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嚇了一跳,心虛的看向他,又抿著嘴悻悻道:“我說的也是實話。(.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裴棠病中虛弱,一時氣息不穩胸口上下起伏,看著她這樣理直氣壯,又多添了幾分厭憎,“你出去!”


    沈棲自小起都是哄著寵著嬌慣了的,哪曾被人這樣呼呼喝喝過。離魂來這已是不幸,可巧撞見一位舊故人還這態度,她心裏頭發酸,驕橫脾氣也跟著起了。“裴棠,你別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裴棠銜著惡笑直直的盯著她,“原來沈大小姐也知道欺人太甚這四個字嗎?”


    沈棲根本不記得幾時同他結過這樣的深仇大恨,咬著牙道:“我是真心實意來跟你商量對策怎麽回去的!”


    裴棠漠然轉過頭不看她,唇角微彎譏笑著道:“真心實意,沈大小姐有真心麽?何況,這兒這麽好,我為什麽還要回去?”


    “裴棠!”沈棲怒喝一聲,心裏頭早把這人罵了個稀巴爛,最終氣極反笑,回譏道:“我還以為你多清高,原來也隻想賴在這過富貴日子!”


    裴棠陡然變色而起,“你以為誰都跟你沈大小姐一樣嗎?每日不潑天一樣的撒銀子天就不能黑?”


    沈棲就知道他是厭棄自己的,雖然離魂前親手寫過和離書已經算是陌路人了,可被他這樣鄙薄,心裏頭還像是被針紮一樣的疼。“就你行!我沈棲不該攀附你!也不過就是再一張和離書的事,你現在就寫了給我!”


    “和離?還想讓我這世也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笑資?”裴棠輕蔑地挑起嘴角。


    “……那你想怎樣?休書也成,不過……”沈棲略頓了頓,正躊躇怎麽開口提錢的事,總不能被休了還淨身出戶吧?


    裴棠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笑了一聲,“說來說去,沈大小姐還是要銀子。”


    沈棲最恨他奚落自己使銀子的事,此時被譏更是胸口窩著氣,“你要是這樣,咱們誰也別想好過!反正我們是有婚書的,堂堂國公府嫡少爺的夫人,嗬,也好得很,未必比我上一世差!”


    這回,倒是輪到裴棠語滯了。


    沈棲瞧他這神情,繼續得意著惡笑道:“我勸裴三少爺好好養病,身子這樣弱,可別還沒享受到就……”話至此也就不繼續往下了,她伸手幫裴棠將被子一角重新掖好,漆黑的眼眸中帶了挑釁。(.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裴棠愣了半晌,咬牙切齒的吐了個“好”字。


    沈棲回自己小院子的時候,奉燈已經站在門口候著了,見人來立即迎了上去:“姑娘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是不是又被師父留堂了?”


    “沒有的事。”沈棲心裏頭不快,從嘴裏頭說出的話也顯得生硬。


    奉燈接過她的書袋,也不再提這話。“那些婆子今日倒是不敢再怠慢了,菜飯都給姑娘溫在那,姑娘是要現在用嗎?”


    沈棲搖頭,“我想一個人靜一會,你自己忙去吧。”等奉燈出去了,她才蒙頭倒在床上,渾身力氣都泄光了。原本指望著裴棠能跟她一條心想法子回去,卻沒想到這人氣量奇小,剛才那架勢就像恨不得要打她一樣。


    呸呸呸!


    這樣惡聲惡氣哪還有半點當日的毓秀溫雅,怎麽她當初就這麽眼瞎,沒瞧出他的真本性!沈棲現在真是懊惱得不行,既然裴棠那不能得到助力,也隻能從旁的地方想法。眼下頭一樁要解決的事就是要弄銀子,有了銀子才好繼續雇人來幫她做那些堂外題。


    說是輕巧,可做起來卻難。沈棲以前過的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家裏頭金山銀山盡著讓她花,說到弄銀子……除了伸手要,就不會別的。


    沈棲愁得心口疼,一日不能和離一日就要被那什麽大夫人拘著去學堂讀書。她離魂前做什麽都極遂心意,這會頭一次嚐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非但身不由己,而且是日日受煎熬、受羞辱!


    忽然,沈棲腦中一個激靈,陡然想起還有樁要緊事――早上在課堂上被師父抽背的賦文沒背得出來,明日再不過就要罰抄書了。


    縱然她再不願意,也得拖著身子去取了衣角上掛著的書袋。在裏頭摸了半晌,取出的竟然是之前裴嬈塞到自己這來的那本藍麵子書。沈棲之前也隻是匆匆一瞥,稀奇裏麵到底寫了什麽勾人內容就偷偷攤開來看,隻見內頁寫著文名――《狀元追妻記》。


    才看了兩三頁便覺得不大對勁,再往下看,饒是沈棲這種成過親的也忍不住臉紅了起來。香詞豔曲也就罷了,這裏頭竟然將男女之間偷偷相會寫得極其細致又香豔悱惻。非但如此,那偷香竊玉的情節又多又密。


    沈棲真是沒想到,這世家小姐中竟然會偷偷流傳這樣的東西。怪不得裴嬈和邵寶顏要推著她去買了。


    奉燈進來見到沈棲居然在床前捧著書在看,忍不住誇讚:“姑娘今日好生用功,也不枉費了大夫人的一番期望。”


    “……”沈棲正看得心虛,被這話驚嚇之餘又有些羞愧,連忙臉色漲紅的合起來,指著她才擱在桌麵上的東西問:“那是什麽?”


    奉燈笑著回道:“大夫人叫人從外頭買了兩隻羊來,早就讓送了羊奶來,廚房的婆子看有多餘就給姑娘做了碗甜酪。”


    這些婆子平日裏能躲懶則躲懶,哪裏會這樣翻著花樣給她做吃食。再一想,那肯定就是看著大夫人的眼色行事的了。


    奉燈果然又接著說道:“大夫人真是疼姑娘,看那些眼皮子淺的哪個還敢怠慢了姑娘。”


    沈棲拿著調羹舀了一口,才沾了舌尖便知道這東西做得一般。不過這些奶製的吃食的確不容易去盡腥味。她嘴刁,動了這一口便也不想再吃第二口,放下了調羹。


    奉燈便知道這位沈姑娘是又不肯吃了,她伺候了沈棲一段日子,也有些摸清了脾氣。可這東西做起來廢功夫,才動了一口到底是有些暴殄。奉燈在這事上不好規勸,心中想著沈姑娘如今到底是大夫人的侄女了,以後隻要有大夫人的照拂,就算是吃食上挑剔些也無甚要緊。


    奉燈將碗具收拾了出去,再進來瞧見反扣在床上的書正要去收拾歸置,“姑娘要背書去書案那,這床上光線暗。”


    沈棲急忙喝止,“別!別動……我自己拿。”站起了身將奉燈手下的書抽了過來,“行了,我過去看書。”奉燈提起背書,她才想起來那篇《紅梅賦》還沒拿出來看,又去書袋裏摸了那本詩賦來,順口問了句:“那什麽顧大家很有名嗎?怎麽大家都要背他的文章?”


    “顧大家是當今天下最有學問的人了,聖人也十分推崇,聽說當聖人親自請他出山任仕,可顧大家卻說自己誌在山水給推卻了。顧大家雖然不在朝堂任職,可幾個弟子都是朝堂上的大官……”


    沈棲抿了抿嘴,不吭聲,原來是有朝廷中有人。


    奉燈看她緊盯著書上頭的字,也就乖覺的不提這話了。自顧自的忙了一陣後見沈棲還是原先那個姿勢,又怕她看久了會走神,忍不住出聲提醒:“姑娘,這背書要念出來才有用的呢。”


    沈棲:“……”她深深體會到了奉燈那顆為自己操碎了心。


    到了第二日,坐車去學堂的路上,沈棲昏昏欲睡。裴嬈皺著眉,踢了踢她的腳,“昨兒的《紅梅賦》你背了沒?”


    沈棲正為著這文折騰了大半宿,此時困得睜不開眼,胡亂點了點頭。


    裴嬈愈發看不順眼這人,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會有這樣一個……又懶又蠢的表姐。轉念又忽然想起昨那個書還在她那書袋裏頭,忙將整個書袋都倒轉了翻出了書。


    裴嬈疑心沈棲已經翻看過了,擺了大小姐的驕橫脾氣,死活將她搖醒了,“你瞧過了?”


    沈棲有起床氣,還從沒人敢在她睡覺的時候這樣折騰她,眼睫微抬,看了她一眼,壓著怒氣道:“看了如何,不看如何?”


    “你……”裴嬈不料她忽然對自己這樣態度惡劣,咬著銀牙嬌聲道:“你這是什麽態度!”


    沈棲神情懨懨,又歪了身子依著車廂,心思一轉,當即換了副麵孔,笑意轉瞬在眉目間蕩漾開來:“這書我原先在家也看過,你緊張什麽?”


    裴嬈被她那眼神掃了下,頓時又羞又怒,“誰緊張了,哼!”得知沈棲也是個中人,她也就不怕被她探了這些去自己娘跟前碎嘴了,隔了會,又忍不住問:“你當真從前就看過?”


    “那是當然,比你這個還精彩些。”其實沈棲哪裏看過這些,她做沈大小姐那會每日就隻顧著吃喝玩樂,才沒心思花功夫在這上頭。待到成親後,同裴棠行那房事,也沒覺得有多大滋味。相較下來,哪裏有這書裏頭寫得那樣旖旎動人、銷魂蝕骨。她這會這樣說,也不過想套問問這書怎這麽緊俏罷了。


    裴嬈撇了撇嘴,目光中流露出不信,“哪裏還有這本更妙的書,淮生的故事是寫得最婉轉悱惻。”


    沈棲心裏頭腹辯,讀書人專愛在文墨上鑽營,騙那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當初自己可不就是那樣上當受騙的。轉念,又想起昨日裴棠那凶神惡煞的模樣,胸口鬱著的一口氣愈發散不去。


    直至進了學舍,沈棲看見桌案上她留下的堂外題冊被填得的滿滿當當,這才心頭鬆快起來。再仔細翻看,發現連字跡都同自己的有七八分肖似,不由嘖嘖驚歎,暗道這銀子用得太值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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