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襄走得極慢,修條的身姿搖曳如柳,果然也是應了他的姓氏,柔弱如柳,纏蜷之至。


    鳳瑤也不言話,深邃的目光懶散落在他身上,耐心的等他靠近。空氣裏,一股淡淡的花香盈鼻,淺淡輕微,並不濃烈,但卻因那種香味著實太過特殊,稍稍添雜脂粉,是以入鼻一口,竟如深印在了心頭一般,莫名勾人。


    “長公主此際喚柳襄過來,可是有事?”待慢騰騰的站定在鳳瑤麵前時,柳襄盈盈一拜,柔和出聲,那略微挑高溫柔的腔調極是媚惑,甚至身上的衣袍也因這盈盈的一拜而衣襟大開,露出了大片白皙之至的胸膛。


    鳳瑤瞳孔微縮,下意識挪開目光,修長的指尖依舊在木人上摩挲,漫不經心的道:“不過是突然想起你了,便想與你好生聚聚,可成?”


    柳襄輕笑,“自然是可以的,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柳襄對長公主皆是傾慕,且此生之願,也是想好生侍奉在長公主身邊,隻要長公主不棄,無論是暖床還是做為男寵,柳襄,皆是願意。醢”


    越說倒是越不靠譜,柳襄這人若當真是安分之人,這些日子便也不會鬧出這麽多事端來。


    鳳瑤神色微動,對他這話分毫不信,卻是還未言話,柳襄便繼續道:“柳襄一路過來走得急,腿腳也有些乏了,不知此際,長公主可否賞柳襄坐?”


    鳳瑤並未拒絕,淡然點頭緹。


    柳襄勾唇而笑,卻是再度朝前踏了兩步,徑直坐定在了鳳瑤身側。


    瞬時,一股淺淡的香味竟是突然濃了半許,鳳瑤眉頭一皺,轉眸朝他望來,卻是恰到好處的迎上了他那雙含笑柔膩的眼。


    “多謝長公主賜坐。”他柔聲帶笑的道。


    鳳瑤心口微沉,雖不喜柳襄如此膽大的坐定在自己身旁,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此際這柳襄,倒也不曾太過勾起她心中的怒火。


    她僅是掃他一眼,便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挪開了,神色微動,漫不經心的道:“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今日在沁園外,便見這柳襄滿身破爛的出來,本也以為這廝定是受傷不淺,卻是不料,而今這人沐浴而來,柔魅自若,哪裏像是受過傷的人?


    “多謝長公主關心,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柳襄自行處理一番後,已是無礙。”他也並無耽擱,答得自然。


    說著,目光微微而落,竟是恰到好處的落到了鳳瑤手上的木雕上,瞳孔幾不可察的縮了半許,話鋒一轉,“長公主手中這木人倒是特別,且這木人的身形與模樣,倒與長公主相像,不知,這是從何而來的?”


    鳳瑤下意識垂眸,掃了一眼手中的木雕,神色淡定如初,漣漪不浮,僅是漫不經心的道:“不過是突然有人送入宮中的罷了。”


    話剛到這兒,全然止住,也無心多做解釋。


    柳襄則柔聲道:“這木雕看著的確像是參照長公主的模樣來雕刻的,且木雕手法細致,若非小心翼翼極是認真的雕刻,又若非不是對長公主熟悉之至的人,定也不會將這木雕雕得這般的栩栩如生。”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莫不是朝中哪位大人傾慕上長公主了,是以突然送木雕傳情?那位大臣,可有柳襄好看?”


    冗長的一席話,柔魅如初,卻也沉穩自若,一字一句皆是分析得當,語氣之中,也添雜了幾分不曾掩飾的膽大興味,甚至探究。


    鳳瑤再度轉眸,深邃的瞳孔在他那盈盈媚笑的笑容打量。


    這柳襄無疑是有兩副麵孔,今夜在沁園之外時,他從大火中衝出,尚且是驚慌不定,委屈脆弱,而今不過才過了短短幾個時辰,這廝便又恢複了媚惑勾人,心思細膩。


    不得不說,如此之人,何能真正是心無雜念的純粹之人。


    心底通明,一時,瞳色也越發的沉了半許。則是片刻後,鳳瑤清冷幽遠而道:“你倒是分析得透徹。隻可惜,你終還是猜錯了,這送本宮木雕的人,並非傾慕本宮,且不過是,全然不相幹之人罷了。”


    柳襄眼角一挑,狀如悟然,“如此倒也是那人有眼不識珠玉了。如長公主這般通慧明達之人,自該受人傾慕才是。”


    鳳瑤淡道:“你倒是擅寬慰人。隻不過,本宮今夜找你來,倒也有要事。”


    柳襄這才稍稍斂神一番,坐端了身形,朝鳳瑤微微而笑,“長公主且說。”


    鳳瑤並未立即言話,僅是指尖微動,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木雕放下,深邃無波的目光再度朝柳襄落來,低沉淡漠的道:“你今夜曾與本宮說,那能解幼帝蠱毒的解藥,被你倉促之下吞了。”


    柳襄猝不及防怔了一下,似是全然未料鳳瑤會突然問這個,待得斂神一番,才緩緩點頭,“是。”


    鳳瑤眼角微挑,眸色微垂,漫不經心的落在前方矮桌的燭火上,待得雙瞳被燭火映亮,她脫口之言也極是幽遠平靜,“如此尚可。今夜本宮讓你過來,便是,專程要問你借一樣東西。”


    朦朧淡漠的語氣,若是細聽,卻也不難聽出其中夾雜的幾許複雜與森然。


    柳襄麵色也沉了半許,卻也僅是半許,待得片刻後,他又全數按捺心神一番,徹底的勾唇笑了,“何須言借。長公主對柳襄也有知遇之恩,倘若柳襄有何處能幫得到長公主,長公主盡管開口,便是長公主要柳襄這條命,柳襄也再說不辭。”


    “你的命,本宮倒是無心取,也沒理由取。隻不過你的血,本宮要先借上幾滴。”鳳瑤也不打算拐彎抹角,語氣幹脆直白。


    這話一出,柳襄瞳孔微縮,麵色微恙,饒是再怎麽愚鈍,此際也猜得到麵前這女子究竟要作何。


    隻不過這一切,尚且也在考量之中,並非太過驚訝,隻是卻又不得不說,他著實不曾料到,他才入宮幾個時辰,她便這麽快要來問他取血了。


    思緒起伏片刻,一抹蒼涼的笑容瞬間滑過他的瞳孔。


    本已淪為風塵之人,便再無骨氣與傲然可言,也任由他柳襄在風月場子裏被百人捧,千人奉,但在這些不沾半點風月的人麵前,他柳襄,終不過是鄙陋卑賤的人罷了,就亦如麵前這女子問他取血,開口之言,竟也能說得如此的無溫無度,雲淡風輕。


    隻不過,她都已然開口,他又如何要拒絕?


    “不過是幾滴血罷了,柳襄自然願意給長公主。隻是,長公主是要親自取,還是要柳襄自行取?”


    待得沉默片刻,他才斂住了所有心思,無畏柔膩的朝鳳瑤問。


    鳳瑤並未言話,僅是稍稍起身拿了匕首與小瓷瓶過來,隨即雙雙朝柳襄麵前一遞,淡然無波的道:“你自己取許是不那麽痛。”


    柳襄並未伸手來接,斜眼柔膩的凝她,麵上的笑容風情萬種,勾人悠然,卻是唇瓣一啟,隻道:“自己取許是會更痛。再者,柳襄對自己,下不了手,不若還是長公主親自來吧。”


    嗓音一落,稍稍伸出左手,撩開了袖袍,露出了光潔白皙的手腕。


    鳳瑤凝他兩眼,稍稍將手中的瓷瓶放下,僅是指尖微動,隨即匕首出鞘,就著他的手指便極是幹脆的劃了一道小口。


    柳襄眉頭微微一皺,垂眸一觀,卻是稍稍一怔,本也以為麵前這女子會割他的手腕,不料卻是僅割了他的手指,且手指的傷口,極為細小,若非鮮血溢出,傷口倒也並非明顯。


    “長公主可是舍不得柳襄,是以都不願割柳襄手腕?”他頓時斂了麵上的怔愣之色,笑盈盈的望她,柔膩風情的出聲。


    鳳瑤頭也不抬的將他指尖溢出的血接入瓷瓶,待得一切完畢,才將他指尖鬆開,微微抬眸之際,便迎上了他那雙格外風情燦然的修長雙眼,一時,微微一怔,卻也僅是片刻後,她淡然自若的挪開目光,低沉道:“放心,若你這血當真有用,本宮下次,自會割你手腕。”


    這話一出,柳襄麵上的笑容驀的僵住,則是片刻,埋怨委屈的朝鳳瑤道:“長公主倒是冷心得緊。你且不知這整個京都之中,但凡仰慕柳襄之名的,皆是對我趨之若鶩,甚至不惜散盡家財的舉千金來見柳襄一麵,那般癡戀與傾慕之意,親眼見柳襄一麵便軟了心,酥了骨,更別提柳襄若在他們麵前受傷流血,他們指不準會心疼成什麽樣。”


    鳳瑤極是淡然的將瓷瓶的蓋子塞緊,低沉無波的道:“皇城之人對你趨之若鶩,隻可惜,本宮並非你袍下之臣。”


    “長公主如何不可成柳襄的袍下之臣?長公主如今執掌大旭,隻要你願意,後宮男寵三千,自也是可明知昭昭的納取,想必朝中上下,自也無人敢說什麽,如此,長公主再將柳襄收入後宮,也是尚可。”


    他柔和纏蜷的回了話。


    鳳瑤興致缺缺,稍稍起身,目光朝柳襄落來,“荒唐之言,下次便莫要再提。本宮也非好脾氣,說不準下次聽了這話,便要責罰你了。”


    說著,話鋒一轉,“夜色深重,你今兒在沁園也算是受了驚嚇,便先回住處休息。”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他反應,抬腳便走。


    身後寂寂,柳襄極為難得的未說話。


    鳳瑤眼角微挑,倒也未料柳襄此際會突然沉默,隻是待得剛剛打開殿門之際,還未及踏步出殿,突然,柳襄那酥骨柔魅的嗓音再度挑然而來,“長公主不願做柳襄的袍下之臣,那便讓柳襄來做你的裙下之臣吧。柳襄此生,本是抑鬱不得誌,也不想在風月場子裏呆一輩子,服侍萬人。若是可以,柳襄日後僅想服侍長公主一人。”


    這話纏蜷柔和,分毫不掩的卷著幾分認真。


    然而這些字句全數落得鳳瑤耳裏,卻不曾挑起任何的波瀾起伏。終是將柳襄歸為了圓滑之類,是以柳襄之言,自也不會當真上心。


    再者,裙下之臣許是那柳襄也做不得了,一旦他的血對征兒有用,如此,柳襄此人,許是要將滿身的血都供給征兒了。是以那時候,鮮血殆盡,柳襄許是,連命都沒了。


    殿外,月色皎潔,甚至打落四方的清輝,竟比先前還要來得明亮。


    鳳瑤足下極快,待得到達幼帝寢殿,幼帝已再度入睡,而國師,則正坐於軟榻,湊在軟榻前方的矮桌燭火下看書。


    眼見鳳瑤入殿來,國師從書中抬起頭來,神色微動,低聲平緩的問:“來看皇上?”


    鳳瑤不言,徑直往前站定在他麵前,分毫不耽擱的將手中的瓷瓶遞至他麵前,稍稍壓低著嗓子道:“國師且看看,此血可否解征兒身上的蠱毒。”


    國師猝不及防一怔,麵露複雜,卻也未耽擱,修長的指尖微微將瓷瓶接過,打開瓶塞聞了聞,神色驀的幽遠起伏開來,嚴謹認真的道:“此血從何而來?”


    鳳瑤低沉道:“你且先不用管,隻管驗證此血對幼帝是否有用便成。”


    國師稍稍將瓶塞蓋上,也未深究,“驗證此血,需些時日。畢竟是外來之血,縱是能解毒,但也怕會與幼帝自身相斥,出現差池。”


    鳳瑤點點頭,“望國師能抓緊時間驗證。征兒身子不善,再加之又知曉自己中蠱,無論是身子還是心境,定易崩潰,是以……”


    話到後麵,擔憂重重,一時之間有些說不出後話來。


    國師心中了然,自也知幼帝在鳳瑤心中分量,歎息一聲,“你放心便是,今夜我便加緊驗此血。”


    說著,眉頭微皺,麵色也稍稍一變,猶豫片刻,終還是道:“鳳瑤。我知你擔憂幼帝,隻是有些事,擔憂太過未必是好事。你如今乃大旭之主,自該穩重冷靜,從容不迫……”


    鳳瑤瞳孔一縮,不待國師後話道完,便低沉清冷的出聲打斷,“國師不是本宮,是以自然是站在大旭立場上考量,不會站在本宮立場上考量。以前你便是這樣,如今,仍舊如此。本宮雖為大旭長公主,心係大旭自是應該,但也不怕國師失望亦或是笑話,在本宮心裏,大旭終還是比不過征兒,他便是本宮心中唯一支柱,是本宮母後臨終前唯一的托付,本宮便是散盡一切,也要護他周全。”


    “鳳瑤,你是大旭之主。”


    鳳瑤冷笑,“若連家人都護不住,我也不配成大旭之主。國師倘若當真心係大旭命運,便好生為大旭祈福禱告吧,也好生治治征兒,助他脫離病險。如此,本宮也可安然為大旭效力,再無分心。”


    嗓音一落,不再久待,甚至全然不與國師招呼,抬腳便望前行。


    道不同不相為謀,與這些曆來以大局為重的人相比,她姑蘇鳳瑤終是比不過他們的,也不願按照他們所謂的大局去行事。


    有些事雖是重要,但有些人卻更為重要。甚至自始自終,她都不曾想過她會成為大旭長公主,會把持朝政,也不曾希望過自己會是這般身份顯赫的掌權之人,隻可惜,她終歸不過是命運愚弄之下的可憐人罷了,本已是活得辛酸,但若幼帝也遭遇不測,她姑蘇鳳瑤無疑是孑然一身,許是那時候,不是她不願再以大旭為重,而是,情緒崩塌得太過猛烈,是以,定也會對大旭有心無力了吧。


    國師不理解她,便也罷了。一個連顏墨白都未看準之人,她又如何,能相信他口中的所謂大事大局。


    冷風迎麵而來,涼薄刺骨,然而鳳瑤卻分毫不曾感覺到冷冽之意,反倒是神色幽遠磅礴,嘴角上勾著自嘲譏諷的笑意,冷如鬼魅,分毫不掩。


    待回得鳳棲宮,柳襄已是不在,徒留滿殿的淺淡香味,不知為何竟是比先前濃烈半許。


    鳳瑤不再耽擱,上榻而臥,輾轉反側許久,終是淺淺的睡了過去。


    翌日,早朝過後,禦書房內奏折堆積如山。


    許儒亦今日並不在殿外守著了,反倒是入了寢殿,在牆角處擺了矮桌,正稍稍倚在桌上看書。


    鳳瑤掃他幾眼,也未強硬驅趕,僅是故作不見的批閱奏折。


    待得一切完畢,午時將至,待她剛剛放下手中的最後一本奏折與墨筆,突然,一道儒雅如風的嗓音恰到好處的而起,“今日微臣入宮時,帶了些山珍補品,也已讓禦膳房的人燉了,長公主此際可要與微臣一道去皇上那裏用膳,順便與皇上一道喝喝補品?”


    他嗓音極是坦然,並無半分委婉。


    鳳瑤眼角微挑,無心言話。


    許儒亦繼續道:“聽說皇上今日心境不佳,許是長公主不去,微臣差禦膳房燉的那些補品,皇上也無心而食。”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天山雪草這等聖物,畢竟也是微臣差人四方調度才尋來的,極為珍貴,皇上與長公主喝了,許是都有好處。”


    雪草,那傳說中生長在極寒之地甚至又能緩釋百毒的血草?


    鳳瑤眼角一挑,終還是將他這話聽進去了。


    待沉默片刻,她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低沉沉的問:“皇傅也知皇上中蠱之事了?”


    許儒亦直白點頭,溫潤緩道:“宮中並無密不透風的牆,微臣要知曉也不難。再者,長公主與國師雖差人封鎖了消息,但紙包不住火,許是不久此事便要敗露,引得朝堂之上紛爭大起。是以,唯今之法,便是早些將皇上的蠱毒解開,還皇上健然。”


    鳳瑤兀自沉默著,神色幽遠清冷,並未立即言話。


    許儒亦這話不無道理,畢竟,幼帝若身子骨出現問題,國中蟄伏著的野心之人,定會趁勢大起,爭奪地位。如此,大旭外憂還未除,內戰又大起,如此對大旭來說,絕非好事。


    隻不過,血草之物,對幼帝可有用處?國師那裏,又可驗出結果來了?


    思緒略微起伏搖曳,複雜而起。


    許儒亦靜靜凝她,也不催促,僅是兀自而坐,從容等候。


    待得周遭氣氛沉寂半晌,鳳瑤終是低沉沉的道:“皇傅送來天山雪草,倒是有心了。”


    嗓音一落,緩緩起身,許儒亦麵露半縷釋然,也稍稍起身而立,朝鳳瑤緩道:“僅是想做力所能及之事罷了,但也不知雪草究竟能否幫到皇上與長公主了。”


    “試試終歸無害,多謝皇傅了。”


    說完,踏步朝不遠處殿門行去。


    許儒亦神色微動,緩緩跟隨在後,待二人雙雙出得殿宇,許儒亦才緩道:“聽說,長公主昨夜單獨見柳襄了?”


    “嗯。”


    鳳瑤並無隱瞞,低沉而應。


    許儒亦眉頭一皺,麵露幾許複雜,“聽宮奴說,柳襄昨夜從鳳棲宮出來時,衣衫不整,頭發淩亂,麵頰緋紅如霞,行走姿勢也略微怪異,像是,**過了。”


    鳳瑤瞳孔驟縮,“你聽哪個宮奴說的?”


    又是哪個宮奴敢如此膽大的造謠?


    她雖不曾親眼見著柳襄離開,但與柳襄相處時,卻是分毫未動柳襄,不過是稍稍割破了他的手指,取了幾滴血,倒也不至於讓柳襄麵頰緋紅且姿勢怪異的走出鳳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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