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決一腳踏入教室的時候,正好看見謝辛晨從薑鶴手裏一把搶過她的體檢表,然後在薑鶴來得及回頭之前,他已經扭頭開始百米衝刺撒丫子狂奔。


    相比起他調戲喬恩兮時候的浪勁兒,現在的謝辛晨,滿臉嚴肅得像是背後真情實感有鬼在追。


    “……”


    顧西決挑了挑眉。


    雙手插在兜裏,冷眼看著被搶了體檢表的薑鶴像是兔子——笨重的安哥拉兔跳起來,“哎呀”叫了聲,轉身來追謝辛晨。


    “薑鶴,你別追我!”謝辛晨在前麵跑,恨不得尖叫,他是真的害怕。


    “放屁!你不跑我能追你?!”薑鶴在後麵追,一邊追一邊心裏腹誹謝辛晨是不是腎虛,否則這臭弟弟怎麽跑得這麽慢。


    可惜戲都開始了就沒辦法喊停,薑鶴三兩步眼看就要追上謝辛晨,隻好伸手去抓他的衣領假裝要抓人,沒想到謝辛晨這二傻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太緊張還是什麽,居然真的腳下一踉蹌被她一把勾住衣領,“哎呀”一聲搖晃了下就往後倒。


    薑鶴見這麽個門板似的黑玩意兒迎麵倒下來都懵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但是這一小步全是徒勞,最後卻隻能張開懷抱,和謝辛晨在立在走廊上的少年麵前摔成一團!


    “哎喲!”


    “哎!”


    薑鶴胸前被謝辛晨重重磕了下,剛才還引以為傲的胸前二兩肉都快被砸凹進去了,頓時疼得臉色發青!


    謝辛晨這一摔也是屁股著地,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麵還墊著個人,臉一轉,鼻尖正好掃過身下人的襯衫衣領。


    淡淡洗衣液夾雜著高級香水才有的沐浴液香味讓他微微一怔。


    一隻手撐住地麵翻了個身,謝辛晨睜眼看著躺在他身下因為被撞疼蜷縮成一團的少女,入眼的是她敞開略微淩亂領口遮掩下一片白膩的牛奶色皮膚……


    謝辛晨:“……”


    謝辛晨楞楞地盯著被他一隻手固在胸膛和地麵之間的人,目光轉移到她輕蹙的眉間,深色的長卷發如同海藻似的淩亂地散落在她身後……她側著身子,一隻手捂著胸口。


    不知為何心中猛地漏跳一拍。


    嗓子發緊。


    “薑——”


    薑鶴,你沒事吧?


    聲音略帶喑啞,到了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此時,從身後伸出來一隻食指微帶薄繭的手一把捉住了謝辛晨的手肘,巨大的力道將他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


    “你們兩在耍什麽白癡?”


    略微低沉冷淡的少年聲在身後響起。


    謝辛晨愣了下回過頭,修長的身影立在身後,一抬眼便對視上少年那雙暗沉的深褐色瞳眸,他目光平靜,像是隻是正常的發問。


    但是謝辛晨卻還是覺得,那雙目光好像看穿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包括……


    包括那些就連謝辛晨自己都沒來得及想明白的失神。


    沒來由地有點心虛,捏著體檢表的手掌心都冒出了汗,餘光瞥見身後薑鶴被趕上來的別的女同學扶起來時,謝辛晨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她。


    薑鶴完全不知道這時候謝辛晨內心已經經曆了黑洞爆炸這麽豐富的過程變化,隻是翻了翻白眼,伸出手,趾高氣昂:“謝辛晨,你不想活啦!體檢表!”


    “吼什麽!你、你也搓衣板嗎那麽緊張……”


    謝辛晨目光在她領口掩住一半的鎖骨上一掃而過……


    瞬間,失魂落魄到,無以複加。


    “給給給!給你!”


    狼狽地將體檢表胡亂塞到她手裏,在周圍人哄笑中,他撞開人群,急忙走開。


    沒走太遠,便聽見身後少女捏著嗓子,用並不合適她那鋼鐵矯健身軀的矯揉造作音抱怨:“顧西決,你剛才怎麽都不來扶我一下啊?”


    “你這不是自己爬起來了?”


    少年的嗓音四平八穩。


    “那你問我痛不痛。”


    “哦,痛不痛?”


    “痛呀痛呀!”


    “你活該。”


    “……”


    等班主任老黃來收走了所有的體檢表,薑鶴的嘴還撅得可以掛油瓶。


    老黃宣布她們除了值日生要留下來擺桌子,其他學生可以回家準備明天正式軍訓。


    “明天早上六點半帶好你們的行李在操場指定地點集合,遲到的自己去市通訊大隊報道!聽見沒有!不許遲到!哪怕是f班也要拿出精神氣來,你們還能入學就比人家矮一頭嗎!”


    班主任不怎麽勵誌的警示聲中,為期十五天封閉式軍訓即將開始,同學們哀嚎又有一點點隱約期待地一擁而散。


    顧西決下午還要到市體育隊請假,這會也已經收拾好了站起來正要往外走,椅子在地上拉開發出刺耳的一聲響。


    彎腰撈出桌□□育室借來的籃球,他剛邁出去一步,又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鬼使神差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無精打采趴在課桌上的人——頭發有點淩亂四披散在薑鶴身後,她一動不動的掛在那裏,像是一隻窩裏鬆果存貨遭遇洗劫的沮喪鬆鼠。


    顧西決:“……”


    抬腳踢了下她的椅子腿:“喂。”


    鬆鼠頭也不回,氣若遊絲:“我不叫‘喂‘。”


    顧西決:“……”


    正想說些什麽,餘光不經意掃過前麵那排正慢吞吞收拾東西,明顯豎著耳朵注意這邊的謝辛晨,顧西決目光微暗,說不上來對這奇怪的現象什麽想法……於是唇角一抿,淡道:“薑鶴,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難得主動的邀請暗示。


    可惜某人不知好歹。


    “嗯?”薑鶴還是趴在那,慢吞吞哼了一聲,“不走,你快走,讓我一個人靜靜。”


    “你不走,準備在這過夜?”


    難得主動邀請她一起回家還被拒絕,顧西決有些意外,此時目光又不經意掃到角落裏已經開始默默把淩亂桌子複原到原位的喬恩兮……


    哦,今天是她值日啊。


    他停頓了下。


    這念頭也不過一閃而過。


    “你別在這妨礙值日生收拾教室。”


    他隨口道。


    趴在桌子上躺屍的人愣了愣,抓住了“值日生”這個關鍵詞——冷心冷肺顧西決,什麽時候關心過值日生呐?


    慢吞吞從桌子上爬起來,她環顧四周,最終目光落在了站在第一組第四排剛剛吃力搬起桌子的小姑娘的背後。


    薑鶴:“……”


    猛地一下眯起眼。


    眼裏的惱火噌地燒起來,能燒死人。


    那目光灼熱,以至於喬恩兮都感覺到了背後快要燒起來,放下了手裏的桌子茫然地轉過身……


    薑鶴卻已經將怒火轉到了另外的人身上。


    “顧西決!你那麽想幫她就去幫她好了,陰陽怪氣我做什麽?”一把拽出抽屜裏的包,重重往背後一甩,“不礙人眼,我走還不行嗎!這就走!”


    那怒火滔天。


    委屈勁幾乎掀翻教室屋頂。


    “我就隨便說一句,”顧西決望著氣到炸毛的薑鶴,莫名道,“你嗷嗷什麽?”


    “我天天都嗷嗷!不是在嗷嗷就是去嗷嗷告狀的路上!”


    “薑鶴,你吃錯……”


    “吃□□!你配的!”


    怨氣滿滿得像是女鬼,薑鶴卻是越委屈越要麵子的那種人——於是高高地揚起下巴,她從鼻腔深處發出不屑的鼻腔音,肩膀用力撞了下顧西決,擦著他的肩膀,黑著臉快速離開教室。


    那力道不小,顧西決被她撞得踉蹌了一步。


    “啊,薑鶴……”


    站在旁邊圍觀全程一直沒說話的謝辛晨叫了聲。


    卻在顧西決平靜的目光掃過來時偃旗息鼓。


    迎麵橘黃色的球體飛來,謝辛晨下意識地張開雙手穩穩接過顧西決扔過來的籃球。


    “去還。”


    少年言簡意賅,語氣冷漠。


    但是聽不出是不是對剛才被一頓咆哮輸出感到生氣。


    “那個,決哥,我剛才好像看到薑鶴的手……”


    似乎是兩人一起絆倒的時候磨破了手肘,畢竟她是墊在下麵那個,謝辛晨對自己多沉還是有批數的。


    介於她都受傷了,可能手疼心情就不太好,謝辛晨還是希望顧西決不要因為薑鶴的冒犯怪罪她,到時候……


    哎。


    欲言又止的話沒來得及說完,也沒等謝辛晨從自己的複雜糾結情緒裏理出來,一抬頭卻看見顧西決沉默地望著自己,那雙看不出其情緒的眼中,深不見底。


    卻仿佛能看透人心。


    “謝辛晨。”


    “……怎、怎麽了?”


    “喜歡她啊,管這麽多做什麽?”


    顧西決淡淡問。


    謝辛晨一愣。


    迎來了今日第二次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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