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萍正與葛老頭商量著,門外就有人求診。


    “夫人您請進!”穆武趕緊上前招待著。


    一位披著一件烤藍絲綢鬥篷的中年女人緩步而來,走動間露出裏麵穿著的撒著黃色臘梅花的青色棉褙子,月白色小立領襖兒,深藍色繡花棉裙,身旁一個仆婦亦步亦趨跟著。


    中年婦人優雅高貴,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


    冷萍打量了那婦人一眼,也就坐在了大堂之中,等著這婦人上前應診。


    那婦人先四處瞧了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冷萍的身上,細聲問道:“你就是冷大夫?”


    冷萍點點頭,笑道:“夫人請坐下吧,我為夫人把脈!”


    那夫人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坐了下來。


    冷萍將手搭在女人的手臂之上,入手滑嫩,看得出這夫人保養的很好。


    除了有些氣血虛,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妥,冷萍也就將手收回說道:“夫人雖然有些氣血虛,但是並不妨事,平日裏多吃些補氣補血的食物也就夠了!”


    那夫人收回手,眸色中有了一抹讚賞的光芒,“不愧是神醫,看來這一次我找對人了!”


    冷萍一怔,不解的望向那婦人。


    “有病的不是咱們夫人,是咱們家少爺,冷姑娘,你能否出門應診?咱們的府邸離著這裏很遠,在遠城!”那身後的仆婦低聲說道。


    那夫人又道:“我姓尹,你可以喚我尹夫人,華藥行的華老板引薦我前來,還請冷姑娘前去走一趟!”


    冷萍一聽是華中引薦來的,也就問道:“貴公子是病重不能前來?”


    那夫人低下頭,麵上有了愁色,低聲道:“還請冷姑娘走一趟,診金方麵好商量!”


    冷萍見她實在是為難,也就點點頭,約好了明日前去遠城。


    那夫人起身,想著冷萍點點頭,臉上有了一抹懇切的笑意,然後轉身離去,那披風下的深藍色繡花棉裙在初春的寒風中翻飛。


    “好美的女人哦!”懷夏站在門口忍不住歎道。


    那夫人不是那種一見即傾城傾國的美,而是越看越經看的美,而且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與貴氣,還有歲月的沉澱,是那種見了就過目不忘的美。


    “是很美!”冷萍點點頭,這種安靜之美,她活了兩世也難以達到。


    “尹府?難道是……”葛老頭低聲嘟囔著,突地抬眸說道:“小妮子,你不是想要蟾蜍?走,我帶你去捉!”


    冷萍一怔,這春天捉蟾蜍?去哪捉?


    “你跟著來就是!”葛老頭背著手,悠閑的出了醫館。


    穆武想跟上去,被葛老頭瞪了一眼,“又沒說讓你一起去,我那蟾蜍認生的很,你這麽大個,別嚇著他們!”


    穆武氣的瞪圓了虎目。


    葛老頭搖晃著幹瘦的腦袋。


    穆武與葛老頭喜歡鬥來鬥去,隻要無傷大雅,冷萍也就不多管,這會見葛老頭很明顯不願意其他人跟著去,她也就對穆武說道:“你忙醫館的事情吧!”


    穆武隻得應著。


    葛老頭在前麵帶路,幹瘦的身子十分的靈活,在大街小巷之中穿梭,不知道穿了多久,竟然來到了一個小巷子,小巷子幽深不見底,葛老頭走了許久,隨手就推開了一扇門邁了進去。


    那扇門裏都不能稱作宅子,因為沒有房子,隻有一個不大的池塘,池塘邊上圍攏著一圈雜草,在那池塘中,不時的有叫聲傳出。


    “這是……”冷萍一怔,她之前下鄉的時候見過養蟾蜍的池子,難道這葛老頭還養蟾蜍?


    “我養的蟾蜍,比你那蠍子厲害不?”葛老頭得意的揚眉道,指著那池塘說道:“我可是養了好幾年了,今年最厲害,這裏麵有一千多隻蟾蜍呢!”


    冷萍扒開雜草靠近池塘,就見有蟾蜍猛然跳出,她嚇了一跳,趕緊後退。


    葛老頭瞧著,哈哈的大笑起來,大口的呼著氣,似乎甚是舒心。


    “怎麽樣?我厲害吧?不比你那師傅差吧?”葛老頭掐著腰,昂著腦袋,等著冷萍誇他。


    若不是看了冷萍養的那蠍子大受刺激,他就絕對不會做炙蟾蜍,如果沒有那炙蟾蜍,那尹家的人怕是也不會出現,也好也好,雖然不是他親自出手,但是也算是殊途同歸!


    “老頭,你養這麽多惡心的東西幹什麽?”冷萍趕緊閃開,這活的癩蛤蟆與中藥炙蟾蜍可是兩個概念,“我還以為你在野外捉的呢!”


    葛老頭轉頭望著冷萍,小眼睛閃閃放光:“醫聖張仲景說過,蟾皆拾,衣不現,奇也,幾千年來,人們隻知道蟾蜍能蛻衣,但始終拾不到蟾衣,我就是為了拾到蟾衣才養了這麽多的蟾蜍!”


    “那是因為蟾蜍在盛夏暴熱的夜晚,借雷鳴電閃蛻衣一次,且邊蛻邊吃,蛻完吃盡,這人自然難以得到蟾衣!”冷萍順口接道。


    葛老頭眼睛一亮,“你如何知道?真的是這樣?”


    冷萍攤攤手,“不信你到了夏天暴熱的晚上觀察一下就行了,一般蟾蜍脫衣時表現有離群,單獨停留,反應遲鈍,外表變濕發亮等,發現這些症狀,一刻鍾左右就能開始脫衣,最重要的一步,蟾蜍脫衣時,一般先從背上開始,其後是頭、後腿、腹部、前腿。當它脫完三條腿時,就是其它部位其它部分都已脫完,還有一條前腿時,立即用手把它抓起來,輕輕將剩餘部分拉下,並將其口扒開,將已吃進但還沒有來得及咽下的部分一起輕輕拿出來即是一個完整的蟾衣。”


    葛老頭興奮的滿臉通紅,“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如果我能取到傳說中的蟾衣……”


    葛老頭突地轉過身去,對著那池塘舉起了雙手,渾身興奮的顫抖。


    冷萍奇怪的看了葛老頭一眼,蟾衣有清熱、解毒、消腫止痛、鎮靜、利尿、抗感冒、病毒的功效,並對肝腹水、癌症有顯效,對乙肝大三陽、小三陽可轉陰,還能迅速有效地增強體質和提高免疫功能,促進人本代謝自然平衡,不過古代對癌症、乙肝什麽的認識還不到位,這葛老頭對蟾衣這麽緊張,到底是做什麽用?


    “小妮子,你幫了小老兒大忙,我也會幫你,你那蟾蜍膏我幫你製定了,而且很快,你就會排上大用,小妮子,你成了名也不要忘記小老兒哦!”葛老頭笑嘻嘻的眯著眼睛。


    冷萍還以為他指的是與華藥行的合作,當即也就說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葛老頭捋著小胡子,眯著眼,搖搖頭,卻沒有說破。


    葛老頭現場捉了十幾隻蟾蜍,他取蟾蜍的手法很奇特,隻是在蟾蜍的眼後敲一敲,蟾蜍就會將汁液吐出,然後利落的剝皮。


    冷萍雖然覺著那東西惡心,卻沒有閃到一旁,而是在一旁學習觀摩,葛老頭似乎十分的滿意,幾次打量了冷萍,唇角都帶著笑。


    第二日,冷萍坐著馬車帶著懷夏前去遠城尹府瞧病。


    馬車在城門口就被人截下,一位青衣管事模樣的人恭敬的問道:“請問可是裏城的神醫冷姑娘?”


    冷萍在馬車裏答道:“神醫不敢當,正是冷萍!”


    那管事說道:“在下久候冷姑娘多時了,冷姑娘請跟在下來!”


    冷萍也就應了一聲,那管事就在前麵帶路。


    尹府大宅高貴氣派,門口有四名家丁守門,一見那管事趕緊低頭。


    “請!”青衣管事在前麵帶路,冷萍與懷夏也都在後麵跟著。


    尹府很大,而且裝飾似乎與裏城這邊的風貌不同,有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大氣,風格與天城劉府如出一轍。


    冷萍打量了兩眼,就見那假山後有幾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婦人盯著她低聲議論著什麽,看裝扮應該不是丫鬟婆子。


    那管事向假山後瞧了一眼,那些婦人非但沒有住嘴,相反聲音慢慢的大了起來。


    “這又是誰家的姑娘?怎麽就這麽帶進來了?不會是咱們的明少爺娶不到媳婦,隨便買了一個進門吧?”


    “我瞧著也是,瞧瞧,那是什麽料子?是錦絲?可真是寒酸!”


    “瞧那頭上的簪子,是金的吧,真夠俗氣的!”


    ……


    假山後的幾個女人肆意的對著冷萍的衣著打扮評論著。


    懷夏氣的鼓起了腮幫子,擰緊了帕子。


    那青衣管事皺眉,正待要說什麽,就見冷萍突地轉向那假山,那些婦人正說得高興,沒有想到議論的當事人一下子衝了過來,頓時鴉雀無聲。


    “各位夫人,你們倒是穿著富貴,可是嘴巴就像是臭水溝,臭不可聞!”冷萍冷笑道。


    那幾個婦人立刻漲紅了臉,其中一個更是要身邊的婆子上來打冷萍。


    冷萍不疾不徐的說道:“各位夫人,你們可知道,剛才你們說俗氣的那金簪,可是上次我給天城的劉老夫人瞧好病,太後娘娘賞賜的?如果太後娘娘知道她的簪子被人說俗氣,你們說……”冷萍的話音未落,就見那幾位婦人如驚弓之鳥,立刻作鳥獸散。


    那青衣管事趕緊上前,滿含歉意的對冷萍說道:“冷姑娘,實在抱歉,莫一會兒我自然會請咱們夫人給冷姑娘一個交代!”


    冷萍揮揮手道:“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你們夫人了,再說了,我也回罵過來了,已經兩清了!”


    那青衣管事驚奇的望了冷萍一眼,再次點頭,帶著冷萍徑直離開。


    花廳中,昨日去醫館的尹夫人早就等著了,她梳了高髻,頭上帶著嵌蜜蠟石的赤金簪子,披了件湖藍色緙絲披風,裏麵是天藍色蘭花刺繡長襖,月白色的挑線裙子,照舊優雅美麗,見冷萍進來,趕緊上前笑道:“辛苦冷姑娘了,還要冷姑娘遠走這一趟!”


    冷萍擺手道:“沒事兒,病人在哪裏?我瞧瞧!”


    尹夫人似乎有些為難,她看了那青衣管事一眼。


    那青衣管事猶豫了一下,突地上前在尹夫人的耳邊低聲說了什麽,那尹夫人一怔,也驚奇的望了冷萍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心,說道:“冷姑娘請裏麵!”


    冷萍也就點頭,帶著懷夏一起跟隨尹夫人進去。


    穿過花廳之後穿過小花園,走了許久才進入一個跨院。


    一進入那跨院,冷萍就一下子愣住。


    尹府的整個格局是富貴大氣,可是那跨院卻裝修的極其簡單,不光是這樣,一進門就有毀壞的樹木橫在門口,要轉過才能進入跨院。


    跨院內各個窗戶都被塗上了黑色的墨汁,初春的季節,院子裏沒有一點新鮮的生物,死氣沉沉。


    尹夫人臉上的笑意也在進入跨院之時凝固,她低聲對冷萍道:“冷姑娘,一會兒你見了我家明哥兒,千萬沉住氣,他……”


    尹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身後的懷夏驚叫了一聲,指著冷萍的前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尹夫人的臉色驟變。


    冷萍轉眸,一張麵目可怖的臉正好貼在她的眼前。


    那張臉……冷萍在看到的瞬間不知道如何用言語形容,她隻感覺到全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臉上鼓起累累如串珠狀,留著泛黃的膿水,形成竇道,狀如老鼠洞,十分的惡心可怖。


    在聽到懷夏的尖叫聲時,那張臉的主人的眼睛動了動,膿水下的唇角慢慢的翹起,眸色中全是譏諷。


    冷萍頭都沒回,徑直抬起手臂堵住懷夏的尖叫,然後向後退了一步,說道:“是瘰鬁!”


    瘰鬁,也就是民間俗稱的“老鼠瘡”,也就是淋巴結核,淋巴結核以頸部為最常見,頸部淋巴結核還可合並縱隔肺門部、腋窩部、腹股溝部淋巴結核,早古代有“十鬁九死”之說,像這男子這種,從頸部蔓延到臉上的,真的不多見!


    那人的眼睛轉了轉,似乎沒有想到冷萍竟然還能夠這麽冷靜。


    尹夫人明顯的提著一口氣,這會兒趕緊說道:“對,還請冷姑娘救救明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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