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剛下過一場細雨,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芬芳,令人心曠神怡。(.$>>>棉、花‘糖’小‘說’)


    月牙兒剛攀上青翠的樹梢,夜幕低垂,卻正是花枝胡同開始熱鬧的時候。高懸的大紅燈籠一盞接一盞次第亮起,綿綿的絲竹聲從畫樓裏傳出,透著一股子香豔旖旎的意味兒。


    花枝胡同不大,卻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風月之地,鋪著青石板的狹窄街道兩側遍布秦樓楚館,這其中最有名的當屬紅袖招和倚玉樓。


    紅袖招乃是青樓中的翹楚,自大齊立國以來,不知出過多少任花魁娘子,據說□□皇帝在位時,還曾微服私訪做過尋芳客,跟當年的花魁柳勝衣傳出過一段風流佳話。然而,近年來,紅袖招的地位卻隱隱有被後起的倚玉樓壓倒的趨勢。


    說起這倚玉樓,卻是一家南風館。分桃斷袖自古有之,大齊民風開化,貴族子弟享樂成風,好男色的不在少數。□□之戲本難登大雅之堂,在倚玉樓之前,南風館都是低調行事,開在偏僻的暗隅,連招牌都不掛,可倚玉樓卻打破了這一貫的傳統,硬是躋身這寸土寸金的花枝胡同,並且生意越做越紅火。


    倚玉樓能有如此成功,與其獨特的經營方式有關,他們每月定期推出一位絕色清倌,而這位清倌的初夜,卻不是像普通青樓那樣,由出價最高者得之,而是由這位清倌自己選擇,客人隻需支付一份入場費,即可參與角逐。如此一來,這每月一次的清倌□□之夜,自然是人滿為患,場場爆滿。


    今日恰逢頭牌蓮君□□之夜,倚玉樓門口擠滿了各色人等,差點沒把門檻踩爛,好多人都希望獲得美人的青睞,能與佳人共度良宵。


    相形之下,對麵的紅袖招就顯得冷清許多了,老鴇兒歪在門口,一臉嫉恨的瞪著對門兒,恨不得把滿口黃牙咬碎。


    二樓的小窗敞開著,一位麵容嬌媚身段妖嬈的姐兒坐在床邊,隻見她姿態慵懶的斜倚在窗口,頭戴時興的珠花兒,穿著繡牡丹的紅綾抹胸兒,豐滿雪白的胸脯呼之欲出,纖手輕搖團扇,一對靈動的媚眼朝著窗外亂瞟。


    驀地,她挺直了脊背站起身來,兩眼直勾勾的望向胡同口,連手中的團扇墜地都不知曉。


    循著花娘的目光望去,隻見兩位公子騎馬並轡而來,到了胡同口才雙雙下馬,將馬兒交給隨行小廝,而後施施然朝胡同內走過來。


    左側的公子穿著海青色直身,領口綴窄邊白絹護領,腰圍翠玉鑲嵌革帶,腰間右側懸著一柄黑漆鑲銀小唐刀,刀柄裹白色鮫魚皮,黑漆刀鞘以銀絲鑲嵌出古樸雅致的蘭草紋飾。(.$>>>棉、花‘糖’小‘說’)他麵容冷冽,目若寒星,身材挺拔如鬆,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勃勃英氣。


    如果說左側的公子是英姿勃發,右側的公子則是俊美無儔。他滿頭烏發以白玉冠束起,朱紅色抹額中央鑲著一塊蓮花透雕白玉,那白玉質地純淨,通體無瑕,卻比不過他霜雪般明淨的膚色。他身上穿著一身純白道袍鑲石青色滾邊,手裏搖著一柄紫檀木花鳥折扇,下懸一枚玲瓏小巧的蝙蝠玉墜。


    他遠遠的走來,兩翼廣袖迎風飄展,走路姿態猶如行雲流水般優雅,端的是白衣勝雪,瀟灑倜儻,宛如芝蘭玉樹,令人心生傾慕,感歎潘安再世、衛玠重生,也不過如此了。


    這兩位英俊公子便是段明臣和顧懷清了,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這風月之地,卻是為了那一樁荒唐的賭約。


    卻說首輔暴斃這一案件,段明臣和顧懷清不打不相識,初始針鋒相對,還定下了賭約,輸了的人要到倚玉樓掛牌,所幸兩人同時猜出了謎底,本該是皆大歡喜的結果,然而顧懷清卻不滿意,心裏仍對賭約念念不忘,非要跟段明臣分出個高下來。


    顧懷清不知從何處聽到倚玉樓每月掛牌的規矩,竟然想了個主意,要跟段明臣一起上倚玉樓競逐,看誰能贏得佳人芳心。


    段明臣聽了直搖頭,本不願跟顧懷清胡鬧,奈何顧懷清一意孤行,竟然表示,如果段明臣不去,他便一個人上倚玉樓去。


    顧懷清生得禍水一般的模樣,段明臣實在擔心,倒不是擔心顧懷清會吃虧,而是怕有什麽好色之徒不知死活,惹這玉麵閻羅發飆,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麽收場。


    於是,段明臣不得不陪顧懷清上倚玉樓來,一個是東廠紅人,一個是錦衣衛同知,好在東廠和錦衣衛凶名在外,連言官也不敢掠其鋒芒。


    段明臣雖然同意陪顧懷清上倚玉樓,卻也要求他打扮得低調一點,顧懷清一口答應。果然顧懷清晚間換下張揚的官服,穿了一身道袍前來。


    這還是段明臣第一眼見顧懷清穿道袍的樣子,忍不住微微失神,心裏感慨他實在生得好,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麽都耀眼奪目。不過,段明臣並非情感外露的人,短暫的驚豔過後,便注意到了顧懷清手中的折扇,不禁眉頭微皺。


    顧懷清下巴微抬,雙手背在後麵,任由段明臣打量。為了這次出行,他可是特地讓人做了一身低調的常服,本指望能得到段明臣幾句誇獎,誰知他卻皺著眉緊盯住自己的折扇,忍不住問道:“怎麽了,我的扇子有問題麽?”


    段明臣看了莫名其妙的顧懷清一眼,心道,白玉冠和抹額雖然名貴,卻也是富貴人家常見之物,唯有這柄折扇,上麵的書畫卻是前朝大師鄭銘之作。鄭大師的作品存世數量稀少,屬於有錢也很難買到的,大部分作品被皇室宗親收藏著。顧懷清手中這柄花鳥折扇,八成是禦賜之物,不過看起來他自己並不知其價值。


    段明臣正欲說話,突然聽到有什麽物件從頭頂襲來,方向卻是指向顧懷清的。


    顧懷清武功高強,反應比旁人靈敏得多,還以為有人偷放暗器,頓時俊臉一沉,手中折扇攏起來,隨手一揮,“暗器”便啪地落到地上。


    顧懷清和段明臣定睛一看,哪裏是什麽暗器,卻是一枚紅色珠花兒,兩人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就聽頭頂傳來噗嗤一聲嬌笑,兩人愕然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妖嬈女子俏立在窗口,身披桃紅色春衫,內著紅綾抹胸兒,露出半片白花花的酥/胸,一雙多情嫵媚的桃花眼,暗送秋波。


    那姐兒平日自負美貌,也算是閱人無數,乍見兩位人中之龍的公子,不由得俏臉生暈,心如鹿撞。眼見兩位公子走得近了,姐兒靈機一動,取下鬢邊的珠花兒,略加猶豫,一揚手朝右側的公子扔去。


    老鴇兒也是人精,一眼就看出兩位公子來曆不凡,立刻堆笑著迎上來:“喲,公子得了老身女兒的珠花兒,可見是有緣分!我那女兒可是去年的花魁呢,尋常人千金難買一笑,難得公子能入她青眼,快進來坐吧!”


    段明臣何等眼力,自然看出是那花娘故意拿珠花兒砸向顧懷清,但他故意不動聲色,且看顧懷清如何應對。


    樓上那花魁娘子拋媚眼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可顧懷清卻完全不解風情,拾起珠花兒放到老鴇兒手中,道:“抱歉,我們是要去倚玉樓的。”


    說完拉著段明臣,頭也不回的朝著對麵的倚玉樓走去。


    老鴇兒喉嚨裏像噎了塊石頭,幾乎哽出一口老血來,花魁娘子更是恨得把扇子都撕了,一邊撕扇子一邊尖聲罵道:“呸,好好的水路不走,偏走旱路!真真惡心!”


    段明臣聽她罵得粗鄙,不禁皺起眉頭,然而偷觀顧懷清的神色,卻見他臉上並無異樣,絲毫沒有動怒的跡象。好歹相識了一段時間,段明臣對顧懷清多少有些了解,顧懷清並非城府很深的人,更不是忍氣吞聲之人,他之所以沒有反應,應該不是深藏不露,倒像是……根本沒聽懂花娘罵的是什麽意思。


    一晃神之間,顧懷清已經越過了段明臣,徑直跨入倚玉樓。段明臣也趕忙跟了上去。


    ******


    一進門,早有候在門口的龜奴笑臉相迎,見兩人是生麵孔,便主動介紹規矩:隻需交十兩銀子,便可入場競逐頭牌蓮君的初夜權。


    顧懷清瞥見那入場客人名單已是長長一大串,旁邊的收銀箱滿得快溢出來了,有金銀,也有珠寶,還有風雅之人留下的書畫墨寶,為了博佳人青睞,客人們都各顯神通。


    段明臣按照規矩掏出十兩銀子,遞給龜奴,顧懷清卻從懷裏摸出一顆盈彩奪目的貓眼石,龜奴眼前一亮,忙不迭的堆笑接過來:“哎喲喲,好漂亮的貓眼石!公子破費了!”


    顧懷清搖著紙扇,得意的笑道:“無妨,所謂寶劍贈英雄,明珠贈佳人嘛!”


    丟了這麽一塊敲門磚,龜奴主動把兩人領到二樓雅座,跟大廳裏鬧哄哄的人群隔開來。


    顧懷清為買笑不惜一擲千金,段明臣卻有些不以為然,道:“顧賢弟,看起來你今日對摘下頭牌勢在必得了?”


    “嗯哼,不然我來此作甚?”顧懷清一臉的理所當然。


    段明臣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若是蓮君真的選了你,你又當如何?”


    顧懷清奇怪的看了段明臣一眼:“段兄問得好奇怪,就像上回在教坊司那樣啊,讓美人陪我喝酒,再來點小曲兒,喝高了就醉臥芙蓉帳唄!”


    “哦,聽聽曲兒,喝喝花酒,然後睡一覺到天明,就這樣嗎?”


    “不然還要怎樣?”顧懷清一臉莫名其妙,想了想又道,“隻不過上次是美女作陪,這次應當是個俊俏的小哥兒吧。”


    果然如此……敢情在顧懷清眼裏,男人來煙花之地尋歡,不過是喝喝花酒、聽聽小曲兒而已,怪不得剛才他被窯姐兒罵都沒反應呢!段明臣的嘴角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顧懷清卻誤會了段明臣的笑容,不悅道:“你笑什麽?莫非你覺得我贏不了?”


    段明臣劍眉微挑:“這個……可不好說呢!”


    “那你等著瞧吧,到時候你可要認賭服輸!”


    “好啊,愚兄拭目以待。”段明臣抱起雙臂,擺出看好戲的架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衣衛廠花基情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狐中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狐中仙並收藏錦衣衛廠花基情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