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然而,縱是心底對他這問題略是抵觸,但待沉默片刻,終還是回了這話,“你的話,我自是記得。隻是,翼城曲錚之事極為特殊,我稍稍出去一趟,也未耽擱太久,且如今也仍是安然呆在竹院內,便也算不上真正徹底離開竹院,你又何必一直揪著這話來問。”


    眼見鳳瑤情緒略是低沉,渾然不願就此多言,顏墨白目光在她麵上流轉一圈,麵色溫潤如初,笑容柔和。


    “我並非要責怪鳳瑤,也並非是要揪著這話來問,而是,隻是不願你再出這竹院罷了。如今大英各地皆是不穩,地方諸侯雖未湧入國都城來,但也算是蠢蠢欲動,雖無直接來國都與我大周抗衡的勇氣,但遣人過來四方埋伏,以圖尋些漏之魚的機會,倒也是大有人在,是以,你如今從翼城安然歸來,算是一切如常,但若,你出發前往翼城的途中遇得那些大英番邦諸侯之人,這後果,鳳瑤可想過?他們若知曉你乃大旭長公主,乃我大周國後,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裏,終還是在心底再度激起波瀾來。


    顏墨白終究是比她思想全麵甚至精明些,便是一個前往翼城之事,本似事,他也能想得出這麽多的危險來。


    不得不,他顧慮周全,看似是她姑蘇鳳瑤不顧一切的外出冒險了,奈何,她也僅是想為他尋得庇護的兵力,從而,無論他顏墨白成敗與否,她手頭上都有一支兵力能隨時迎上去為他解圍罷了。


    思緒至此,心神幽遠而又厚重。


    卻待沉默半晌,鳳瑤終是按捺心神一番,緩道:“你這話在理。我此番前往翼城令你擔憂,的確是我之過。”


    他瞳中稍稍漫出半縷釋然之色,麵上的笑容也越發濃烈半許。


    “也並非是你之過,隻是日後,鳳瑤莫要再出這竹院便是。”他嗓音突然顯得寬慰。


    鳳瑤暗自歎息一番,沉默片刻,點了頭。


    顏墨白凝她兩眼,倒也不再多言,僅是捉緊了她的手指,便牽著她繼續往前,待得前進幾步後,鳳瑤神色微動,抬眸掃了掃他那清俊的側臉,繼續道:“墨白,你準備還等多久攻入國都城?是要等到國都城內的大軍全數斷糧之後再攻?”


    “我曆來便是這般主張。嗬,國都城內之人山窮水盡,米糧散盡,不攻自破。”他平緩自若的回道。


    “雖要讓國都之人山窮水盡,不戰而降雖是極好,但大英這些日子卻在大量製造丹藥,似是有意對付大周。你這些日子在營中定要注意水源與食物,切莫要掉以輕心。”鳳瑤眉頭微蹙,再度道。


    卻是這話剛剛落下,顏墨白已轉眸過來望她一眼,平緩溫潤的應道:“嗯。”


    鳳瑤目光在他麵上流轉兩圈,猶豫片刻,再度道:“既是你已知翼城曲錚這人,有些事,我便也不瞞你了。此番曲錚領了三萬東臨府暗衛駐紮在竹院不遠,有意是要營救東臨蒼。昨日曲錚過來,便想讓我與你,隻要你能協助他救出東臨蒼,東臨府三萬暗衛自當為你所用。但若你不願出手搭救,曲錚,便想率著三萬大軍強行對國都攻城。”


    這話剛落,便惹顏墨白戲謔而笑。


    “東臨府的曲錚,倒也不過是魯莽的廢物罷了。”


    鳳瑤一怔,倒也未料這廝開口便如此責罵那曲錚。


    卻待正要與顏墨白稍稍解釋,不料他已轉眸朝她望來,那雙漆黑的瞳孔徑直迎上她的眼,薄唇微微一啟,慢騰騰的道:“國都城內的大軍雖斷糧,但至少也不是一兩日便可攻下。且東臨蒼如今正在大英宮中活得好好的,曲錚一攻城,大英太上皇那陰晴不定的蠢輩一怒,東臨蒼那項上人頭,便得被割下。”


    鳳瑤瞳孔一縮,隻道是顏墨白這話無疑與她的想法全然重合,如出一轍。


    隻不過,曲錚救東臨蒼心切,即便明知這點,但也無耐心一直等下去。畢竟,東臨蒼一日不出宮,一日不安全,曲錚便一日不得安心。


    心思至此,鳳瑤再度道:“如今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置?可要幫曲錚一把?”她開門見山的問了這話。


    顏墨白慢騰騰的道:“自是不幫。”


    他這話得極為幹脆,鳳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卻是還未全然回神過來,顏墨白便繼續道:“我留東臨蒼在宮中還有用。那廝不是曆來親大英皇族麽,這回,我便要讓他好生在宮中體會一般,究竟是在我顏墨白麵前求生難,還是在大英皇族之人麵前如履薄冰,性命堪憂。”


    鳳瑤歎息一聲,“曲錚呢?他如今率著三萬兵力,我們就這麽白白放過?便是將他那三萬大軍利用起來,對你來也是如虎添翼,百利而無一害。如今,也隻需拿東臨蒼一人之命來換取那三萬大軍罷了,你當真不願意?”


    他麵色分毫不變,薄唇上的弧度溫潤如初。


    他似也無半點的緊張與擔憂,整個人依舊是清淺得當,從容淡定。


    待得鳳瑤這話落下片刻後,他才輕笑一聲,目光再度迎上鳳瑤略是起伏的瞳孔,慢悠悠的道:“東臨府老夫人的金鳳不是在你手裏麽?隻要金鳳在手,曲錚便翻不得。那東西就如同兵符,兵符不現,何能真正出兵。再者,曲錚如今,不過是對你施壓罷了,以圖讓你來勸我搭救東臨蒼,嗬,倘若我不出手,鳳瑤且看,倘若曲錚當真有意與國都城內的大軍強對,不出兩日啊,曲錚,定來你這裏拐彎抹角的討取金鳳。”


    冗長的一席話入得耳裏,頓時讓鳳瑤醍醐灌頂。


    是了,她倒是差點將東臨蒼娘親給她的金鳳忘了。隻是,顏墨白這話雖是有理,但金鳳終歸是死物罷了,再加之東臨府如今已無做主之人,而東臨府的那些暗衛,勸都是曲錚一人召集與統領,是以,那些跟隨曲錚多年的暗衛,許是不會在意金鳳,而是在意曲錚之令呢。


    如此一來,隻要曲錚下令攻城,便是曲錚並無金鳳在手,那些東臨府暗衛,許是仍會依照曲錚之令而強行攻城。


    思緒翻轉,一道道複雜的揣度之意稍稍在心頭蔓延開來。


    奈何即便她未將心頭所思道出,顏墨白竟也如知曉她心思一般,溫潤平緩的再度道:“金鳳這東西,無需東臨府暗衛看重。隻要這東西能束縛住曲錚,曲錚便翻不得。畢竟,曲錚一生效忠東臨世家,更是對東臨府老夫人極是崇敬,如今金鳳乃東臨世家曆代傳下的號令之物,加之最後一個攥著金鳳的東臨世家之人又乃東臨府老夫人,憑曲錚對東臨府老夫人的重視,去論如何,那人都不會罔顧金鳳之物,而自行號動東臨府暗衛。嗬,有些人啊,就是這般朽木不可雕,人都死了,卻偏偏要在意一個死物,以為能將死物攥在手裏,便可全忠骨之意,可心安理得的憑著金鳳來號動東臨世家的暗衛,嗬,鳳瑤你且,此舉不是愚昧是什麽?”


    鳳瑤滿目複雜,深吸了一口氣,並未立即言話。


    顏墨白麵露笑意,凝她兩眼,也未再多言,僅是那隻握著她指尖的手微微用了幾分力道,越發將她的手裹緊。


    一路往前,待出得林子,便緩步抵達竹院院門。


    卻待兩人攜手入得院門後,顏墨白突然道:“鳳瑤且先回東屋休息吧,我去見見伏鬼。本是昨夜來時都對伏鬼過晚些時候要見他一麵,不料昨夜太累便睡著耽擱,此際正好已是無事,我便去見見他。”


    鳳瑤神色微動,故作自然的緩道:“要見伏鬼,你何必親自去。差人將伏鬼喚來東屋便是。”


    他微微一笑,平和溫潤而道:“此舉雖可,隻是,我見伏鬼,自然有罰他之意,我怕鳳瑤見了會心軟,不讓我罰罪伏鬼。”


    這廝要罰伏鬼?


    鳳瑤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倒是未料這廝會有此意。


    待得怔愣片刻,便又迅速回神過來,當即問:“你罰伏鬼作何?他又不曾做錯什麽。”


    他麵色分毫不變,那雙凝在她麵上的瞳孔依舊溫情似水,慢悠悠的道:“他怎會未做錯什麽。他無法阻止鳳瑤去翼城,也不曾將此事通報於我,這便是罪。此番你完好無損的歸來,自是極好,但此事無疑極是危險,中途極可能生得變故,我心底也是好生擔憂了一回,是以,就論此事,伏鬼,便該罰。”


    鳳瑤眉頭一皺,“去往翼城之事,是我之意,與伏鬼無關。你若執意要罰伏鬼,自是在怪罪我擅自出院。”


    他稍稍斂住麵上的笑意,歎息一聲,緩道:“鳳瑤,我知你不願連累伏鬼受罰,我也並非要怪罪於你,而是,伏鬼身為侍從,卻無法完成我交代於他的任務,甚至明知前路動蕩不穩卻無能勸阻於你,這,便已是犯我忌諱。我對下麵之人,曆來賞罰分明,伏鬼錯了,我便該罰,但伏鬼此行安穩護你歸來,自也有功,是以賞罰齊下,是罰多還是賞多,我心裏有數,你不必擔憂他。”


    這話一出,眼見鳳瑤麵露起伏,正要繼續回話,他則神色微動,先鳳瑤一步再度出聲道:“此事就這麽定了,鳳瑤莫要多言了,冷,且快回東屋去吧,再差人為暖爐中多添些炭火,待我等會兒入屋,便也能暖和暖和。”


    完,緩緩鬆了鳳瑤的手,修長的指尖也微微抬起,順勢為鳳瑤扯了扯身上的大氅,將鳳瑤的脖子掩蓋嚴實。


    鳳瑤到嘴的話猝不及防噎了下去,心神翻騰,終究是不讚同顏墨白此舉,奈何顏墨白已不待她反應,便已召得正站定一旁的家丁專程護她回東屋,她眉頭也跟著再度一皺,深眼凝他,低沉道:“我還是與你一道去見伏鬼吧。我這人也曆來是一人做事一人當,自是不可讓伏鬼因我而受罰。”


    嗓音一落,不待顏墨白回應,便自行踏步朝伏鬼屋子的方向行去。


    卻是足下剛行兩步,手腕便被顏墨白從後拉住,她足下也抑製不住的站定,脊背挺得筆直,並未吱聲。


    顏墨白立在她身後,默了片刻,極為難得的再度歎息一聲,“鳳瑤,你還是未理解我罰伏鬼之意。我罰伏鬼,並非是因你使喚伏鬼一道出得竹院,而是,伏鬼對我之令,不遵。身為屬下之人,衷心是必要,而最為忌諱的,自然也是違令不尊,是以,我罰伏鬼,並非因為其他,而是因,伏鬼竟有他自己心思,不曾做到……真正的服從。”


    完,拉著她便朝東屋方向行去,“你也莫要再維護他,賞罰之事,我心裏有數,並不會太過。你如今莫要多想了,我送你回東屋去。”


    這回,他全然放棄了讓鳳瑤自行回得東屋之意,而是執意的牽著鳳瑤親自相送。


    整個過程,鳳瑤神色複雜,心底起起伏伏,但也終究算是明白了他所的這個責罰的點兒。


    是了,身為屬下之人,最為忌諱的,便是不忠,不遵。伏鬼聽了她的鼓動與威脅,卻違背了顏墨白之令,於顏墨白這般心狠硬實之人來,自是不會饒過伏鬼。


    是以,伏鬼在她與顏墨白之中兩頭為難,無論如何做都會得罪一方,而顏墨白懲處不聽話的下屬,自也未錯。如此瞧來,伏鬼與顏墨白是立場不同,都無過錯,而顏墨白偏偏揪著此事不放,執意要責罰伏鬼,其一,隻是因他的君王主子之威,其二,自然也是要變相的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清楚知曉,她若隨意離開竹院,他並不會對她如何,依舊關切在乎,但伏鬼,卻要代她受罰。


    他是想用伏鬼的這條命來牽製住她,威脅她,就如這回,一旦她在前往翼城的途中遇襲,亦或是受傷,顏墨白不會對她如何,但伏鬼,定會受皮.肉之痛,亦或是,性命不保。


    思緒至此,心底突然便通明開來,一切了然。


    隻是明知顏墨白對伏鬼過於嚴厲與苛刻,奈何卻又深知顏墨白的性子,也深知顏墨白與伏鬼之間這麽多年來的相處模式,是以,勸意之話終究還是被她壓了下去,她這個主仆之間的外人,的確是,不宜去過多插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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