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是正這時,那一道道腳步聲緩緩停在了門外,隨之而來的,則是一道略微挑高的恭敬嗓音,“瑤兒姑娘可在?聖上駕到。”


    短促的一句話,態度極好,鳳瑤則下意識與東臨蒼對望,則是片刻,東臨蒼勾唇一笑,略微壓著嗓子緩道:“說曹操曹操便到了。還是瑤兒的法子有用,稍稍一出翻車之戲,便將正主招來了。”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僅是緩緩起身朝不遠處屋門行去。


    鳳瑤則斂神一番,目光靜靜朝不遠處屋門凝望,並無任何反應。


    則是不久,那東臨蒼便已站定在了屋門,修長的指尖略是幹脆的將屋門推開。


    瞬時,屋外的淡風習習入耳,瞬時擾了滿屋的清幽,隻是,空氣中也陡然有惡臭飄來,雖並非濃烈,但也仍是略微明顯。


    “皇上突然過來,在下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呢。”正這時,東臨蒼稍稍站端了身形,朝百裏堇年略是平和的出了聲。


    百裏堇年神色微變,眼角也開始一挑,略是埋怨的道:“你小子何時竟如此客氣了?朕往些日子入得東臨府,可不曾見你如此恭敬的道過話。”說完,目光在東臨蒼麵上掃了一圈,隨即便徑直將目光朝屋內一落,略是直接的掃向了屋內床榻上的鳳瑤。


    一時,他眉頭也稍稍皺了起來,那清俊的麵容上也不曾掩飾的染上了半許心疼與擔憂,甚至也不待東臨蒼回話,他便話鋒一轉,將話題繞到了正題,“朕今兒聽說瑤兒姑娘摔下了馬車,此番特意過來看看。”


    東臨蒼慢騰騰的道:“難得皇上還掛記著瑤兒,竟還會親自群尊降貴的出來看她,倒是瑤兒的福氣。”


    說著,便神色微動,身子稍稍讓開,“皇上既是來了,便不防進來坐坐。”


    此話正得百裏堇年心意,他略微迅速的點頭,隨即便開始踏步入屋,徑直朝鳳瑤床榻而來,待得與東臨蒼一道站定在鳳瑤榻旁時,眼見鳳瑤麵色蒼白,那雙正凝著他的瞳孔略是無力,他眉頭越發而皺,低聲關切的問:“瑤兒姑娘此際身子骨如何了?聽說你摔下馬車便撞到了假山,暈厥不醒,朕深感擔憂,是以便專程過來看望看望姑娘。”


    平緩的語氣,不曾掩飾的卷著幾分小心與關切,若是尋常女子,何來承受得了如此的帝王柔情?


    甚至也不得不說,這大英皇帝的確是相貌堂堂,豐神俊朗,那清俊的麵容也卷著幾許誠懇與憨厚,既能給人一種雅然翩躚之意,又能給人一種誠懇可信之氣。


    是以,尋常女子若得這大英皇帝如此對待,心頭所有的防備,怕是都得丟盔棄甲。


    鳳瑤靜靜凝他,並未立即言話,麵色也平靜如常,並無半許異樣,待得片刻後,她才稍稍斂住心思,唇瓣一啟,略是低啞的道:“表哥已為我包紮了傷口,此際身子已是無礙,謝皇上關心。”


    “如此便好,隻是今日之事朕不過是稍稍聽說,便覺極是凶險。想來無論如何,今日之事都該有朕的責任才是,若非朕執意要為瑤兒姑娘送花樹,若非那幾匹拉車的馬不曾經過細致挑選,若不然,瑤兒姑娘今日便也不會落馬受傷。”不待鳳瑤的尾音全數落下,百裏堇年便極是歉疚的出了聲。


    說著,不待鳳瑤回話,他目光則突然朝東臨蒼落來,低道:“朕想與瑤兒姑娘說幾句話,你可要出去等候?”


    這話來得太過突然,一時,倒也讓東臨蒼暗愕了一下。


    遙想這大旭長公主昨個兒才在眾人麵前承認她喜歡的是他東臨蒼,如今倒好,他東臨蒼這正主在此竟還礙人眼了,這所謂的‘第三者’想要插足,竟還能如此光明正大甚至理直氣壯的讓他東臨蒼回避回避。


    思緒至此,東臨蒼眼角微微一抽,本還是覺得著實有必要稍稍讓麵前這小子認清現實,卻不料話剛到嘴邊,還未真正開口,便聞鳳瑤也開始出聲道:“正好,我也有幾句話想好生與皇上聊聊。”


    這話入耳,東臨蒼下意識噎了後話,微詫的目光徑直朝鳳瑤落來。


    鳳瑤這才轉眸迎上東臨蒼的眼,“表哥放心出去便是,皇上乃正人君子,生性良善,自不會太過為難瑤兒才是。”


    這話,她說得略是刻意,態度與表情也無任何變化,但心底深處,則夾雜了幾分複雜森然之意。


    既是大英皇帝開口讓東臨蒼離開,東臨蒼若執意留在這裏,也不過是耗費時間罷了。


    東臨蒼的後話也全然噎了下去,略微怔怔的朝鳳瑤凝著,隻是那雙漆黑的眼裏,則隱約卷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深邃與探究。隨即片刻,他也不再堅持,僅是勾唇朝鳳瑤笑笑,而後便轉頭朝百裏堇年望來,緩道:“在下這表妹性子蠻橫,皇上還是悠著點為好,兩人有話便慢慢說,切不可動手動腳才是。”


    百裏堇年眼角一抽,目光陡然朝東臨蒼凝來,“你小子這話說得倒是有些不中聽,難不成朕還會當真欺負瑤兒姑娘不成?”


    東臨蒼咧嘴笑笑,“非也非也,在下並非是擔憂皇上欺負瑤兒,而是擔憂瑤兒會欺負皇上。畢竟這丫頭被她爹爹寵慣了,性子頗野,萬一脾氣上來傷著皇上了也是不好。”


    說著,眼見百裏堇年被他這話弄得麵色略顯局促,欲言又止,他心底這才略是滿意,不再多言,慢騰騰的告辭出屋。


    直至不遠處的屋門被全然合上,百裏堇年這才回神過來,目光朝鳳瑤凝來,略微無奈的道:“那小子便是最是喜歡與我玩笑,瑤兒可莫要見怪。”


    他嗓音平緩無波,略微卷著幾分認真,甚至於,此番脫口之言,竟連君王自稱都已被他自然而然省卻。


    鳳瑤神色微動,並未言話,僅是身子微微而動,準備起身,百裏堇年麵色一變,瞳露擔憂,隨即急忙上前站定在鳳瑤榻旁,伸手便小心翼翼將鳳瑤扶著坐起,卻待鳳瑤坐好後,他似是這才反應過來觸碰了鳳瑤,兩手也驀地縮了回去,臉頰上也陡然染出了半許尷尬,忙道:“方才一時情急扶了瑤兒姑娘,略是冒犯,瑤兒姑娘見諒。”


    他這話說得極是誠懇認真。


    鳳瑤則隨意搖頭,僅道:“皇上本是好心,我又如何能生皇上的氣。”說著,目光微微而垂,順勢朝他腰間極快一掃,眼見他腰間玉帶上僅吊著一枚圓形碧綠的玉佩,卻非虎頭,自也不是帝王兵符。


    “不知,此番皇上屏退我表哥,究竟想與我單獨說些什麽?”她默了片刻,漫不經心的問。


    嗓音一落,目光極為緩慢的上移,待一點一點的掃過他那衣著單薄的腰間,那胸膛,而後,便徑直凝上了他那雙略微局促的雙眼。


    他似是被鳳瑤盯得越是尷尬,竟也略是不敢與鳳瑤多加直視,則是片刻,他便故作自然的垂頭下來,隨即便低聲道:“今日聽說瑤兒姑娘撞到了假山暈厥,我心有愧疚與焦慮,雖也明知東臨蒼會好好為瑤兒姑娘處置傷口,但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是以便帶了宮中療傷聖藥,欲親自再給瑤兒姑娘包紮一回。”


    說著,生怕鳳瑤誤會什麽,他略微緊著嗓子再度解釋道:“瑤兒姑娘不知,這宮中聖藥極靈,但凡有何傷口,隻要將這藥塗抹在傷口,不出一日,傷口定可康複如初。我有意屏退東臨蒼,是因這藥宮中就僅有兩瓶,且還是我當年受傷之際父皇專程賞賜,但最初之際,其中那瓶開封的傷藥還未用完,便被東臨蒼拐了去,說是要根據傷藥成分來重新配製,卻不料這麽久了,那小子也不曾配出那一模一樣的傷藥來,且常日有個稍稍的劃傷,那小子便將那瓶傷藥用了,是以這回這瓶,我如論如何都是要在東臨蒼不知的情況下給瑤兒姑娘,免得那小子再覬覦上這傷藥。”


    是嗎?


    說來說去,就是想送她傷藥了?


    隻不過,東臨蒼身為醫仙,是以給她傷口所用之藥定也極好,且亦如這大英皇帝所說,既是他這瓶傷藥如此之好,且唯剩一瓶,連東臨蒼都舍不得給,卻還好心好意的要給她姑蘇鳳瑤?


    思緒至此,一時,心有浮動,疑慮四起,下意識的竟是有些懷疑起那是否是真正傷藥,而非蠱毒。


    卻是正這時,百裏堇年已是從袖袍中掏出了一隻青花瓷瓶,略是局促的朝鳳瑤再度道:“瑤兒姑娘且轉身過來,我再為你傷口上藥一番,待得明日一早,瑤兒姑娘的傷口便可全然恢複了。”


    “如此靈藥,本是極為珍貴,皇上還是自行收著為好,以備不時之需,若此番送給我,著實是浪費了些。”不待他尾音全數落下,鳳瑤便平緩自若的回了話。


    她後腦勺的傷口本是假造,自不能被這大英皇帝上藥與觸碰,若不然,一切自當露餡兒。且此際她也不得不懷疑此人送她傷藥的目的了,難不成,是當真如東臨蒼所料,這人想親眼查看她後腦勺傷口,從而,再治她個欺君?


    “無妨。瑤兒姑娘今日本是因我所傷,是以我送瑤兒姑娘傷藥也是應該,姑娘快些轉身過來,容我為你……”


    正這時,他再度略是執著認真的道了話。


    卻仍是不待他後話道出,鳳瑤便已抬手抽走了他手中的瓷瓶,待得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噎住後話之際,她才平緩無波的道:“既是皇上如此有心,我便卻之不恭了。隻是,我傷口剛剛才由表哥包紮過,此番傷口略痛,著實不願再拆開紗布來重新忍痛包紮一回傷口,望皇上見諒。”


    說著,也不待他反應,鳳瑤瞳孔微縮,眉頭微蹙,繼續道:“倘若,皇上當真想為瑤兒做些什麽,此際倒可為瑤兒倒杯熱水來。今日一直都不曾飲過一口水,此番突然覺得口渴,是以,可否有勞皇上……”


    話剛到這兒,她便緩緩止住。


    百裏堇年驀地會意過來,也無耽擱,當即便道:“自是可以,瑤兒姑娘稍等。”


    嗓音一落,便開始轉身朝不遠處圓桌行去,拎著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待指尖將茶盞端穩,他變迅速轉身踏步而回,隨即便將茶盞朝鳳瑤遞來。


    “多謝。”


    鳳瑤低聲而道,說著,便開始伸手端走了他手中的茶盞,則待他正要縮手回去,她便手臂一顫,手中的茶盞頓時飛撞在百裏堇年身上,頓時將他那衣袍染濕一片。


    瞬時,百裏堇年怔住,愕然垂眸朝身上濕潤之處掃來。


    鳳瑤眉頭緊皺,緊著嗓子便道:“方才手突然無力,摔了杯盞,的確並非有意,皇上見諒。”


    說完,便要急著伸手去為他擦拭濕了的衣袍,則是手還未接觸到他衣袂,他則驀地回神過來,當即伸手將鳳瑤扶住,幹咳一聲,略是尷尬無奈的道:“無妨無妨,我無事,瑤兒姑娘莫要將此事放在心生。”


    “怎能不放在心上,終是我之過錯,惹皇上濕了衣,如今天涼,皇上若要回宮再換卻濕衣自是來不及,萬一著涼便是不好了。”說著,便分毫不待百裏堇年反應,轉眸便朝不遠處雕花木門望去,扯聲而道:“表哥,快些進來。”


    這嗓音喚得極是急促,隨即片刻,不遠處屋門便被迅速推開,那滿身氣場修條的東臨蒼踏步而來,當即問:“瑤兒喚我作何?可是出什麽事了?”


    這話問得急促,連帶東臨蒼的步伐也極是急促,隻是待得他稍稍走近,鳳瑤則見他瞳孔內稍稍卷著幾分興味與調侃,哪裏有半點真正的關切急促之意。


    鳳瑤掃他兩眼,隨即便挪開目光,待他全然站定在榻前,她便低啞而道:“方才我失守打翻了杯盞,濺濕了皇上衣袍,表哥快些差人備熱水新衣進來,讓皇上好生沐浴更衣一番,免得著涼。”


    東臨蒼眼角一抽,目光順勢朝百裏堇年望來,眉頭也跟著一皺,無奈歎息道:“這丫頭倒是成日讓我不省心,隻要我稍稍不在,她便能惹出岔子來。皇上莫怪莫怪,在下這便差人為皇上準備熱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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