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凝盯著鏡子中畫著精致妝容的自己,眼線、睫毛膏、粉底……仿若在自己臉上戴上一張臉譜,肆意用這張臉譜對著自己喜歡的討厭的各色各種人,越來越把屬於自己那張真正的臉,藏進更深處,也許,連自己有一天都找不到它在哪裏。


    樓下的喇叭響的第二次,她才慢慢從房間走出。


    發飾隨意,她偏向於這種看上去不經意卻大費周章的裝點,別扭又矯情,和她的性格很吻合。顧丞東坐在車裏,看著她侃侃走過來,“顧夫人,你已經很美了,不需要花過多的時間裝點。”


    她打開車門,坐進去。


    “我身上可貼著三少的標簽,就算我想隨意點,可總不能丟了你的體麵。”她耳朵上掛著簡單的翡翠丁,碧影在她發絲中晃動,顯出幾分可愛來。


    “多謝夫人的美意。”


    楊錦凝勾了勾唇,眉目含笑,“你好,我的日子自然就好,不用太感激,我也不過為了我自己。”


    “希望這是你的真心。”


    “當然。”


    ……


    晶瑩的玻璃杯晃動在眼前,她挽著顧丞東的手,緩步上前。看來還真是大事件,前來的人多半在漠川市叫得出名諱。


    “怎麽會這麽多人?”她壓低聲音,“盛年”並不足以有這麽大的名字,那公司在漠川市隻能算做一般,和顧氏這樣的大公司相比,更是不足相談。


    顧丞東瞧她一眼,眉眼含著一絲笑,並不開口解釋。


    她覺得疑惑,盯著他幾秒,覺得自己的確愚蠢了。當下顧丞東與顧淮東之間的爭鬥,顧丞東明顯占了上風,這些見風使舵的人,自然想方設法向顧丞東表態。楊一森自己或許沒有這麽大麵子,可他畢竟算是顧丞東明媒正娶妻子的哥哥,來此處祝賀,定然是給顧丞東麵子,同時也是像顧丞東示意自己現今的站隊。


    難怪他會這種目光看自己。


    從顧丞東進來後,便有些陸續上前,和顧丞東隨意的交談,不時將她誇上一誇。她從未覺得一張臉上的笑意,看著就能讓人反胃。


    這場借著別人風的宴會,難怪顧丞東會邀她來此,做足了戲,而她竟然半點沒看穿。


    “累了?”她的臉色應該很不好,他竟然還有閑情逸致來管她。


    “沒。”她想對他說他繼續就看,她就當看免費的戲,隨便斟酌一下到底誰的演技更為不錯,值得她學習。


    顧丞東卻得寸進尺,舉起手摸摸她的額頭,“病還沒好,讓你別出門,你非要來,病情加重了怎麽辦?”


    一句話說得真有其事。


    一些人立即向她問候,甚至連家中秘方都說出來。


    她瞪一眼顧丞東,他的眼睛似乎會笑一般,輕睨著她,連掩飾都不曾,他就是故意的。她想看好戲,他就不讓她如意,一句話便將話題引到她身上,他站在一旁,看著她推起假笑去和這些交談,一如她之前的角色。


    楊一森的出場便不浩大,不過眾人還是做足了麵子,紛紛上前。


    顧丞東將她的手一拉,“不想過去?”


    “如果你不拉著我,其實我長腳了會自己走。”


    “我隻是以為你腳下放了膠水。”


    她的確輕微的發神,他連這個都知道,好像在他麵前,自己真是透明的玻璃,這又給了她討厭他的理由。


    一路上前,別人見到顧丞東走來,自然讓出位置。


    “難得丞東百忙之中趕來。”楊一森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轉,便移到顧丞東身上,“真是我的榮幸。”


    “都是一家人,哥何必這麽客氣。”顧丞東說著便去拍楊一森的肩膀。


    “占了個便宜的名分而已。”楊一森這話沒錯,按照年齡,他的確比顧丞東還要小那麽一歲,“爸說了,還得向你討教一二,讓我勢必恭謙。”


    “爸隻是謙虛而已,大哥在國外兩年多,想必見多識廣,何須將我拖下水。”


    “丞東千萬別吝嗇,很多東西還需要你的提醒……”


    楊錦凝站在顧丞東身邊,隻覺這兩人像佛徒,你一言我一語,無趣得緊。直到顧丞東將話題引到楊一森在國外的見聞,楊錦凝才如夢初醒一般。


    她一直以為楊一森出國是為了鋼琴夢想,卻不知他竟是就讀商學院的經濟與管理。


    她愣了下,才看著楊一森。


    此刻的陌生讓她心中頓頓的疼,他明明還是他,五官依舊,這陌生感究竟從何而來?


    “聽說哥的鋼琴造詣非凡,可惜沒有機會享受視覺盛宴。”


    “不過是濁音而已,都許多不彈了,手早已生疏了。”


    顧丞東抓起楊錦凝的手,指甲依舊很長,“哥哥的鋼琴天賦,你怎麽半點也沒有熏染?”


    明知道他們並未親兄妹,卻如此問。


    “我天生比較笨。”她將自己的手從顧丞東手中抽出。


    顧丞東也隻是輕笑,沒有在意,“看我,怎麽這麽糊塗,一定打擾大哥會客了,真是不該。”


    “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麽?”楊一森也將手放到顧丞東肩上拍了拍。


    顧丞東終於放人,楊一森越過他們,和不少貴賓相交談。


    顧丞東站在楊錦凝身邊,“真是懷念啊。”


    楊錦凝臉色微沉,隻是抿緊了嘴唇。


    “我說的是懷念過去的自己,從國外回來跟著爺爺和不少陌生人打著招呼。要從和爺爺的交談中判斷這個人與顧氏的關係,是敵是友,從而判斷哪一個需要給出什麽態度,以及誰的信息應該記下並且事後去打探。”顧丞東狀似才發現她的臉色,“你以為是什麽?”


    “那隻能說你真是聰明絕頂了,從隻言片語中就能判斷,難怪爺爺對你另眼相看。”


    “你知道就好。”


    他的話不得不讓她多加聯想,他難道是在警告自己別留給他半點證據……亦或者是,警告她少和楊一森接觸,他未必就在乎自己,不過男人總是犯賤,他不喜歡的女人,即使隻能如秋天的楓葉凋零,也絕對不會放她自由。


    讀書的時候,老師就說過,楊錦凝絕對不是一個好學生,無論你威逼還是加利誘,她都絕對不會妥協。


    而哪怕在顧丞東身邊,她依然會和他對著幹,視他的警告為無物。


    楊一森從洗手間走出來,看到她站在外麵,並未露出意外的神情,隻是沉默的看著她。


    楊錦凝見到他的神色,不知道自己來此,有沒有錯。


    他這般摸樣,明顯的是故意給她機會,讓她過來。


    “為什麽放棄鋼琴?”在心中思索了好幾種問話,最終也隻是吐出這樣一句不痛不癢。


    “不喜歡了。”


    “怎麽會……你不是說你會將鋼琴當做生命一樣來惹愛?”


    “連人都可以在最愛得絢爛的時候說不愛,厭倦了,不愛了,放棄了,何況是愛好。”楊一森將手擦著褲袋中,“相信你最能體會。”


    這些都是她教會的。


    她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是如何擠出來,她隻覺苦澀,“你是在怨我?”


    “沒有。”楊一森歎了一歎,“隻是陳述事實。”


    她對自己點頭,的確是真實。前一天,他們還在計劃著如何離開這座城市,去一座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隻有他們彼此,過著屬於他們的小日子,什麽都不必管。他不是個市儈的商人,對名利並不追尋。他也不是個愛國主義者,要為國家奉獻自己的一生。他隻是個普通男人,願意陪著自己喜歡的人,去天涯和海角。


    “那你現在是想做什麽?”


    “我生命的前十幾年一直讓父母付出,現在隻不過想為他們做點什麽。”楊一森像在說著別人的事,和他毫無關係,他隻是個陳述者。


    這下讓她忍不住輕聲笑起來了。


    他一直都是個好孩子,聽父母的話,學業有成,又在鋼琴上有極大天賦。


    是遇上了她,他才變成了那個父母心中叛逆的孩子。


    “也許,你是對的。”


    她轉過身,終於知道自己不該來這裏。


    楊一森盯著她的背影,似乎每一次,他能看到的都是她的背影。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他揚起苦笑。


    究竟是為了什麽?


    楊錦凝回到宴會場所時,早已不見顧丞東的身影,不過他倒沒有半點不給她情麵。


    “三少有事提前走了,夫人是現在回去還是……”之前的那個小夥子,看她的眼神,總是不停探究。


    “你叫什麽?”


    “雲澤。”


    她輕哼一聲。


    她敢不理會他警告,他自然敢丟下她,這是一個不能挑戰他權威的男人。


    “你可以走了。”


    “夫人。”


    “我想獨自走走,難不成你想當護花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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