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果然如想象中一般精彩,剛開學,到處都是社團招聘,謝元淼走馬觀花似的一路看過去,沒有一個是他想參加的,才藝他完全沒有,更關鍵是他沒有時間。


    鄭世鈞給他打電話,問他參加了什麽社團,謝元淼幹脆地說:“不參加,沒時間。”


    鄭世鈞就笑:“你那股票不是還再漲麽,家教不用每天都做,至少參加一兩個,你們是管理係,除了專業之外,實踐方麵重在社會溝通,多跟人打交道,會學到不少東西的。”


    謝元淼覺得說得在理,於是便報名參加了係學生會,在外聯部做了個小幹事。所謂外聯麽,就是逢到有活動的時候,到處去拉讚助。


    謝元淼帶著弟弟在宿舍住,引起了班上同學尤其是宿舍舍友的關注,班主任老師也特意向他的舍友交待了一下他們家的情況,大家都表示能夠理解。宿舍是四人間,還有另外三個同學,其中一個是廣州本地的,另外兩個是外省的,都還算比較好相處,大概是男生本來就對小事不那麽計較,謝元焱又表現得乖巧懂事,很惹人喜歡。於是幾個人就這麽相處下來了。


    大學新生最關注的事,便是談戀愛,大概是中國的國情如此,學生打小就被灌輸:學生唯一的任務就是讀書,最大的目標就是考大學,別的一切妨礙學習的活動都應該排除在外,早戀尤其應該扼殺,否則便會耽誤學習。這一上了大學,十幾二十歲,荷爾蒙分泌旺盛,又離了父母師長的約束監督,如離了籠子的小鳥,最是自由自在,最要緊的便是先找個對象,談一場戀愛再說,以彌補青春期的遺憾。


    所以軍訓一開始,臉上掛著青春痘的男生女生就開始偷瞄班上的女生男生,有些神通一些的,便將目光瞄向了隔壁班的異性。於是軍訓剛一結束,班上便已經有好幾對出雙入對的了。


    謝元淼的生活重心全在基本生存上,每天都在關心弟弟的學習、吃飯、身體,股市的動向,每周三天六小時的家教,學生會的通告活動,自己的課程安排,還有應付鄭世鈞隔三岔五的來訪,壓根就沒時間去考慮談戀愛的問題。


    某天下了課,一個女生跑過來,羞答答地跟謝元淼說:“謝元淼,今天晚上你有空嗎?我請你看電影。”


    謝元淼吃了一驚:“今天晚上?我要做家教。”


    女生紅著臉說:“那明天晚上呢?”


    謝元淼看著麵前的女孩,這女孩長著一張圓圓臉,長了一些痘痘,看起來還算清秀可愛,是自己班上的嗎,沒什麽印象啊。同宿舍的同學趙子魯經過他的時候,拍了一下他的肩,朝他擠了擠眼睛,謝元淼反應過來,抓抓腦袋說:“明天晚上我也沒空,不好意思,你找別人吧。”


    女孩低下頭,不讓謝元淼看見她臉上的尷尬,說:“哦,對不起,打擾了。”然後轉身走開了。


    回到宿舍,幾個同學都圍上來:“怎麽樣,怎麽樣,小可愛找你幹什麽?”


    謝元淼放下書:“沒幹什麽啊。”


    “裝蒜,我明明聽見人家找你看電影。今天工會的電影是經典的《羅馬假日》,看完之後,你的自行車後麵便多了個小可愛啦。”趙子魯笑得很□。


    謝元淼說:“我晚上有家教,沒去。”


    廣州的同學張粵廣哇了一聲:“是不是真的啊?女生主動來找你看電影,就算是不喜歡,也該去看看啊,多有麵子的事。”


    謝元淼無所謂地笑了笑,不喜歡為什麽還要給人家希望,更何況,麵子沒有裏子重要,賺錢是人生大事。


    另一個同學鍾然說:“我覺得阿淼肯定是喜歡係花姐姐,昨天我還看見阿淼和係花姐姐在一起吃飯。”


    “原來如此!係花姐姐雖然大了點,不過我覺得沒關係,愛情是不分年齡的,我們支持你,拿下係花姐姐,我們整個宿舍都有麵子了。”張粵廣跟著起哄。


    謝元淼笑:“你們胡說八道什麽?那是我們外聯部長找我安排工作,再說她有男朋友,我再怎麽缺德,也不會去挖人牆角。”係花是他們係的外聯部長,已經大三了,是個明眸皓齒的大美女。


    “那有什麽!隻要有魅力,別說有男朋友,就算是結了婚,也照樣給搶了來。”趙子魯嘻嘻哈哈。


    謝元淼一下子跌了臉色:“開玩笑有個限度。我這輩子就算是打光棍,也不會幹搶人女朋友和老婆的事。”說完提著熱水瓶下樓去了。


    留下幾個同學麵麵相覷,不知道怎麽說錯話了。


    晚上下了家教課,謝元淼順便去了一趟學校機房上網,查看了一下當天的股市情況。股票買了快一個月了,他買的那支股票雖然沒有大漲,但整體呈上升趨勢,買的時候是五塊錢一股,現在是五塊七毛多,漲了七毛多,一共賺了一千四百多,以錢生錢,果然要比做家教來得輕鬆快捷。


    已經是周五了,謝元淼決定下周一去拋售了這支股票。鄭世鈞說了,見好就收,謹慎貪字誤人,這就是炒股的最關鍵所在。


    回宿舍的時候,謝元淼心情非常好,買了點夜宵,舍友們聞到食物香味,嗷嗷叫著撲了上來,謝元淼舉著給弟弟的粥,將手裏的烤魷魚扔給了那群吃貨:“別擠,小心打翻我的粥。”


    幾個人拿著烤魷魚串吃得津津有味,謝元淼將皮蛋瘦肉粥遞給弟弟:“焱焱不吃那個,你喝粥。”謝元焱動過手術,不能吃油膩燒烤辛辣食物,謝元淼謹遵醫囑,時刻監督弟弟。


    都是一群長身體的小子,胃袋就是個無底洞,填什麽進去都不抵事,所以謝元淼這點魷魚串真可謂雪中送炭。大家都好奇:“今天有什麽好事?給我們發福利。”


    謝元淼眼皮也不抬地說:“做家教發工資了。”


    幾個人頓了一下:“還是阿淼仗義。”人家這錢可是養家糊口的,賺了錢還要來請他們的客,實在是有些汗顏。


    張粵廣拍著胸脯說:“以後阿淼有什麽事隻管吩咐兄弟,兄弟我定當有福同享。”


    謝元淼嘻嘻笑:“多謝多謝。”


    山東的同學趙子魯笑:“我怎麽聽著阿廣的重點是有福同享後麵那句。”


    張粵廣做了個鄙視的動作:“有難同當那也是同當阿淼的難啊。”


    鍾然說:“啊呸,烏鴉嘴,越說越不像話了,好話不說,詛咒阿淼有難。”


    幾個人正笑鬧著,電話響了起來,謝元淼離電話最近,隨手接了起來:“你好!找哪位?”


    鄭世鈞在電話那頭笑:“凱文,來和哥哥說話。”過了一會兒,電話裏傳來了一個稚氣的聲音,“哥哥,我是凱文。”


    “凱文,你好啊。”謝元淼聽見凱文的聲音,就不由得笑了起來。


    凱文在那頭高興地說:“哥哥,明天爹地帶我去你那裏玩,你在家嗎?”


    謝元淼說:“我在的,是在學校,不是在家裏。什麽時候到啊?”


    凱文頓了一下:“爹地跟你說。”


    鄭世鈞接過電話:“元淼,周末有空吧?預約一下,我和凱文明天去廣州玩,大概中午能到,中午一起吃飯吧。”


    謝元淼今天賺了錢,心情好,有點想向這個引路人炫耀一下,便說:“好,明天中午見。”放下電話和弟弟說,“凱文明天過來玩,一起去吃飯。”


    謝元焱猛地點頭:“好。”


    宿舍裏幾個舍友都好奇地看著他們兄弟倆:“明天有約會?”


    謝元淼糾正:“是有約,不是約會。”


    “哦~~~”那幾個發出了**的一聲。


    謝元淼白了他們一眼,腹誹道:你們才跟男人約會呢。


    因為鄭世鈞和凱文要來,謝元淼和弟弟都沒出去,在宿舍看書寫作業等著他們父子。結果到了中午一點,鄭世鈞都沒有來。謝元淼心說會不會是在路上堵車了,周末的高速公路總是容易堵車的,既然來得晚,總不能餓肚子等著:“焱焱,走去吃點東西去。”


    謝元焱從自己的書中抬起頭來:“不等凱文了嗎?”


    謝元淼說:“先吃點東西再說,他們可能堵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到。”


    正說著,就聽見樓下的舍監在叫:“301的謝元淼,樓下有人找。”


    謝元焱高興地站起來:“他們就到了。”


    謝元淼拿了錢包鑰匙:“走吧,我們下去。”


    結果樓下找他們的不是鄭世鈞父子,而是謝元森。謝元淼有些意外地看著謝元森:“大哥,你怎麽來了?”他並沒有告訴謝元森自己考上了什麽學校,他怎麽會找到這裏來。


    謝元森的臉色非常不好,他看見謝元淼和謝元焱,也沒有任何喜色。謝元淼看他這樣,便不說話。謝元森皺著眉頭看著兩個弟弟,歎了口氣:“阿淼,現在如你所願,爸已經坐牢了。唐七巧正在張羅著賣店。”


    謝元淼聳了下肩:“所以呢,你告訴我這個是為了什麽?報喜來了嗎?”


    謝元森氣得牙癢癢:“我真是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你做這樣的事,不就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麽?”


    謝元森笑了起來,沒想到他大哥居然能說出“親者痛,仇者快”這句話來。“誰是親者,誰是仇者?”


    謝元森說:“別的人對你來說是都是仇人,可是我總是你大哥吧。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吧?你報複爸爸和唐七巧,把我也連累進去了。我跟著爸爸辛辛苦苦幹了這麽多年,最後還得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賤女人賣我們的店子,我憑什麽吃這個虧啊!”他一邊說一邊指著自己,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謝元淼臉色頓時冷若寒霜,冷笑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謝元森抓住謝元淼的胳膊:“你是什麽意思?”


    謝元淼看著謝元森的眼睛:“這就是你當初知情不報的下場!你知道唐七巧是個什麽貨色?當初謝元表是怎麽死的?別人的傳言你都不知道嗎?”唐七巧人盡可夫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當初據說就是大著肚子嫁給老實巴交的謝元表的,謝元表根本駕馭不了唐七巧,新婚不到一年,唐七巧就給謝元表戴了無數頂綠帽子。沒過幾年,謝元表就死在外頭了,說是淹死在東莞的東江。唐七巧後來不知道怎麽又從東莞跑到了廣州,然後成功地勾搭上了謝應宗。


    但是自從黃美雲死了之後,便陸陸續續出現傳言,說謝元表的死並不是意外,而是唐七巧和她的奸夫灌醉了謝元表,將他領到江邊失足淹死的。當然那個奸夫不是謝應宗,那會兒謝應宗還沒跟唐七巧勾搭上呢。事情過去太久,沒有證據,謝元表的家人也就無法拿唐七巧怎麽樣。謝元淼想到當初讓弟弟妹妹去廣州和唐七巧生活過一段時間,幸虧隻受了點虐待,好歹全須全尾地回來了,現在想來不由得一陣後怕。


    謝元森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謝元淼說:“謝應宗與狼共枕,還以為自己找了個寶貝呢,結果找了個披著羊皮的狼。嘿嘿,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我是信了。”


    謝元森說:“這店是我和爸爸辛辛苦苦開起來的,難道就這麽白白便宜她了?”


    謝元淼搖搖頭說:“你想從唐七巧手裏討得好處,無異於與虎謀皮,算了吧,帶著老婆孩子,離這個女人遠遠的。她那個店子要賣多少錢?”


    謝元森說:“她要五十萬。”


    “你要是拿得出來,你就買咯,拿不出來,就算了吧。”


    謝元森的目光落在地上,喃喃地說:“我想不明白她為什麽一定要賣店子,店裏有我看著,賺的錢她照樣拿,為什麽非要賣了呢?”店子就是個會下蛋的金母雞,唐七巧為什麽要賣了呢,他想不通。


    謝元淼看著謝元森,心裏說,這個不甘寂寞的女人,會給謝應宗那老家夥守節?她現在要把一切能賣的東西賣掉,然後擺脫謝應宗,去找下一個冤大頭。


    謝元淼看著大哥:“沒別的事我就走了,我還沒吃午飯呢。”


    謝元森半晌沒有答話,謝元淼也沒等他,拉著謝元焱去食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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