第三百八十七章終是歸來


    花謹這話,無疑是話中有話,鳳瑤聽得清楚,心底的疑慮與複雜,也越發濃烈。


    隻是,這花謹終歸不是腹黑深沉之人,所有情緒與思緒,也大多都會抑製不住的表現在臉上,是以,就如他此際這眉頭緊皺,滿麵猶豫的模樣,不必多猜,也知這廝心底裝著事,且對他而言還是極為矛盾無奈的棘手之事。


    鳳瑤神色微動,淡漠清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卻是不說話。


    花謹僵在原地半晌,著實被鳳瑤盯得發虛,待得強行按捺心神後,他忙朝鳳瑤道:“方才之言,僅是微臣隨口胡言的罷了,長公主莫要放在心上,微臣先告辭了。”


    嗓音一落,無暇顧及鳳瑤反應,正要硬著頭皮的故作自然的轉身而走,奈何足下僅是踏了兩步,身後便揚來一道短促威儀的嗓音,“慢著。”


    這話入耳,花謹眉頭越發一皺,袖袍中的手,也極是焦急暗惱的捏起了拳頭。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該多嘴,而今倒好,那番略微衝動的話一問出,憑自家這長公主的聰慧,自也是知曉他心中揣著事的。


    思緒至此,自惱難耐,然而即便如此,卻也不敢表現出太大的反應與異樣,他僅是脊背挺得筆直,身子骨站得筆直,隨即強行按捺心緒,討好恭敬的問:“長公主可還有事吩咐?”


    鳳瑤也不打算拐彎抹角,唇瓣一啟,便極是低沉幹脆的問:“你心底究竟揣著什麽事,直說便是。本宮與倒要看看,你花謹究竟會做出何等之事來讓本宮失望亦或是惱怒。”


    花謹瞳孔一縮,麵色越發而緊。


    心底驀的起起伏伏,緊張難耐,終還是心有畏懼,不敢將心頭的話道出。


    他僅是沉默片刻,隨即便再度按捺心思,當即而道:“長公主誤會了,微臣心底的確未揣什麽事,方才之言,也的確是微臣隨口一說罷了,望長公主明鑒。”


    “怎麽,而今本宮當前,你花謹,也學會抗旨不遵,刻意應付與欺瞞本宮了?”鳳瑤再度出了聲,並不打算隨意放過這花瑾。


    甚至於,待得稍稍思量幾番,便也知這花謹如此失魂緊張究竟為何。畢竟,而今在這大旭的營地裏,除了那尉雪蠻之外,何人,還能擾這花謹的心神?


    待得嗓音落下,鳳瑤冷冽複雜的瞳孔,依舊徑直落在花謹身上,淡漠而掃。


    花謹滿心掙紮,卻是片刻後,他終還是咬了咬牙,壯了膽子便轉身朝鳳瑤望了一眼,隨即便屈身再度跪下,恭敬無奈的道:“微臣心中的確無事隱瞞長公主,此言的確是真,望長公主明鑒。便是長公主執意要逼微臣說些什麽,微臣也不知長公主究竟想聽什麽,是以也不敢隨意而言。”


    他這話說得委屈,隻是語氣卻是緊張無奈,甚至還卷著幾分抑製不住的心虛。


    鳳瑤則是不曾料到,本以為這花謹終是懼她的,卻是不料,有朝一日,這花謹竟也會如此有勇氣的堅持他心底所堅持的東西,維護他心底想要維護之人,隻可惜,那尉雪蠻也與司徒淩燕一樣,她姑蘇鳳瑤此生,都不願真正放過。


    鳳瑤默了片刻,麵上的清冷之色分毫不減,花謹小心翼翼的再度抬眸朝她望來,眼見她麵色不善,心頭便也越發猛跳。


    “本宮如今雖是瑣事纏身,看似分不開身來,但也非愚昧無用,猜不透旁人心思。你之心思究竟如何,你雖守緊口風不願說,但本宮,自也能猜出個一二來。此際本宮不對你點破,不過是給你留點麵子,但你若當真敢做出令本宮失望亦或是惱怒之事,本宮,定不會饒你,也不會饒過你心頭的那位,甚至於,若你做出之事極是惡劣,你瑞侯府,本宮,也照懲不誤。”


    花謹瞳孔一顫,渾身也顫了一下,麵色陡然蒼白了幾許。


    鳳瑤淡然凝他,無聲無息的將他的所有反應全數收於眼底,待得片刻,便也無心再言話,僅是稍稍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凝於遠處,繼續道:“你身上有傷,先回帳子裏養著去吧。”


    花謹點頭稱是,嗓音竟也比方才還要發緊得厲害。


    待得這話一落,他也不再耽擱,當即轉身倉促離開。鳳瑤下意識抬眸,朝他消失的盡頭望了半晌,待得剛剛回神,身後不遠得屋內,頓時揚來了一道迅速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稍稍放得有些輕,似怕打擾了什麽一般。


    鳳瑤驀的回頭一望,僅是片刻,便見伏鬼已行至了屋門處,恰到好處的站定在了她麵前。


    “長公主。”


    他恭喚。


    “三皇子如何了?”鳳瑤瞳孔一縮,低沉沉的問。


    伏鬼眉頭一皺,剛毅刀疤的麵上漫出了幾許難色,待猶豫一番後,他才剛毅厚重的道:“悟淨方丈說,三皇子的毒素的確已是入了五髒六腑,病情凶險,恐是棘手。”


    是嗎?


    連悟淨方丈竟然都說棘手了?


    鳳瑤麵色陡然一沉,眸色清冷入骨,並不言話。


    伏鬼再度將她打量幾眼,繼續道:“長公主也無需太過擔憂,悟淨方丈也並未將話說絕,此際屬下便差人去準備熱水過來,悟淨方丈要即刻為三皇子藥浴。”


    這些話層層入耳,鳳瑤已分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麽感覺了,隻是一種僵硬與麻木感在肆意的升騰濃烈,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全然吞噬一般。


    生死有命,許是真不是人為可控製,便如贏易來說,即便她在崖頭上拚命的拉他,即便顏墨白及時趕來相救,可惜,宿命的結局早已寫下,無論如何,都改不動贏易的命格的。


    “去吧。”


    鳳瑤沉默半晌,才朝伏鬼回了話。


    待得伏鬼點頭離開。她神色微動,本是想入屋一探,但足下僅是稍稍一動,便又自行的止住了。


    伏鬼動作極快,不久,便領人將熱騰騰的水抬入了帳子內。


    鳳瑤一直站定在帳外,滿身僵然的等著,待得天色逐漸暗淡,冷風呼嘯凜冽之際,突然,有淩亂厚重的馬蹄聲,遙遙自遠處響起。


    那些馬蹄聲,極是震撼浩大,似如千軍萬馬同時奔騰而來一般。


    她瞳孔一縮,終是回神過來,隨即來不及多想,便沉著臉朝那官道的方向急促而行。


    待得剛剛繞過一條小道,突然有幾名兵衛驚慌迅速小跑迎來,鳳瑤下意識駐足,冷眼朝他們凝著。又許是不曾會在半道上遇見鳳瑤,那幾名兵衛也是猝不及防的一怔,隨即便急忙斂神一番,迅速小跑而來,待站定在鳳瑤麵前後,幾人急忙朝鳳瑤一拜,同時之中,有人焦急道:“長公主,大周之君來了。”


    鳳瑤眼角一挑,神色幽遠,一言不發的繼續往前。


    幾名兵衛越發一怔,待得麵麵相覷一番後,幾人轉身朝鳳瑤跟來,那名方才言話的兵衛再度緊著嗓子道:“長公主,大周之人攻來了,此際屬下們可要全然拚死迎戰,不讓那大周之人靠近營地半步?”


    “不必。”


    鳳瑤瞳孔一縮,終是清冷低沉的回了話,待得嗓音落下,足下的步子,也越發的迅速往前。


    待終於站定在了營地之前,鳳瑤便滿目幽遠的朝那拐彎兒處官道盡頭望著,則是候了片刻,那些揚入耳裏的馬蹄聲便也越發的清晰厚重,震耳欲聾。


    不久,有長長的一對人馬,從那官道的拐角處源源不斷的湧來,陣狀浩大。


    鳳瑤下意識朝那策馬最前之人定睛一望,便見那策馬當前之人,滿身頎長修條,墨發仍舊是高高的束著,整個人,晴朗如月,風華之至。


    縱是無法全然看清那人的麵容,也莫名的覺得,那人極是風華,甚至獨特的氣質在滿軍之中,無疑是鶴立雞群,令人稍稍一眼,便可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眼發覺於他。


    隻是,他那滿身素白的袍子,此際已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跡,那一片片赤紅之色,亦如在他的袍子上繪了一朵朵妖異刺骨的花一般。


    鳳瑤眉頭稍稍一皺,目光在他那身上的血色之處掃視,則是片刻,那滿身風華之人,已是策馬恰到好處的停在了她麵前。


    瞬時,冷風凜冽,揚亂了鳳瑤額前的頭發,她抬眸朝他凝望,眼風裏,則見他身後那些大批大批的兵衛,也逐漸停了下來。


    片刻,周遭似如靜止,徒留冷風浮蕩。鳳瑤與麵前馬背之人相視而望,一時之間,二人皆未言話。


    待得不久,冷風越發而盛,吹得鳳瑤稍稍打了個寒顫,她這才回神過來,故作自然的垂眸,低聲幽遠而道:“回來了?”


    這話,本也不過是隨口一眼的招呼,雖是心底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與他全數道出,隻是不知為何,而今突然隔著滿身的血色再見,又見他麵容略是蒼白,而那滿心的起伏與躁動,竟在這刹那之間全然僵掉。


    “嗯。”


    正這時,顏墨白略微幹脆的回了話,嗓音依舊是溫潤適當,柔和從容。


    待得嗓音落下,他便已躍下馬來,腳下徑直朝鳳瑤行來,待站定在她麵前,便平緩著嗓子出了聲,“鳳瑤,今日之戰,大盛……”


    鳳瑤瞳孔微縮,心口驀的一緊,下意識的聽得仔細,奈何,顏墨白後話還未全然道出,一道驚駭倉促的嗓音驀的一起,“皇上,大盛公主服毒了!”


    尖銳驚顫的嗓音陡然一響,瞬時,顏墨白噎了後話,眉頭也當即一皺,隨即不待鳳瑤反應便迅速轉身朝那密集的兵衛之中行去。


    鳳瑤瞳孔一縮,刹那,目光也是驀的一僵,心口之中,驟然風暴狂湧,冷意狂泄,整個人,涼薄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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