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醫生看著我的表情嚴肅起來,“聲音?在我們說話的時候也一直存在?”


    我長籲一口氣,“沒錯,特別是剛才沉默的那會兒,清晰地很,你聽見了嗎?噠,噠,噠……”


    她沒有說話,作出傾聽狀,然後看了我一眼,起身去了洗手間。<strong></strong>進去了大約五分鍾後,她出來了,對我搖了搖頭,神情越發嚴肅,“你很懷疑,出現這種幻聽與207房間有關係?”


    “不是懷疑,是肯定有關,從那家旅社回去的第一個晚上開始,這個聲音就一直在折磨我。”


    我蒼白的臉色很有說服力,她沒有說話。


    “我之前看過很多心理醫生,聽音樂、做按摩、去旅遊,他們推薦的方法都試過,甚至吃藥、輕微電療我都持續了好幾次,都沒有效果。”我伸長胳膊,捋起袖子,給她看密密麻麻的針孔,“現在我隻有注射鎮靜劑才能睡幾個小時。”


    “他們有沒有說你是什麽症狀?”


    “偏執型精神分裂症,他們還試圖要我說出家族病史,以證明我得了遺傳病,有個糟老頭還要我交待是否吸過毒。”


    她揉著眉心,沉思起來。觀察我這麽長時間,估計沒有看到我有什麽其它異常,我一直說話連貫有邏輯,而且吐字清晰,雖然講出來的事情十分聳人聽聞。


    “葉醫生?葉醫生!”


    過了很長時間,葉醫生還在沉默,我被腦海裏的啪嗒聲擾得很煩躁,平時我可不會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呆著,就算是一個人在屋裏,也要一直開著電視或者放著搖滾音樂。


    她不知道在想什麽,被我喊了兩聲,好像驚醒過來,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劉先生,你的病情很複雜。根據你的表現,我暫時分析為中度精神分裂。”


    又是精神分裂,我有些不耐煩,不過她接著說道:“但是我卻看不出你有精神分裂病人的其他明顯特征。之後我會與其他有關專家交流,查一些資料,我們約個時間再見一次麵,怎麽樣?”


    她很理解我的心情,安撫我道:“你不要心急,我需要對你的情況有更深的了解,才能提出針對性的治療方案。”。


    其實有美女願意聽完我說的事情,我的心情好了不少。對於其他治療方案我並不抱希望,但是實在沒有辦法,隻好點頭同意。


    我們約定這個星期五的下午兩點再見一次,然後我就告辭離開。


    回到家,我打開電視,把音量調到最大,撲到床上。


    電視裏播放著新聞,前幾天又有人自殺了,據知情者說,是因為被女友嘲笑工資低而輕生。我轉過身,拿起遙控器換台,最看不起那種一點壓力都受不了就尋死的人,我都打鎮靜劑一個多月了,這不還活著嗎。


    又一個頻道是關於自殺的,說的是很多市民自發聚集開展傳遞愛心活動,並開解了一個又一個抑鬱想要輕生的人。


    可是本市的自殺率並沒有得到遏製,從一年前每萬分之二到現在的萬分之七,穩居全國第二位,據說排第一位的是西北的格蘭市,千分之一點五,被稱為自殺之城。


    這讓我想起一則諷刺的報道,鄰國有一座聞名的自殺大橋,政府進行了一連串美化工程,在兩旁欄杆寫上“明天太陽依舊會升起”、“想想生命中美好的事”等標語,橋上還有安有防自殺心理谘詢電話,誰知一年後自殺人數爆增六倍。[.超多好看小說]


    我換了幾個台,不是自殺報道就是心理撫慰節目,頓時覺得沒有意思,扔了遙控器,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水滴聲在耳邊回蕩,我知道捂著耳朵一點用都沒有,用嘈雜的聲音來混淆是個不錯的辦法,想要睡覺了就來管鎮靜劑。其實我挺羨慕那些自殺者,這日子過的如同行屍走肉,還不如死了算了。


    究竟為什麽變成了這樣?我看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兒,207這三個數字縈繞在腦中,自從住進那家旅社之後,我就出現了幻聽,那晚的情景無數次地在腦海重現,仿佛在向我發出召喚,讓我進入房間。隻要進去,就可以解決幻聽的困擾;隻要進去,就可以解決一切的疑惑。


    感覺不對勁,我咬了一下舌尖,伸手往床頭櫃摸索,打開第一層抽屜,拿出一支針管和一瓶藥劑。


    輕車熟路地往胳膊上打了一針,突然腦子裏一片空白,久違的安靜襲來,我很享受這種感覺,而且似乎成癮了。


    我在想要不要現在睡覺,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拿出手機一看,頓時一股熱血湧上頭頂,接通電話,我憤怒地叫了起來。


    “劉大山!你他娘的跑哪去了?打你電話都打不通,我都想自殺了。”


    “請問,你是劉大山的表弟劉有為嗎?”


    電話裏的聲音十分陌生,我感覺不妙,冷靜下來,對這個陌生男人說道:“對,我就是,你是誰?”


    “我是大山的兄弟,你叫我阿力吧。”他的聲音很真誠,還拿著大山哥的手機,看來關係的確不一般。


    我依稀記得在老劉莊聽大山哥說過阿力這個人,是他很久之前認識的兄弟,長得壯,很能打,是有過命的交情。


    “阿力你好,你知道大山哥去哪了嗎?”我不疑有他,直接問大山哥的消息。


    這男人遲鈍了一下,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把手機落我這裏就不見了,我按照通話記錄打過去就找到你了,我以為他去你那了。”


    手機也沒來得及拿走就失蹤了?他到底去了什麽地方?我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大山哥很有可能去過207,再想起兜裏那對男女和保潔阿姨的圖片,心中突然恐懼起來,連忙問他:“大山哥走之前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那邊沉默起來,好像在回憶,過了半分鍾,他回道:“好像說了一些,我也不明白什麽意思,對了他還說了你的事。嗯……,在電話裏說不清楚,你來我這裏吧。”


    我的腦中又回響起噠噠噠的聲音,心中十分擔心大山哥的生命安全,急忙答應下來。


    他告訴了我地址,我就直接去火車站,買了十分鍾後去泰安市的票,然後坐在候車廳等著。


    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嘈雜聲掩蓋住腦中的聲音,我覺得十分舒服,很快就開始檢票了,我跟著人流進入火車。


    坐在車裏好長時間車才發動,慢悠悠地出發,我暗罵一聲真慢,心情有些煩躁。兩座城市之間沒有修高鐵,而且火車還經常晚點,說是四個小時到,晚個半小時很正常。


    火車開出城市,車窗外是綠色的田野,我看得有點膩煩,想要睡一會兒,不經意間瞥見隔座對麵有個剃著圓寸的青年男子十分急躁的樣子,用手撥弄著窗簾,口中自言自語。


    這人眼眶深陷,額頭冒出細汗,有些不對勁,我皺了皺眉,他周圍的人都睡著了,隻有他一個人作出這樣奇怪的舉動十分明顯。


    我緊盯了他一會兒,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瞪了我一眼,突然拿盛垃圾的小鐵盤往我身上砸去。我扭身躲過,碰醒了身旁的大媽,她張開眼罵了我一聲,我沒理會她,因為那個圓寸男一把將窗簾拉斷,跳了出來,朝車廂尾部跑去。


    不一會兒,嘭嘭嘭的響聲傳遍整個車廂,我站了起來往那邊看去,幾個乘務員飛快跑過去,然後就是一陣爭吵聲和慘叫聲,之後就沒了動靜。


    難道他們打起來了?那個男子什麽情況?我起身往車廂尾慢慢走去。


    七八個乘務員圍在一起,地上一個捂著頭低聲呻吟,風呼呼地刮著,車廂連接處的端門竟然被什麽東西砸開了,那個圓寸男卻不見了。


    他不會砸開門跳下去了吧?我心中一突,這又是自殺?


    旁邊幾個過來看熱鬧的人也輕聲低語起來,有個女人還哭了起來。還好一名穿著製服的中年男子過來頂著風將門關住,對那個女人安慰了幾句,讓我們回到座位上去,馬上就到下一站了,他們已經通知警察上來調查。


    這中年人看樣子是乘務長,我回到座位上,哀歎一聲,不知道又要晚多長時間。


    旁邊的大媽問我出什麽事了,我說剛才那個人跳車了,她愣了一下,然後罵了一聲真晦氣,掏出瓜子嗑了起來。


    十幾分鍾後果然進站了,上來兩個警察,要對我們這個車廂裏的人問話。


    輪到我時,其中一個高個子警察接到一個電話,搖了搖頭,對另一個記筆錄的警察說道:“沒救了,送到醫院沒多會兒就沒氣了,間歇性精神病,好像出來之前沒吃藥。”


    精神病會這麽嚴重?我心中有些慌,我可是被診斷為中度精神分裂,難道我也會像那個圓寸男一樣,不知什麽時候突然玩自殺?


    對我隨便問了幾句,兩人等到下一站就下車了。


    腦中亂亂的,一直到天黑火車到站都沒緩過來,沉默著走出車站,看見一個長得挺帥的男人正對我招手,我沒理他。


    “小劉老弟?是你嗎?”


    我轉過身來,疑惑道:“你是……阿力哥?”


    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啊,我們電話裏不是說好的我來接你。”


    阿力哥看起來不到三十歲,西裝革履,長相俊朗。我想起大山哥那穿了五六年都不喜歡換的灰襯衫,七塊錢的紅塔山,這兩人站在一起一點也不像兄弟好不好!


    他帶著我上了一輛奧迪,他邊開著車邊問我:“劉老弟,我聽說你坐的火車上有人跳車自殺了,你嚇到沒有?”


    看來他消息聽靈通的,我搖頭道:“沒有,我沒有親眼看見他跳車。”


    他笑了笑不再說話,我問道:“大山哥怎麽回事?”


    “你先別急,我們到地方再說話。”他安撫我說。


    我的確心急,但是也不差這一會兒,默默地坐在一邊。


    車開到郊區一座山下,前麵出現一扇自動門,旁邊是保安亭。阿力鳴了兩聲笛,一名保安從亭子裏探出頭看了一下,又縮了回去,然後門慢慢打開。阿力驅車開到山腰一間別墅,周圍環境安謐,綠化極好。


    我心中咂舌不已,這個阿力什麽來頭,大山哥找了個土豪做朋友?


    車開進車庫裏,阿力打開別墅大門,帶我走了進去。


    大廳裏的裝飾很奢華,很多瓷器古董,黑色木質的家具,特別是沙發上那白色的虎皮毯子,條紋生動,後麵還有一條尾巴搭著,好像是真的。我忍不住想摸一摸,我從沒摸過老虎呢。


    “劉老弟,你今晚住二樓右邊,要不要去看看?”阿力正要上樓,回頭問我,見我小心翼翼地摸著虎皮毯子的樣子,他哈哈一笑。


    “劉老弟,你跟大山真像,他最喜歡的就是這張毯子,是他花大價錢從外國佬手裏買來的。”


    果然是真的,我手一抖,大山哥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還敢做違法交易,這買真虎皮可是犯法的啊。


    也許知道我心中所想,阿力說道:“平時沒幾個人來這裏,就算有人看見了,就說是仿製的,沒人懷疑。”


    我十分不解道:“大山哥哪有錢買這麽貴的東西?”


    阿力聽到我疑問,不解道:“大山哥沒告訴你嗎,他近兩年賺到大錢了,這座別墅都是他的。”


    我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這座奢華的別墅是大山哥的,他娘的還抽七塊錢的煙,去我那就拎幾袋路邊買來的水果,讓我以為他跟以前一樣窮。


    “上次去老家,給我爸媽送了一箱冬蟲夏草,我爸給我打電話跟我說,表哥一定在外混的不怎麽樣,回家裝大款,讓我見到他多給他麵子。誰知道是真的成了大款了。以我倆的感情竟然不告訴我,這次見到他非罵得他狗血噴頭!”我惡狠狠地想著。


    阿力看見我的表情,解釋道:“你別怪大山哥,他一直做人都很低調,這別墅沒幾個人知道是他的。”


    我心中一動,難道其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力哥,你們是不是做違法的生意了?”


    阿力走過來,坐在我對麵的沙發上,點點頭:“我們本來是開采煤礦的,哪知道下麵竟然有金子。”


    我震驚了一會,“你是說,你們偷采金礦?”


    見阿力點頭,我心中不安起來,“你們可知道這是犯罪的,有可能要進監獄的?”


    阿力不以為然道:“金礦早挖完了,我們出手很幹淨,沒有人能查到我們。隻是……”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對我笑道:“劉老弟你放心吧,大山哥做事一向很穩重的。”


    “靠!穩重就不會丟了手機玩失蹤了!”我罵道。


    終於說道正題,阿力正色道:“劉老弟,你和大山的關係我聽他說過,這次他失蹤了,你可不要對別人說,任何人都不可以。”


    我有些疑惑,但是他說得很嚴肅,我就點頭答應了。


    “這個你放心,你還是趕緊把大山哥怎麽失蹤的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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