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孩子的身上濺開,看著竇寇瓊和楚長笑不可思議的眼神,雲瑤華其實也想問問自己,她什麽時候變成如此冷心冷肺的一個人。


    算了,管那麽多幹嘛?隻要楚長笑心痛就好。


    “我說了,你不選擇,我為你選擇。”雲瑤華淡淡的說道,接著唇角一勾,看著竇寇瓊的眼神格外冷,“看著自己孩子死在自己麵前的滋味感覺如何?如今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竇寇瓊已經徹徹底底的呆住,片刻之後,她放下懷中已經沒了聲息的孩子,衝向雲瑤華:“你這個妖女,為什麽不去死!賤人!賤人!”


    她卡住雲瑤華的脖子大喊:“我要殺了你!”


    一道劍光閃過,血花再次飛濺,竇寇瓊的兩隻手沒了。而贏無雙的神情格外冷,又似乎隻是純粹的淡漠:“階下之囚,也敢冒犯公主殿下,真是不知死活。”


    竇寇瓊在斷手的時候大喊了一聲,倒在地麵,看著自己那雙潔白如玉的手落在雲瑤華腳邊,目光已經呆呆愣愣了。


    雲歌卻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雲瑤華,曾經的雲瑤華是萬萬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是如今一條人命,還是一個孩子的性命,就親手葬送在她手上,為什麽她還是如此無動於衷?


    一個寒顫,尾脊骨不斷湧現冷麻的感覺,雲歌有一種預感,如今的她若是讓雲瑤華不喜了,雲瑤華也絕對不會顧及那什麽一絲半縷的情分。


    “楚長笑,你可否滿意?”雲瑤華勾唇一笑,分明風輕雲淡如煙霧,卻讓愈發讓人感覺到她的心狠手辣,連一個孩子也不放過。


    贏無雙是在場之人中唯一生出心疼的人。他曆經疆場的幾年,以敵人的命戰友的血磨煉出鋼鐵般的意誌,自然明白下狠心是多難的一件事,難在這並非是一瞬間的改變,而生曆經月累之後,心性大變的結果。他有他要守護的家國,所以才能收染無數人命而不崩潰,即使如此,也會在偶然睡眠入夢之時,在腦海裏湧現戰場鼓聲陣陣,殺意漫天。


    人生諸多求不得,他求不得的是平靜,因為他是天鳳的戰神,多大的能力背負多大的責任,他後退不了,因為他背後是戰友們以血肉鑄就的萬裏山河如畫之寧靜。


    那來儀求不得的是什麽呢?他曾聽她說,她這一生在宮闈中曆傾軋無數,全憑父皇對母後一心一意的真愛,愛屋及烏到他唯二的子女身上,世間至高的男子尚且可以如此專情,她自然要一個最讓她心動,也對她最是心動的男子。


    她求得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此可愛,可是如今看來又如此可笑。


    如今她不求了,倒也是好事一樁了。


    未來她必將是這萬裏山河的主宰,天鳳王朝的太子殿下病逝,若太女之位落不到雲瑤華身上,一旦皇上病逝,這天鳳王朝的江山隻怕要遺落外姓了。


    “你要我滿意什麽?”楚長笑看著愛子已經悄無聲息的屍體,幾乎紅了眼。這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啊!不久之前仍然承歡在他的膝下,轉眼之間便成了發不出聲音,再也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開懷歡笑的死人,他該滿意什麽?滿意他什麽都看不見的眼睛嗎?曾經以為自己愛上的是世界上最心軟的女孩的自己,根本就是白癡一個。


    “滿意你……將我變成這樣。”再次如靈蛇一般纏繞著楚長笑,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雲瑤華心底卻不起一絲波瀾。


    她是天鳳王朝的長公主,楚長笑眼中不可期望的存在,既然是這樣,這些人的一切本就是她隨心的遊戲。


    死去的孩童眼睛怎麽也閉不上,隻死死的看著雲瑤華。


    一陣涼風吹拂過雲瑤華的衣袂,涼下去的不知是溫潤的肌膚,還是本就凝結成冰的心。


    “你和我的天長地久早在你許下諾言欺騙我的那一刻就化為虛無。”


    她堂堂天鳳王朝的長公主,竟因為一個男人信誓旦旦的諾言就頭腦發熱的同他私奔,不知他是何身份,不知他有無家室,便傻傻的拋棄榮華權柄,有比當年的她更天真的女人嗎?竟以為自己能用美麗綁住一個男人,讓他從此身心都忠誠,一如曾經的她。


    她登上鳳輦,盛氣淩人的看著那些人,妍媚如花。


    如今——她誰也不信。


    攻破了楚國國都之後,贏無雙押著一幹囚犯日夜不停輪轉的趕路,身居高位的人都有囚車,雖然不能遮風避雨,但是好歹還能安歇,位卑如七品小官,早在日日夜夜馬不停歇的趕路中累死了好幾個。


    遠處升起火箸,雲瑤華看著幾個天鳳軍隊衣袍的步兵把一具屍首扔盡河裏,眸子搖曳著火光明明滅滅,一如她莫測淡然的神情。


    雲歌和贏無雙就站在遠處看著她,看著這個曾經被他們視為神祇一般的女子,贏無雙是心疼,可是雲歌卻恨不得上前把她狠揍一頓。


    曾經那個溫潤如玉,心腸慈悲的長公主呢?何時變得這般淡漠人命了?她可知道為了尋她王朝上下花了多少人力,皇上和皇後日日夜夜的思念,連身體也垮了?太子殿下死前最欲看見的便是這個一母同胞,從小被他寵到大的胞妹嗎?


    許是夜裏涼,她披上了一見袍子,拎了一壺酒也不嫌棄髒,隨意的坐在河邊。


    雲歌也隻有在這隨意間透露的風姿,才看得見記憶中遙遠了模糊了身影聲音的那個人。


    而今斯人在,亦物是人非。


    “笑今朝,仇得報,來去自可如風。不問紅塵事,誰言草芥入我眼?梟雄殺,隻問恩怨不問道。良心何處放?全他,媽,的喂了狗!”酒喝多了,不多說,人就開始撒起酒瘋,一道嫣紅附上白如凝脂的臉頰,端是說不出的寫意,這景也美麗人也風流,吟著詞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意境,然而最後一句卻破了這那等一見的風流風姿之樣。


    “你也知道你的良心全他,媽,的喂了狗?那麽多人死了,怎麽就不死你?”雲瑤華手中的酒壺被奪下摔破,隨即響起了雲歌嗚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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