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藍:“……”


    跪在前頭的人,有人“噗”地一聲,趕緊閉住嘴,眾人更是大氣不敢出——這倆孩子是誰?怎地和皇帝如此親熱?


    季嫦直了眼,怔在當地。半晌若有所悟——皇帝也有八歲了,聽說太後已經在考慮給他選秀女的事,皇室孩子開竅得早,莫非皇帝看上這小姑娘美貌?


    曖昧的念頭還沒轉完,她就聽見皇帝又慢吞吞重複了一句,“方才誰說要朕做主的?”


    “陛下!”季嫦一醒,急忙將兒子抱了過來,“剛才這兩個小賤……”


    “哦,忘了給你們介紹一下,”景泰藍一腳便將試圖抱他大腿哭訴的晏玉瑞踢開,笑嘻嘻打斷她的話,“這兩位,是榮昌郡王府的雙生子,這位容晟,榮昌世子;這位容昭,昭陽郡主。”


    “……”


    四麵此時何止草不動,眾人覺得渾身肌肉從此都快不會動了。


    晏玉瑞眼睛一翻,又暈過去了。


    季嫦瞠目結舌,啊了幾聲沒能說出話,景泰藍斜睨著她,“季副將,你夫君也不過是個三等侯。你以何身份,稱榮昌郡王以及衛國公之子為賤民?”


    太史闌封號衛國,眾人都知道。季嫦臉色煞白,瞪大眼睛看著容叮叮和容當當,她卻是素來霸道慣了,到此時依舊不肯放棄,抗聲道:“陛下,我等並不知世子和郡主身份,算不得罪過,而世子郡主無故傷害……”


    “方才誰說要讓本王登門磕頭謝罪的?”又一個聲音,切斷了她的話


    。


    日光淡淡,一人從淡淡日光裏走出,瞬間似壓下這晨間的亮,隻剩他於天地之間,熠熠生輝。


    季嫦臉上的肌肉徹底僵硬。


    容楚微笑,“原來是季副將。怎麽,犬子小女得罪了你嗎?如果他們真做錯了什麽,本王上門請罪也是該當的,不過磕頭,本王雖不介意,倒有點擔心你承受不起。”


    季嫦咬咬牙,抬頭冷笑道:“郡王這是要在陛下駕前以勢壓人麽?不過凡事也大不過一個理去!要我說,您這上門請罪,我卻是當得起的!”


    “哦?”容楚唇角一抹淺淺笑意。


    “郡王對吾子傷勢視而不見嗎!”季嫦悲憤質問,一指容當當手中蜘蛛,“你的兒子,用這毒蛛傷他,還讓人上前對他……對他……”她說不出來,隻得將兒子抱過來,掀開袍子給容楚看,眾人瞅著晏玉瑞褲子上一堆大泥巴腳印,都忍不住哧哧地笑,被季嫦一一怒瞪回去。


    剛醒過來的晏玉瑞捂住褲襠慘叫:“毒蜘蛛!毒蜘蛛!”


    容楚一瞟晏玉瑞傷處,晏玉瑞禁不住縮了縮。,隻覺得原本隻是痛,給容楚這一看,痛上還加了寒


    “大寶沒有毒。”容當當一臉委屈地揚起臉,將蜘蛛捧起,蜘蛛在他手中乖乖呆著。


    景泰藍立即道:“當當,把你的蜘蛛借朕玩玩。”


    容當當遞過去,景泰藍拎起那隻蜘蛛,對晏玉瑞招手,“來,來陪朕一起瞧瞧?”


    晏玉瑞臉色立即慘白,但皇帝召喚不可不從,猶豫半天才磨磨蹭蹭過來,景泰藍抓著蜘蛛一把湊到他鼻孔前,“看看!”


    蜘蛛烏黑長爪半空彈動,離晏玉瑞鼻孔不及三分,景泰藍笑嘻嘻用小指勾著蜘蛛,在晏玉瑞眼睛和鼻子前危險地晃啊晃,蜘蛛爪上的長毛,不時地刺上晏玉瑞的臉……


    叮叮當當滿意地瞧著,頓時覺得景泰藍哥哥很好,果然是一國的!


    景泰藍手指一抖,蜘蛛爪子往晏玉瑞鼻孔爬去,他笑嘻嘻慢吞吞問:“瞧清楚些,真的是毒蜘蛛嗎……”


    晏玉瑞尖叫,就勢癱跪下去,“陛下


    !不是!不是!這個不是毒蜘蛛!是我……是我亂說!”


    景泰藍一腳將他踢開,“爾敢欺君!”好死不死正踢在他襠處,雪上加霜,晏玉瑞大叫一聲,滾到母親腳下,季嫦接著,心疼得臉色煞白,胸口起伏幾下,想說什麽,終究沒有敢說出來。


    “這是犬子的玩具。”容楚和藹地道,“犬子想必想和令郎分享他的愛物,隻是他年幼,不知該將蜘蛛無毒之事說明。又或者令郎沒給他機會說?話說回來,我容府護衛也認為那是毒蛛,卻不懼蜘蛛之毒,奮不顧身上前為令郎奪蛛,反觀您晏府護衛,卻在人群之後作龜縮之狀……”他語重心長地告誡季嫦,“我這邊護衛的情義,你不謝也就罷了,你自己府中的護衛如此怠忽職守,回去還是要記得多多管教啊。”


    季嫦直愣愣地望著他,大抵難以想象世上還有人能這般顛倒黑白……


    “你……”她咬牙半天,忽然又指向那些中毒的人,“好!算我兒自己倒黴!那他們呢!他們中的毒可是真的!”


    容楚還是那從容笑意,隻問了一句話。


    “我想知道,諸位少爺,是在什麽情境下被下毒的呢?”


    眾人一呆,齊齊啞口。


    這群中毒少年,都是先前圍堵推撞容叮叮時被下毒的,現在要怎麽說出口?


    那些被毒得臉色發青的少年,眼神也在發青——看走眼了!還以為是哪裏混進來的野孩子,誰知道這個小姑娘是容家郡主?


    “叮叮。”景泰藍抱著容叮叮,笑眯眯看著她的眼睛,“你是尊貴的郡主,可不能給隨便什麽臭男人碰著。他們沒碰到你吧?誰碰你,左手碰砍左手,右手碰砍右手……”


    眾人激靈靈打個寒戰。


    “謝謝陛下啦。”容叮叮甜甜地答,“不要你砍人啦,叮叮會讓他們自己爛手手的。”


    兩張小臉對望而笑,都花也似,圍觀的人,一抖一抖打寒噤……


    “小女身上是有些玩意,是本王給她防身所用


    。可是本王告誡過她,若非他人對她有惡意,不可輕易出手。小女年紀雖幼,但也能分辨他人善惡,”容楚眼眸淡淡掃過,“難道小女把諸位好意,全部看錯?”


    “不……不……我們不是中了她的毒……”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立即道,“我們……我們沒碰她,沒有,沒有!”


    “是的是的。”其他人也反應過來,急忙道,“我們隻是想……想開個玩笑……”


    “郡王……是我等衝撞郡主……不知者不罪……”


    容當當忽然清晰地道:“你們知道的。”


    眾人都一愣,容當當撿起地上掉的他的“名片”,奉給容楚,委屈地道:“爹爹,當當一開始就把名片給他們啦!”


    “朕瞧瞧,”景泰藍接過去,一眼瞧過臉上抽搐一下,隨即“勃然大怒”,將名片啪地擲下,“這上麵名字地址俱在,你們還裝不知道!”


    眾人苦著臉連忙跪下請罪,一邊磕頭一邊大罵——隨便什麽人弄張紙寫個地址也叫告知?


    景泰藍大罵一通後,挺寬容地一揮手,“看在世子和郡主未有傷損的份上,饒了你們這一回,還不過去請罪?”


    一群被打得毒得氣息奄奄的倒黴蛋兒,再去給精神百倍的叮叮當當請罪,一邊鞠躬一邊忍不住悲憤地抬頭望望天——天是黑的!


    季嫦氣得渾身發抖,想要發作毫無理由,也不敢——景泰藍看也不看她一眼,而容楚在那裏微笑,笑得甚有殺氣。


    在容郡王看來,一切敢於覬覦他女兒的男人,都是不可饒恕的登徒子。他眼神笑吟吟地自晏玉瑞身上掠過,晏玉瑞給他看得汗毛一陣陣倒豎,也無心找回場子,隻想趕緊逃開,拚命在後頭扯他娘的衣襟。


    季嫦隻得忍住,生硬地向景泰藍表示孩子重傷,需要救治,就此請求告退,景泰藍擺擺手,看她抱著晏玉瑞離開,眼睛一瞪,對那群毒得七倒八歪的家夥們喝道:“都堵在這裏做什麽?把毒氣呼出來讓朕聞嗎?”


    眾人隻得含淚散開,努力用哀憐的眼神栓住容叮叮,等待她大小姐良心發現給解毒


    。


    容叮叮向來算是大度的孩子,小手一揮就要說話,卻被容當當拉住。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容叮叮笑起來,大力拍他肩膀,“當當,都聽你的。”


    忽然另一顆大腦袋湊了過來,卻是景泰藍的,“喂,你們在說什麽,說給哥哥聽聽。”


    景泰藍出口“哥哥”兩字時,順溜自然,那兩個聽得也自然,景泰藍自己卻頓了頓,眯了眯眼,隨即微笑。


    他是哥哥了……


    他有一對聰明的弟弟妹妹……


    這感覺真好……


    不過……景泰藍皺了皺鼻子——好像弟弟奸壞奸壞的,不好騙;妹妹還會下毒,也未必肯給他玩……唉,麻麻真是的,沒事把叮叮當當送上山幹嘛呢……


    景泰藍讓弟弟代做作業和玩妹妹的希望破滅,頓時又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要給他們立即解毒,讓他們到那邊,等下咱們去給他們開會……”容當當這麽囑咐姐姐。


    景泰藍聽得一頭霧水,“開會,開什麽會?”


    容當當抿著薄唇不說話,容叮叮笑眯眯小手一揮,拍了拍景泰藍的肩膀,“哥哥,你很快就知道,你有我們是很幸福的喲……”


    “我當然很幸福……”景泰藍看著兩個小家夥對那群中毒的官宦子弟們招招手,帶著他們進去“開會”了,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容楚笑而不語,隨便兒女去做什麽,關於孩子的教育,他早已接受了太史闌的觀念——不約束,不限製,不強迫,放縱天性,正確引導。


    這倆娃娃假如今天受了點刺激,想要好好**麗京官員子弟,做這麗京的小霸王頭子,他也不介意。


    一直以來,官員子弟到了年齡就可入仕,占據朝中和親衛重要職位的製度,有利有弊


    。好處在起點較高,避免了很多麻煩;壞處在這些子弟嬌生慣養,不知民間疾苦。太史闌上位後,多年來一直上書強調廢除寒庶之分,國家選材一視同仁,越來越多的寒士英才被選上來,雖然有利朝政推行,但也導致了貴族子弟和寒門官員之間壁壘森嚴,矛盾不斷。


    對此,容楚認為,隻有兩個解決的可能。一是徹底廢除官員子弟自動捐官製,實現國家選士的徹底公平。但這一著改製,必將動搖整個官宦階層的利益,引起這些人抱團做對,影響巨大,操之過急甚至會動搖國本。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從小好好**這些官宦子弟,從娃娃抓起,從素質抓起。


    這也是當初他設置光武營的初衷,地方光武營現在總體還不錯,麗京光武營因為一直被康王把持,雖然也訓練出一批優秀人才,現在卻多半投了太後和天節陣營,就算現在投奔容楚,他也不能用。


    如果他的孩子,有和老子同樣的心思……


    容楚微微一笑……順其自然吧!


    他和景泰藍站在獵場門口,看見兩個孩子過了一陣子,從樹後手拉手出來,身後誠惶誠恐跟著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孩子,正午陽光下,兩張精致的小臉晶瑩發亮,都禁不住笑起來。


    ……


    九月的金風吹過南齊大地,將幾騎快馬的蹄聲遠遠地送開。


    蹄聲如流水,越阡陌跨溝渠過通衢大道,擦過人群身邊時,不過是一陣淡淡的風,人們目送著快馬的背影,隻能看出那必是千裏名馬,以及從馬鞍上金黑二色的鏤痕上看出,這馬來自軍方。


    或者還有眼尖的,能看見鏤痕上,有靜海二字。


    太史闌一行,輕裝簡從,快馬一路奔麗京。


    她原本應該更快到來,隻是臨出發前另有緊急公務,耽擱了幾天,一路緊趕慢趕,此刻才到麗京。


    東堂近期頗安分,西番暫時也沒什麽動靜,倒是她剛剛得了些消息,覺得五越似乎有些不安分,正想和景泰藍容楚商量一下。


    這日中午,麗京城門在望


    。


    太史闌停馬,仰頭望麗京七丈城門,微微吸一口氣。


    距上次跨越出麗京城門的陰影,已有五年。


    而她穿越到這塊土地,也已經六年。


    一瞬間星霜換,人間滄桑亦幸福。


    她此刻歸心似箭,一拉韁繩便要進城,忽然幾騎快馬從城門裏馳出,正擦過她的馬身,往城外去了。


    太史闌從軍多年,對馬很**,一看那高峻馬頭雄偉馬身,便知道那是好馬,很自然被吸引了目光。


    眼光這一掠,她便在對方馬鞍的同一位置,也看見一抹火漆的烙痕。


    這是軍馬。


    太史闌沒有多想,軍馬出入城門是很正常的事,頂多這騎馬人看上去有點急迫罷了,不過涉及軍情,急迫也是正常的。


    她急於回去見容楚兒女乃至景泰藍,當下便入城,等待城門查驗時,腦海中卻總晃著那馬的影子,她沉思一會,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現在天下軍馬,多半都已經在她眼目之下,她知道近期沒有需要緊急處理的軍情,唯一不受她轄製的,就是麗京城郊的天節軍。


    按照道理說,暫時沒有戰事,沒有人攻打京城,沒有軍隊北上南下,天節也不該有任何軍情,那麽剛才的行色匆匆的軍馬,所為何事?


    太史闌多年戰場摸爬滾打的**神經跳了跳,伸手便從還在查驗的士兵手中抽出火虎的身份文書,轉身便向外走。


    跟隨她回來的是火虎和雷元,看她這動作都一愣,隨即毫不猶豫也轉身跟了出去,守門士兵愣愣看著幾個人背影,嘀咕:“瘋子……”


    “大帥,去哪?”火虎問。


    太史闌眯眼看著官道,現在當然早已不見那軍馬的影子,但她沒有猶豫,“去天節大營。”


    ……


    正在此時,一群衣著光鮮的孩子穿街走巷,到達麗京光武總營的側門,側門看門人很殷勤地迎出來,對領頭的兩個孩子道:“世子,郡主,您二位和諸位少爺又來啦


    。”


    容叮叮笑嘻嘻點點頭,容當當抿抿嘴,遞給他一小塊銀子,看門人喜笑顏開給他打開門,指了指後頭一個小山坡,道:“獸籠就在那裏,公子們小心瞧著,可千萬別靠近。”


    他抄著袖子,看著這群孩子,大多七八歲十來歲,卻由年紀最小的兩個領著,看起來頗有些滑稽。不過近期麗京各大豪門貴族及其下屬們都知道,麗京新來了一對小霸王,沒用多久時間,就征服了麗京貴族子弟,隱然成為麗京官宦子弟新頭領。


    這兩個新頭領,和他們的父母一樣,非常得皇帝寵愛。他們回京後,進入皇室主辦的貴族學堂,上了三天課,就給皇帝遞了折子,要求增加課外活動時間,帶領學生們體驗民情,體察民生,培養實際動手能力和處事能力。這麽稀奇古怪的想法,皇帝竟然也準了,真讓兩個最小的四歲娃娃擬了所謂的“課外活動日程表”。日程表倒也新奇豐富,有“麗京小巷半日遊”“民間工藝大探秘”“郊外馬場課外遊”“節日扶貧行動”“節日表演活動”“郊外遠遊活動”“參觀軍營活動”“慈善堂慰問活動”“采茶場實踐活動”“射箭場練箭活動”等等。因為課外活動安排得很豐富很特別,麗京的官宦子弟們參加得也很踴躍,一開始皇帝命令夫子陪著,可這些活動多半很耗費體力,那些四體不勤的夫子們很難跟得上,後來皇帝直接命令京衛的衛士跟隨保護,京衛和夫子不同,無法管束這些貴族學生們,漸漸地到後來,叮叮當當竟然就開始主事,指揮著便成了習慣,順理成章地成了麗京這一批官宦子弟的新頭領。


    新頭領甜蜜可人,美貌乖巧,但凡見過的人無不交口稱讚他們的可愛,不過學堂學生們可不這麽認為,他們覺得這是一對隱藏屬性的小惡魔。


    小惡魔設置課程很有些心機,一開始都是好玩的輕鬆的,在麗京逛各種隱秘的,平常他們無法進入的巷子,觀察最底層的民情風俗,或者去慈善堂,貧民窟扶貧,讓他們體驗民生疾苦的同時,也找到自身的高大上感覺。孩子們漸漸上癮,有所觸動,待人接物有所進步,運動多了胃口也好,漸漸令原本持保留不讚同態度的家長們,也開始覺得這“課外活動”頗有些好處,似乎正將自己的孩子從奔往紈絝的路上拉回來,也便極力讚成。


    這時候,叮叮當當便開始了魔鬼課程,遠足、拉練、勞動,實踐


    。還不許家長們派人伺候,把一群嬌生慣養的孩子折騰得叫苦連天,可是再怎麽叫苦,也不好意思說出來——那對最小的四歲孩子,自己走在前頭,還拖著自己的小箱子,有時候順手還幫別人拎東西,這叫這些已經七八歲十來歲的男子漢,怎麽好意思輸人?


    末了也隻好眼睛發直,說一聲:怪胎生的小孩,也是怪胎。罷了。


    今天的課外活動比較特殊,叮叮當當聽說麗京光武總營後山有處秘密的馴獸基地,是用來給一批搏擊學員練習用的。這兩隻便有心帶大家來個“動物園半日遊。”打算著有什麽動作快殺傷力又不大的野獸,放出來給大家練練箭,順便也見識一下猛獸練練膽氣。


    容當當做事向來謹慎,有了這想法,提前一天就去認了門子,發現這裏有個側門,比較隱秘,可以偷偷進去,便提前給看門人塞了銀子,說好今天過來。


    看門人看著這群麗京最尊貴的子弟,頗有點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陣。


    “放心啦,我們隻是瞧瞧。”容叮叮笑眯眯揮揮手,又對身後的一群孩子揮手,眾人一擁而入。


    “今天我們的課外作業,就在這裏了……”容當當的聲音遠遠傳來。


    看門人看著孩子們背影,搖搖頭,重新關上門,掛上一個牌子。


    “豢獸重地,無令莫入。”


    ……


    太史闌在離天節總營裏許的地方停下來,等。


    她並不確定會發生什麽,但她修煉已成的感知能力,卻告訴她一定會發生什麽。


    感知會提醒她一切異常,不然她也不會在擦身而過的一大批出城人群中,偏偏注意到那軍馬。


    她身後十幾騎靜靜佇立,無人疑問。


    大帥的命令就是軍規,多年戰爭生涯,已經徹底練就了太史闌麾下鐵一般的紀律。


    他們沒有等多久,就看見有一批人馬從軍營中馳出,人數大抵相當於一個五十人的隊


    。看上去像是出營偵查的斥候隊。


    太史闌注意到最前麵將領略有曲線的腰肢,是個女將。


    “跟上。”她道。


    這一路竟然又跟回了城門,在離城門還有裏許的地方,這些人馳進道旁樹林,很快又出來,出來時軟甲外已經穿了尋常衣服,打扮便如平民。隨即繼續向前。


    過了一會,太史闌有點無奈地看著那批人入城,等他們人進城才跟了過去,看守城門的士兵還是剛才那個,看太史闌又回來,喃喃嘀咕:“果然是瘋子……”


    太史闌不理他,眼角一瞄案上的本子。城門守衛會對所有三十人以上隊伍登記進城事由,那本子上寫的是“英國公府出城狩獵護衛”。


    太史闌嘴角一抿,冷峻弧線。


    哄誰呢,出城狩獵這麽多人,一個獵物都沒?


    不過對方既然編造理由這麽馬虎,說明並沒有費心思想掩飾行蹤,按說就不該是去做什麽要緊大事。


    太史闌在立即回家見兒女和容楚,和繼續追蹤下去兩個選擇間,再次鬥爭了一會。


    隨即她離開城門,對等待的護衛道:“跟上。”


    ……


    “好臭。”一群小屁孩捂著鼻子,驚歎地盯著前方。


    這裏是一處小山坡,坡後蓋著一大排半封閉的獸舍,熊狼虎豹俱全,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厚的腥臊氣息。


    山坡四側無人駐守,這裏每天早晚兩頓會有人進來喂食,以及每旬開課時教官帶領學生進來一次,平日裏閑雜人等都不許靠近,四麵高牆鐵壁,確保人進不去,野獸也爬不出。所有的獸舍都鎖著,專人才有鑰匙。獸舍前後牆高處開著透氣的窗戶。孩子們踮腳看著裏頭的熊狼虎豹斑斕皮毛和猙獰利齒,嘖嘖驚歎。


    本來孩子們出外,都有各家護衛跟著,人多眼雜的很不方便,各家護衛護著各家小主子,時常還容易引發糾紛。叮叮當當後來便上書皇帝,要求所有學生都不要帶護衛,隻由京衛統一保護,並且纏著父親祖父,表示自己作為學生頭領,要以身作則,王六叔叔他們不能再跟,容楚口頭上應了,自此之後,便由京衛負責保護,其餘各家護衛,多半遠遠在附近區域等候召喚


    。


    叮叮當當今天帶人過來時,因為怕這個課程會被京衛阻擾,特意使計把人給調開了,現在這邊隻有這一群孩子。


    孩子們嫌臭,又有些畏懼,都遠遠捂住鼻子瞧著。叮叮當當一臉不稀罕,四處隨意望望。


    他們在李家時,見過的這些野獸多了,李家所學駁雜,蘊藏豐富,武功修行用毒異術乃至毒蟲猛獸的各種駕馭,李家都有人擅長。李扶舟本人雖然不教叮叮當當這些,但這幾年叮叮當當靠著自己的甜嘴,這裏學一點,那裏瞧一點,見識足可算豐富。


    少爺們恐懼了一會,看看這兩人一臉無所謂,也漸漸放開了些,三五成群靠近自己感興趣的野獸,對裏頭指指點點,那些虎落平陽的猛獸們,懶洋洋睜開眼睛,瞟一瞟這群汪汪亂叫的小狗。


    “當當,那隻狐狸怎樣?”叮叮關心的是練箭的問題,上次狩獵因為景泰藍哥哥一直要和她玩,導致她沒能好好地去打獵,最近熬得有點手癢。


    一邊說她一邊抽出自己的朱紅色小弓箭,箭上泛著熒光,是塗了迷藥。


    容當當看看那狐狸籠子,裏麵有三隻狐狸,和其餘猛獸的籠子也已經隔開,覺得安全是沒有問題的,便點了點頭,自己上前去開籠子。


    狐狸籠子上了鎖,但容家孩子身邊怎麽可能沒利器,容當當拔出一把小鋼刀,用力一劈,鐵鎖落地,他打開門,幾隻狐狸得了自由,立即竄出,在山坡上一閃不見。


    “誰捉到這三隻狐狸,叮叮當當有賞!”容叮叮大叫,“可以提一個要求!”


    立即有個小胖子,大聲道:“容叮叮,我想你陪我睡覺!”


    “叮叮要陪爹爹睡覺!”容叮叮大聲道,“爹爹同意叮叮就同意!”


    容當當立即在小胖子身上灑了一堆粉末,“大寶,咬他!”


    ……


    三隻狐狸在山坡上飛竄,孩子們各自狩獵,叮叮當當和幾個孩子一起,將其中一隻灰狐狸逼到山坡的一個角落,那裏背後不遠處,就是熊舍和狼舍


    。


    孩子們大聲吆喝,左右包抄,要將狐狸抓獲,那狐狸似乎急了,忽然一個急竄,向著熊舍的方向竄去。


    孩子們立即紛紛拉弓射箭。


    “咻。”


    一道極其猛烈的勁風,從孩子們頭頂掠過,那般猛烈穿透空氣的聲音,驚得所有孩子頭皮一緊,容當當愕然抬頭,便看見一支黑色的箭,箭頭閃爍著紅色的光,越過狐狸跳躍的背脊,沒入前頭熊舍的上半截板壁。


    容當當心中模糊地掠過一個念頭——好大的箭……


    未及想清楚,黑紅弧光一閃,隨即轟一聲悶響,煙塵從熊舍壁上騰起,伴隨一陣低沉憤怒的咆哮聲。


    孩子們都驚住,一時沒明白發生了什麽,隻隱約覺得似乎有巨大危險逼近。


    “轟”又是一聲,煙塵更甚,灰黃彌漫的塵土之中,隱約可以看見粗厚的黑色的腿爪。


    “熊出來啦!”驀然一聲尖叫,孩子們驚駭欲絕,四散要逃,卻接連聽見頭頂箭風呼嘯之聲,沒入對麵獸舍,一道道灰影閃電般竄出,無聲無息沒入煙塵裏。


    有人跑,有人尖叫,有人驚嚇哭叫,叮叮當當大叫,“別慌!別慌!大家聚在一起……”但他們稚嫩的聲音,被孩子們的驚呼狂亂淹沒。


    須臾,煙塵散盡,腥臊氣息卻愈重,孩子們跑不多遠,又驚嚇地退了回來,“狼!狼!”


    此時叮叮當當才看清,不知何時,山坡下已經圍了一圈狼。正將他們的去路包抄。


    剛才那些箭,居心陰毒,竟然是將熊舍和狼舍的板壁射開,放出了這些猛獸。


    這些圈養的獸,平常不可能吃飽,此時深紅的一圈狼眸都死死盯著看起來很肥嫩的獵物,眼眸裏充滿貪饞的**。


    而對麵那隻熊,人立而起,孩子們仰望它的高度,隻覺得脖子發酸,再看看那蒲扇大的熊掌,更覺絕望


    。


    “嗚嗚嗚叮叮當當,你們害死我們啦。”一個孩子扔掉弓箭,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腥風猛烈,灰光一閃,一隻狼立即撲上,張開大口咬向那孩子脖子。


    雪白的利牙在日光下閃亮,齒縫間掛著猩紅的肉絲。


    那孩子尖叫抱頭,其餘人哭叫著滾爬逃開,“救命!救命!”


    “咻咻。”忽有兩箭電射而來,一中那狼頸側,一中那狼小腿,血花濺開,那狼嚎叫一聲,就地一個翻滾,悻悻退開。


    那驚魂未定的孩子抬起頭,就看見容叮叮放下弓,小臉煞白,容當當抓著弓,薄唇緊抿。


    兩個最小的四歲孩子,竟然是此刻最鎮定的人。


    最初的慌亂也是有的,巨熊的逼近,狼的包圍,那些尖牙利齒,都在提醒他們這確實是生死危機之時。但素日的教育讓他們立刻記起,爹爹麻麻說過——生死關頭,慌亂無補。冷靜和鎮定才可以救命!


    兩箭齊發,逼退一隻狼,兩人都鬆口氣,大聲招呼,“都過來,不要跑散!那些狼會吃了你們!”


    容當當伸手入懷去拿煙花,準備召喚自家護衛,他本來和容叮叮背靠背,忽然覺得身後一空,一轉頭就看見姐姐向前奔了過去,攙扶起了一個跌倒的孩子,而此時,那頭熊忽然咆哮著,向她撞了過去!


    容叮叮隻覺得腥臭之風逼人,一抬頭,就看見一團巨大黑影,和一雙燈籠似的帶血的凶眸!


    容當當的叫聲撕心裂肺。


    “姐姐!”


    ------題外話------


    ==


    叮叮當當說:年底了,扶貧了,課外活動需要經費,送溫暖需要買大米,給張月票讚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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