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使團離開汴京的第七天,汴京下起了大雪。


    接待工作已經告一段落,而雲雁回帶著對西瓜的盼望,又要投入到另一方麵的建設中了,早在天氣漸寒之時,雲雁回就遞交了建設溫室的報告。


    冬天時外麵也沒法種地了,雲雁回認為應該將地窖和空置的房屋改造成溫室,來栽種蔬果,以緩解冬日的蔬菜需求。


    中國早在秦代就有溫室栽培技術了,那時是利用溫泉周圍的環境,但到後來漢朝時,就已經出現了真正的溫室,靠燒火提高溫度,被稱作暖房。


    而在宋時,這項技術也成為了讓人們冬天能吃上多種蔬菜的方法。


    雲雁回自己雖然不甚了解溫室的建造方法,但是,大相國寺有啊。


    他曾經在關撲日賣鮮花動物,那些花其實有相當一部分也是溫室出來的。大相國寺的花圃掌握著比較先進的溫室栽培技術,這些提早開放的花被稱為“堂花”。


    而種蔬菜,就更是尋常了,可以用溫室和馬糞釋放熱量,來促使植物生長。


    包拯也是考慮過一番,才同意讓雲雁回引進這項技術,開辟溫室。


    為了不浪費空間,雲雁回還將溫室改造了一下,運用了很多木板,進行多層栽培,連天花板都要懸上繩索,掛著花盆種花。


    如此一布置,與其說是溫室,看上去更像一個個小花園了,滿眼的綠色,在冬日格外迷人。


    ——就是不怎麽好聞。


    因為開辟了溫室,雲雁回也時而往返大相國寺和開封府之間,以討教技術。


    大雪紛揚,雲雁回走在路上,裹緊了自己身上的羊羔皮外衣。


    四周的建築上落滿了白雪,整個汴京都被妝點得銀裝素裹,這個時節有不少人去高塔上飲酒賞雪。


    這時候沒什麽特別高的建築,一眼望過去,整個汴京盡收眼底,白茫茫一片,甚是好看。


    雲雁回看到有些路人身上穿著的是紙裘,鄭蘋一直竭力提供最好的生活,所以這樣的衣服在雲雁回的記憶中是沒有穿過的。這是用楮皮紙做成的,是窮人禦寒的首選。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雲雁回很懷疑這到底能不能防寒,但事實上以現在的製作手段,這種紙做的衣服性價比真的很高,既牢固又便宜,具有不錯的遮風防寒功能。


    雲雁回埋頭走到了開封府的後門,一抬頭就撞進一個有些冰冷的懷抱。


    “雁哥兒。”趙允初的聲音響起來,帶著點兒冰雪的氣息,但語調還是柔軟的。


    “噯,你怎麽來了?”雲雁回迷茫地看著他,“下著雪呢。”


    趙允初臉有點紅,“三哥帶我去吃酒,我吃到一道菜不錯,便帶來給你嚐嚐……本來以為你不在,幸好你回來了,喏,我還要回去呢。”


    “傻啊你,下次一起去吃不就得了。”雲雁回都覺得好笑,把趙允初打包的菜接了過來,“我還有事,就不留你,你少喝一點。”


    “好的。”趙允初點了點頭。


    雲雁回看看他,又從脖子上把圍巾解了下來,踮腳給趙允初係上去,把他紅紅的鼻頭都罩住了,“怎麽次次都不記得係圍巾,不是有麽……”冷風灌進脖子,他瑟縮了一下,跳進門裏,“好了,我進去了!”


    雲雁回一直攏著手,中途係了下圍巾,但是手也沒有碰到趙允初的身體。


    雖說一點身體接觸也沒有,趙允初現在卻覺得熱得很,他感覺自己的臉一定紅了,站在原地摸了摸臉頰,然後往吃酒的地方回去。


    上了二樓,趙允迪還在,一見他就翻了一個很大的白眼:“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趙允初喏喏道:“我不是說了,去送了菜就回來。”


    趙允迪嗤笑道:“算了吧你,這未必是你新近養成的習慣?不過是叫你跟青娘喝一杯,你就跑得比兔子還快,什麽都沒做,還特意跑去開封府看一眼你家雁哥兒壓驚啊。你這樣,叫青娘多傷心啊。”


    一旁陪酒的妓.女默默把溫酒給趙允初倒上,笑了笑沒說話。


    趙允初:“三哥你別這樣,青娘是雁哥兒的侄女,我怎麽能吃呢。”


    趙允迪說的什麽吃酒啊,那是吃人家嘴裏的酒呢。


    趙允迪聽了,扶著額頭道:“你夠了啊,全汴京的妓.女都是雲雁回的晚輩了,大家不過是順著同伴叫一叫,你就這麽幫雁哥兒認了這麽多親戚,雁哥兒知道嗎?”


    一開始這輩分明明是說話人裏麵賃出來的,然後在妓.女裏麵本來也沒有特別流行,隻是因為周人愛家的花魁因為開封燈大紅了,這些人知道內情,才一個喊得比一個親熱。


    趙允迪指著趙允初:“我覺得你,就是在找借口!”


    趙允初一臉無辜:“沒有呀。”


    “小弟,你和我說句實話……”趙允迪挪到了趙允初旁邊,咬著耳朵,“有沒有……”


    趙允初瞪了瞪眼睛:有沒有什麽?


    趙允迪的聲音遊絲一般鑽進他耳朵裏,卻炸起一個驚雷。


    “有沒有……把雁哥兒睡了……”


    趙允初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麵紅耳赤,“三哥,你在說說說什麽!”


    趙允迪也學著他家小弟,擺出了一臉無辜的表情,學得極為相似:“怎麽,哥哥哥想錯了嗎?”


    哈哈,旁人包括他家的阿爹阿娘,看趙允初黏著雲雁回都覺得是兄弟情深,他就覺得特別不忿。


    憑什麽啊,他一摸小郎君就覺得他在調戲別人,趙允初都要掛在雲雁回身上啊,阿娘還當是一團孩子氣呢,呸,他就覺得不對!


    別看小弟頂著一張——用雲雁回的話說就是傻白甜——的皮,但是,怎麽說呢,畢竟是他親兄弟啊,哈哈哈。


    看著趙允初窘迫的樣子,趙允迪十分得意。


    雖然旁邊的妓.女都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但是趙允初還是特別慌,總感覺像什麽*被公之於眾了,臊得很。


    趙允初仍是磕磕巴巴地說:“你,你想錯了。”


    三哥向來荒誕不經,說話也是沒個邊,別說他,周遭的人包括雁哥兒都習慣了,把三哥的話當耳旁風。


    但是,三哥這次說的話不知為什麽,荒誕歸荒誕,卻一下子把趙允初炸起來了,叫他措手不及,心慌意亂。


    “哦,”趙允迪看他一眼,索然無味地繼續吃了一口酒,“看來是沒睡到……”


    趙允初:“…………”


    ……


    雲雁回回去之後也覺得趙允初今天怪怪的,平日裏再傻也不至於吃東西吃到一半來送吃的,還是冒著雪,但是這孩子的心思就跟小姑娘一樣難猜,隻看他臉色不像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雲雁回也就不在意了。回了自己辦公室,用爐火把菜熱了熱吃,便去找包拯。


    “府尊,”雲雁回敲了門,被包拯招呼進去坐下,他也不客氣地坐在了炭盆前,“我剛剛從大相國寺回來。”


    包拯並不知道他去大相國寺了,“你去大相國寺了?怎麽,暖房出什麽事情了嗎?”


    “一點小技術問題,不過我這次去其實還與他們洽談了另一項事宜,”雲雁回說道,“近日汴京天寒,比往年都甚,大相國寺那邊起意,想辦一個冰雕主題的廟會,持續時間三至五日,此事需要和開封府申請。”


    “冰雕?”包拯一愣,他能理解冰雕的字麵意思,想來就是用冰進行雕刻,但是他並沒有什麽主題廟會的概念,也無法想象冰雕能吸引什麽人。


    雲雁回笑了一下,“最近汴京實在太冷靜啦,又冷又靜,大相國寺此舉也是為了活躍氣氛,一則聘請大量工匠,解決他們的溫飽問題,二則辦成功了,若是流行於坊間,這個冬天很多百姓又增加了進益。這冰雕大型的可大如房屋、滑梯,供人玩樂,中等有各種人形佛像動物,小的便如擺件一般精美,還能做成冰燈。雖說有時限,但是冬日限定也未嚐不會更使人珍惜。”


    包拯從中領悟到了可能帶來的發展,連連點頭,“這個本府明白,就像大相國寺每年的燈節,養活了多少百姓,而且這冰雕原料並不費錢。”


    每年上元燈節之後,汴京要燒掉不知凡幾的燈,但是創造的經濟利益都是實實在在的。而冰雕,連燒這一個步驟都免了。


    包拯琢磨了一下,指點著雲雁回,十分篤定:“你的鬼點子。”


    雲雁回抬手一禮,“慚愧,慚愧,拾人牙慧。”


    包拯是不知道他拾了什麽人的牙慧,在包拯的記憶裏,是沒聽說大宋有這樣的活動的,他想著興許是這小子前段時間招待使節團,又聽了些什麽故事受到啟發吧。


    其實若不是這場來得特別早的大雪,和異常寒冷的天氣,雲雁回也想不起來要辦什麽冰雕廟會。


    但是既然想到了,那就把它給做了吧,冬天比平常更需要多活動來溫暖身體嘛!


    包拯應承下此事,自然也順勢叫雲雁回作為開封府的代表協理大相國寺承辦冰雕廟會,一切可方便行事。


    雲雁回領了差事,哼著歌走出了包拯的書房,“明道三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早一些……”


    包拯聽著這奇怪的歌聲,在他背後擰起了眉毛:人無完人,看來,雁哥兒也有致命的缺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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