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裙角逶迤而過,女人豔紅的唇透出血色一樣的不詳,分明是素筆淡墨難以描繪的美麗,卻寂靜到死。


    “你可有什麽話說?”鳳冠華服的女子麵色上一派肅然,眼中卻透出一種輕蔑和大仇得報的快感。


    雲瑤華看著皇後,笑容淺淡卻透出一種勝券在握的從容,似乎完全沒有即將失敗的絕望,然而她眼中深處的寂寥還是透出了她對那個人的絕望。


    那一個人,曾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到頭來卻放任她的妃嬪對她不斷迫害,他卻隻能勸著她,忍一忍。


    這一忍,便整整忍了五年。


    到今天,有家族背景的妃嬪串通前朝,不斷上奏她為妖妃禍國,當以斬之,她本就不奢望他會護著她,可是直到他說:“瑤瑤,別怪我對不起你,身為帝王,我難自處。”


    他難以自處,卻握著楚國至高的權柄,她一個天鳳王朝的公主,當初同他私奔而來,他不知她身份,隻以為她不過區區一個江湖女子,便以為這是可以隨意擺布犧牲她的理由?


    師傅果真說得對,若沒有和他比肩的能力,一直依求於****的女人永遠不會是男子的掌中寶,這能力,可以是心計可以是謀略,唯有智慧的女人,才能讓愛情永恒。


    她自恃絕世之佳人,得她者必將她奉為掌中寶,可是卻忘了,男人總愛喜新厭舊,再美的女子,失了內涵,對男人而言也不過一件精美的擺件而已。


    既然如此,她何須癡戀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況且她生性本猖狂,豪邁之心不輸世間任何一英雄豪傑,有開疆擴土之心,有收複能臣之能,還不如痛痛快快複仇一場,回歸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天鳳王朝長公主之位去。


    雲瑤華淡然道:“無話可說。”


    “你可是承認……”


    突然之間宮闈暗處出現多人手持利器,製造著一幕幕殘忍的屠殺場景。


    雲瑤華彈了彈指尖,淡淡說道:“我隻是無話可說,不過是沒什麽話可說,勝者何許同敗者說話?不過看在你被楚長笑牽連的份上,我就告訴你,藍嬪的確是我下的手,留下尾巴也沒什麽理由,就圖一個遊戲罷了,算是我臨走之前對你們多年來苛責我的贈禮。”


    雲瑤華露出一個堪稱絕美的妖嬈微笑:“我從來是個狠心的人,他把我的愛情磨滅光了,自然而然就讓我對你們沒了忍讓的心。天鳳王朝長公主雲瑤華,從來是最狠毒的女人。”


    楚長笑的皇後此時已經麵無血色,全然沒有片刻之前的華貴高冷。


    雲瑤華看也不看皇後,現在她該去的地方,是皇城之中那個楚國最高貴的男人。


    她要告訴他——


    “我親愛的陛下,您的位置做到頭了。”


    楚長笑麵無血色的站在囚車之上,看著四周看著他的百姓,心中的屈辱和絕望難以訴說。


    雲瑤華……雲瑤華……


    你真是個狠毒的女人,我怎麽會愛上你?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為什麽就不能為我犧牲?你不是說過嗎,自由也好,性命也罷,都抵不過我回眸一笑,讓你軟了心腸,傾慕不已,甘身作嫁無怨言?而今你引天鳳帝王之軍入我之領土,亡我之國,這是為何?


    奢華高貴的馬車之中,雲瑤華笑得極其溫柔,卻帶著睥睨蒼穹的氣勢,她的兩側皆是被壓運著的楚國高官,而那些高官中,身帶枷鎖無比狼狽的人,都是曾經在楚國後宮中因妃嬪之事上奏楚長笑處死雲瑤華的人。


    曾經仁心仁性的天鳳長公主雲瑤華,早在表麵花團錦簇,內裏晦暗臭濁如汙泥的楚國帝王後宮中,變得冷心狠毒了。


    最絕望的環境,最是能改變一個人的內在。


    撩撥著指尖,雲瑤華不自覺的嘟起豔紅的嘴唇,因美豔的妝容而搖曳生出的絕世妖嬈風華中帶著幾分如同孩童的稚氣可愛,可是她此時卻在想開心的想著,這些人她該怎麽樣給一個最淒慘,最痛苦的死法。


    “綺月,你說我是把竇寇瓊梳洗了如何?血肉翩翩如飛花,看不盡人間風華色,聽不盡天庭仙娥音,那景象定然是極其有趣的。”她說的竇寇瓊,正是楚長笑的皇後。所謂梳洗,便是以鐵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不斷梳洗下來,知道肉盡骨現,咽氣而死。


    雲瑤華幻想著那景象,嗬嗬著笑了起來,委婉嬌媚的聲音讓人骨子裏都舒心起來,可是卻讓綺月心中難過。


    綺月是雲瑤華剛入宮時救下的一個小宮娥,沒有背景,自然忠心耿耿,她見到了五年前心性純善的雲瑤華一步一步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不心疼是假,卻不希望她因此入了歧途。


    “娘娘……”綺月紅了眼睛,她心疼現在的娘娘,本來是何等心慈手軟的一個人,硬生生被那後宮汙濁逼成這樣,她該說什麽呢?


    “月兒,你該叫我長公主殿下了。”雲瑤華淺笑著,聲音中卻微妙的帶上一絲惆悵,“我未曾告訴你,我本是天鳳王朝長公主,而今我既然覆了楚國,將這山河納入我天鳳輿圖,我自該是歸去了。”


    綺月被這個消息震得不知如何言語,腦袋空空,她萬萬沒想到,原以為不過是江湖女子,出生平平的主子,竟然是這般高貴的身份,楚國也當得上大國,可是對著天鳳王朝,也隻能稱臣納貢罷了,天鳳王朝長公主這個身份,做楚國的皇後都綽綽有餘,為何會隻是區區一個嬪妃呢?


    許是綺月的神情暴露了她一絲半縷的情緒,雲瑤華摸了摸綺月的頭:“我一生最最歡喜的開始是因為愛情,最最淒慘的落幕也是因為愛情,憧憬過去,不如展望未來,我會帶你回天鳳王朝的,那裏女子可為官,皇女可為帝,曾經我沒有那個野心,可是如今我既然要重新踏入朝政,那就必然不能如在後宮那般,步步退讓了。”


    “殿下……”綺月輕聲呢喃。她似乎懂了,卻又感覺更加迷茫,總是隱忍著步步退讓的人怎麽可能在轉眼之間生出野心?


    雲瑤華塗著丹蔻的的指尖瑩然如寶石,襯托雪色的肌膚旖旎著生出一種微妙的天然魅惑,美人在雲端,可望不可近。


    雲瑤華和楚長笑的愛情故事在楚國的帝都久久流傳著,不缺曾經風流瀟灑的丹青聖手以筆墨書畫描繪,當朝老臣斥責雲瑤華狐媚君王,卻不知百姓之中,楚長笑是多情的君王,雲瑤華便是那傾城的妃子,故事旖旎,人也風流。


    隻是如今,楚長笑真的因雲瑤華,傾城傾國,淪為階下之囚了。


    雲瑤華撥開了馬車上的帳幕,原本因天鳳軍隊畏懼不已而沉默至極的文人騷客平民百姓,一瞬間卻竊竊私語了起來,不乏暗罵竊國妖妃,紅顏禍水之人。


    可是沒有一個人舍得將目光從她盈盈巧笑的麵龐之上移開。


    世間總有一種人,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再大的禍心,隻要她笑著,輕聲細語的說著,便能讓男人傾盡一切。


    雲瑤華懂得,可是曾經卻做不來,至於如今……


    瞧,楚長笑不是失盡一切了嗎?因為她的怨,她求了另一個男人,讓他幫她,令她所恨的男人失去了一切。


    三百位天鳳精兵,押著楚長笑和楚國一幹大臣到了城門,一個鼻如懸膽目似朗星,甚是英武的美男子身著盔甲,雙目隻死死盯著雲瑤華,那眼中的滔天巨浪,似乎要淹沒人間繁華無數,有思念,有傾慕,也有一絲怨與心疼。


    怨她的不告而別,心疼她的五年坎坷。至高的君王血脈,卻在一個小國國主的後宮經曆折磨,怎麽叫他不為之憤怒?


    “末將贏無雙,見過來儀長公主。”有鳳來儀,絕世無雙,當年天鳳帝皇得此女心中甚喜,憐愛不已,便給了如此一個封號,她也的確是一隻絕世之鳳,德容無雙,堪稱女子典範。


    可惜一趟江湖行,斷了絕世嬌女命。


    這一聲來儀長公主,驚了楚長笑,也驚了楚國大臣和皇後妃嬪一幹人等。


    雲瑤華淺笑如花,容顏傾城,說不盡的溫柔婉約,卻又帶了纏綿的哀怨,她看了楚長笑一眼,又望了贏無雙一眼,什麽也沒說,可是又似乎什麽都在那回眸轉目的別樣風情和玲瓏心思之中。


    她當然不會什麽都明說,若是明說了,她便不是自恃玲瓏巧心的傾城紅顏。她恨的男人,自然該是讓愛著她的男人去折騰,她的苦和委屈,當然會在她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知道,被人心疼,被人報複回來。


    她的心似乎被看不見的手不斷的握緊著,一抽一抽的疼,恨與怨,便如道不盡的人間紅塵事,永無斷絕之日。


    一如曾經悄然靜好的歲月埋葬在過往,永遠找不回來。


    “雲瑤華,你到底是要幹什麽?”楚長笑俊美的麵容帶著絲絲叫人懼怕的扭曲猙獰,他怎麽也想不出來這個曾經一心一意愛著他,願意為他受盡所有委屈的女人會眨眼之間變成這樣。


    “顛你的位,覆你的國,如你所見的一般。”竇寇瓊帶著淒厲的怨喊,瘋狂的吃吃而笑,“這就是你愛的女人,不惜為了她疏遠發妻,對抗朝中大臣,她給你什麽了呢?背後你到,讓你從人上人,變成階下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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