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裏, 有殘酷的朋友發來疑問。


    —霏:那張92分的試卷原來真的是你的, 我改的時候都不敢認。


    —霏:別的科目發揮得怎麽樣?


    薑鶴看著手機,現在她微信裏安安靜靜,除了莫文霏,大概所有人都把她當做一個不能討論這種刺激問題的病號。


    雖然現在她一顆心沉到了腳底, 確實是食不下咽。


    但是人們的這種大概是出於善意的擔心讓她變得更加難受。


    莫文霏的微信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伸到了她的鼻子底下, 她確實是想好好討論這件事,於是她伸手抓住了它。


    —一行白鶴上西行:我考試的時候走神了,所以考砸了, 可能是全年級倒數第一……不敢想開始補課後,英語老師會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我。


    —一行白鶴上西行:別的科目還可以吧。


    那邊好像是手機拿在手上,很快就有了回應。


    —霏:暑假補課的第一天就是摸底考,如果那時候你能給自己挽尊的話,她不會說什麽的……


    —霏:挺巧的,我英語也不怎麽樣,110。


    —一行白鶴上西行:啊?


    —霏:考試前一晚,我爸和我媽吵了一晚上關於撫養權的問題, 還差點動手……最後是我報警,他們嫌丟人才停下來。


    —霏:我爸想娶喬恩兮她媽,還想要我的撫養權。


    —一行白鶴上西行:?????不是破產了?


    —霏:曾經用老婆的嫁妝白手起家, 現在想用女兒的彩禮東山再起,是莫澤凱的味道。


    —一行白鶴上西行:……


    —霏:他在做夢。


    —一行白鶴上西行:不不不也不完全算是做夢,李舜宇之前跟顧西決說他確實是有這個想法,他不是李家唯一的繼承人麽!


    —霏:開學我們就再也沒說過話了。


    薑鶴懸空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停頓了下, 想要說什麽最後都沒有說,最後整場對話是以莫文霏提醒她去吃飯為最終結束的。


    放下手機後,薑鶴腦子雖然還是嗡嗡的,但是稍微能正常呼吸了,她心想,這大概就是朋友吧,平時裏話不太多,考砸了的侍候她第一時間出現了……


    不是問你:你沒事吧。


    而是一臉淡定:好巧,我也考砸了。


    收了手機,她轉頭看向顧西決,後者早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沒在看手機,坐在床邊盯著她,見她懵逼地望過來,他停頓了下問:“晚上,想吃什麽?”


    “不知道,”她說,“莫文霏說,她和李舜宇好像徹底,分手了。”


    “他告訴我了。”


    顧西決長腿從床沿邊滑落,站起來。


    短暫的沉默。


    “顧西決,”薑鶴盯著他落在地毯上的腳,突然毫無征兆地問,“你英語考了多少分啊?”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放鬆。


    但是成功地讓從床邊站起來向她走來的少年身形一頓,他站在她大概一隻手臂遠的地方停下來,沉默了下:“你確定要問?”


    薑鶴覺得自己的心髒突然出現了一萬隻螞蟻,在啃咬,麻了,整個人都麻了。


    雖然顧西決的回答根本就是意料之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幹嘛好不容易得到了安慰之後還要自己來找虐。


    “隨便問一下,”她說,“但是,現在,忽然不想問了。”


    “別的科考得怎麽樣?”


    他反問,就像是一個嚴肅的家長。


    薑鶴知道事到如今,這個92分已經成功引起了她男朋友一定的恐慌,大概是很怕她其實是整個期末考都考砸了,會掉下去到b班,隻是他沒有說出來。


    “還可以,”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我隻是,最後一天,不小心注意到,b班掛著的那個,倒計時牌牌,被嚇了一跳……所以英語,走神了。


    氣氛突然陷入寂靜。


    顧西決轉頭,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薑鶴覺得這一眼有點恐怖。


    怎麽說呢,好像就是如果說之前他表現得還有點擔憂的話,從這一刻起,周圍的空氣忽然凝固了起來。


    像是空調突然被人開到18°c,周圍忽然冷了下來,冷到她手臂上不自覺地冒出了雞皮疙瘩。


    她不知道怎麽了,隻能連忙說:“不會掉下去,應該。”


    顧西決把頭轉了回去,淡道:“晚上叫外賣吧,忽然想吃披薩。”


    說完牽起她的手,拉她走出房門下樓,把她安置在沙發上從冰箱裏拿了個冰的橘子罐頭塞給她,之後坐在沙發上用手機點外賣。


    全程也沒商討下她想吃什麽,畢竟對於她的口味了解太深,以至於他自己可能倒是要猶豫下……對薑鶴要吃的,反而沒有猶豫地下了單。


    客廳裏很安靜,有一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等顧西決放下了手機,薑鶴決定捅破這層紙:“顧西決,我在英語單科,丟了四五十分,你


    難道,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今晚她已經幹了很多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事。


    實在是不差這一件。


    “沒有。”


    “?”


    ……然而老虎鳥都不鳥她?


    “你不是說別的科目發揮穩定嗎?”他垂著眼,說,“丟掉的分可以從理綜、語文、數學那找回來,最後應該也比我差不了幾分。”


    薑鶴有點震驚和懵逼:“我什麽時候墮落到要和你比了?”


    說完以後反應過來她現在是在跟上一次月考全年級二十二名先生在說話。


    再然後反應過來,這都不是重點,不是她冒犯了顧西決,而是顧西決看似麵無表情的前麵那句,根本其實就是充滿了□□味的嘲諷……隻是她反應遲鈍沒有品出來。


    顧西決點完吃的以後,站起來打開電視,開始看中央一套的法製節目。


    通常情況下這種時候他應該坐過來抱著她說下話,再不濟也應該是坐過來抱著她一起看法製節目……


    而不是一個人坐在那,像冰雕一樣。


    薑鶴蜷縮在單人沙發上,抱著膝蓋,掀起眼皮子瘋狂地偷窺他。


    隻見少年側臉弧線緊繃,一副生人莫近的樣子,她在猶豫要不要過去貼貼冷屁股躊躇中磨蹭了大概五分鍾,最後撇開了臉,決定放棄。


    至此,她倒是幾乎忘記了英語92分這樣羞恥又難堪的事。


    畢竟試卷沒有貼在她的鼻子下麵。


    而莫名其妙突然生氣的男朋友,卻真實坐在她的麵前。


    不知道送外賣的小哥有沒有感受到打開門撲麵而來的低氣壓,但是對於薑鶴來說,這頓飯吃的很折磨。


    她覺得顧西決完全無視了她。


    整個吃東西的過程中,隻有在她試圖把吃剩的雞翅骨頭塞給那隻趴在她身邊的大狗時,他出聲說了句:“不要給它雞骨頭。”


    薑鶴手僵住,然後,硬生生地在大狗譴責的目光下,把一半到了它嘴裏的骨頭扯出來,扔進垃圾桶。


    她和阿拉斯加四目相對,心想,你譴責地看著我的目光和你那個莫名其妙的主人倒是一模一樣的惹人討厭。


    她伸手把大狗腦袋推開。


    吃完飯,顧西決收拾吃剩下的東西裝進垃圾袋裏,薑鶴看著看著突然被沉默的氣氛壓抑得有點難受,可能還有點委屈。


    她站起來,有些倉促地說:“那我回去了。”


    低頭撿垃圾的人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隨手把垃圾袋紮口扔到腳邊,沉默了下,說:“去吧。”


    薑鶴轉身的時候,她覺得顧西決在她身後歎了口氣,但是當她回頭看他時,對方麵無表情卻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狠下心來,開門離開。


    回到家裏,隻有薑梟這個毫無作用的人。


    他顯然已經吃了晚飯,這會兒正趴在茶幾上寫一本數學寒假作業,看見薑鶴進來又低下頭去,仿佛對進來的人毫無興趣。


    這些狗男人。


    惹不起顧西決,老娘還惹不起你麽?


    薑鶴走到茶幾邊,坐下,抬腳踩在她弟的背上點了兩點:“薑梟,我心情不太好,你最好乖乖的、畢恭畢敬地,叫我姐姐,然後問問,我今晚,為什麽心情不太好。”


    薑梟放下筆,回頭震驚地望著身後這個今日主動找茬的女人:“你有病嗎?”


    作為直係親屬,他很清楚薑鶴的病情,所以就連謾罵也如此簡短,完全是現在好轉中的薑鶴可以接聽的頻率範圍內。


    “是的,”薑鶴麵無表情,“你才知道嗎?”


    薑梟啞口無言,瞪了她半天,見她臉上寫滿了任性和暴躁,淫威之下,隻好順從地問:“你怎麽了?”


    “英語考砸了。”


    “多少分?”


    ”92分。”


    “廢物,”薑梟說,“我期末考英語98分。”


    “哦,你滿分一百分,我滿分一百五十分。”薑鶴說,“真是,謝謝你,安慰了。”


    薑梟消化了下她說的話,越發震驚:“你不是學習很好嘛,爸爸說的!九十分在一百五十分裏及格了沒啊,爸爸還讓我向你學習!學習你考試不及格嗎!”


    “……”


    他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幫助薑鶴了解了他一長串的羞辱。


    自從白秋棠出事後,薑梟變化很大,沒以前那麽討人厭了也沒以前那麽喜歡搗蛋了,有時候薑鶴想從男孩變成男子漢可能也就是一晚上的蛻變……


    她錯了。


    她弟弟隻是從男孩變成了男王八蛋。


    和隔壁那個冷漠麵癱男一樣。


    “我是,有苦衷的!”薑鶴踩在他背上的腳蹬了蹬,“還有三百多天就要高考了!你懂嗎!高考!我焦慮,才翻車的!”


    “高考怎麽了?”薑梟問。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薑鶴說,“你說怎麽了?”


    “不是三百天後嗎?”


    “……”


    “算你活到七十歲,”薑梟拿起計算機,“你還有,一萬九千多天就要老死了,你現在準備給自己買棺材了嗎?”


    “……”


    “薑鶴,你敢更荒謬嗎?”


    ……薑鶴,你敢更荒謬嗎?


    來自弟弟的靈魂發問,成功地讓薑鶴陷入了沉默。


    不為別的,就是為這一秒,她親弟的眼神突然和剛才在顧西決家二樓準備下樓梯,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理科b班掛的倒計時牌牌時,少年偏過臉看她的那一眼如此相似。


    現在她懂了,那一眼究竟是什麽意思。


    大概就是在質問她,薑鶴,你敢更荒謬嗎?


    …………………………………………………………這一秒壓在心頭沉甸甸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就像是解了半天也找不到解題思路的數學題突然靈光一閃得到了突破口。


    原來是這樣。


    薑鶴唰地站了起來,嚇了薑梟一跳。


    “你又怎麽?”他問。


    然而這一次將他用過即拋的姐姐沒有搭理他,噔噔蹬地又往門邊跑,薑梟歪著身子看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薑鶴進來的時候沒穿拖鞋。


    客廳是大理石地麵,空調被他開到21°c,她都不冷的嘛?


    三分鍾後。


    外麵又下起了大雨,月亮也被遮到了厚重的雲層後麵。


    顧西決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的遙控器把各種台換來換去,他目光盯著電視,腦海裏全部都是小姑娘剛才臨走前回頭看他的那一眼。充滿了困惑,有點委屈,且小心翼翼。


    顧西決心中煩躁,扔開了遙控器。


    猛地一下坐起來,正想拿過手機,這時候,門外門鈴響了。


    他愣了愣,看了下外麵暴雨衝刷的庭院,站起來去開了門。


    頭發濕漉漉成落湯雞的小姑娘立在門外,聽見開門聲,她抬起頭……黑夜之中,那雙深褐色的瞳眸如此明亮,如被雨水衝刷清洗。


    “剛才走的急,我忘記拿,我的書包了。”


    她的聲音微微沙啞,帶著喘。


    大概是跑過來的。


    顧西決的目光凝固在了她麵頰旁因為雨水貼在白嫩皮膚上的一縷發,一滴水珠順著發滴落,掛在她小巧的下巴上。


    他喉結滾動,有了想要擁抱她的衝動。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五二看緣分,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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