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湖很深, 冰涼的湖水灌入口鼻的瞬間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鶯鶯是第一個跳下來救人的, 說起來她也不確定掉入湖中的人是不是燕寧, 她隻知道自己跳湖前大腦一片空白,就隻是單純的想把人救上來。


    湖水晃動, 鶯鶯很快在前麵看到漂浮的白衣, 她奮力遊過去拉住那人的手, 使出全部的力氣把他往水麵拉。


    陽光照入湖水內, 衣衫與發絲全部糾纏在一起,接二連三的跳水聲引得湖麵波動厲害,隨著鶯鶯露出水麵, 很快有人過來幫忙。


    “快過來看看燕寧殿下怎麽樣了!”


    直到鶯鶯呼吸到新鮮空氣, 才知自己救上來的真的是燕寧,正要往畫舫上爬, 一隻手迅速將她拉了上來,不等她看清來人眼前就被一件外衫遮住,寬大的衣服將她整個包住, 鶯鶯往下扒了扒露出腦袋。


    “還好嗎?”脫下外袍,欽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錦白緞袍, 他屈膝蹲在鶯鶯麵前時領口大敞,露出精致好看的鎖骨。


    鶯鶯坐在地上, 頭發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很快浸濕欽容的衣袍,她平穩著呼吸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咳了幾聲道:“我沒事。”


    目光越到欽容的身後,被救回來的燕寧臉色蒼白嗆了幾口水, 被人攙扶著起身時意識不清。


    “去扶殿下回去休息。”華樂公主寒著臉趕來,平日端莊冷豔的她這會兒臉色極為難看,跟在她身側的下人一聲都不敢吭。


    因燕寧的情況不明,華樂不便在這久留,她走上前對鶯鶯道了謝就匆匆離開。不知是不是鶯鶯敏感了,她感覺華樂臨走時掃她的那一眼帶著滿滿的警惕,讓她很不舒服。


    因畫舫引起的躁動聚集了太多人,顧淩霄等人慢了欽容一步,他跑過來見鶯鶯無事,嚇得趕緊跪下來抱了抱她,“嚇死哥哥了。”


    “你要出了事爹能打死我。”


    顧淩霄擔憂過後一陣後怕,接著他放開鶯鶯開始訓斥:“你這丫頭怎麽這麽衝動,溪山湖你也敢跳,是覺得自己命長不夠你霍霍的是不是!”


    鶯鶯的額頭被顧淩霄戳了好幾下,她吃痛下意識後躲,肩膀被身側的人圈住,鶯鶯沒察覺小聲反駁道:“我又不是跳下去玩的,這不是為了救人嘛~”


    “畫舫上這麽多人,用得著你下去救?”


    鶯鶯聲音越來越小,“他們反應哪有我快,等他們下去,燕寧早就沉底了……”


    “你!”顧淩霄被鶯鶯噎著,兩種情緒互相交替,他氣是擔心妹妹真的出了事,同時又對自家妹妹救人的舉動感到欣慰。


    “下次不能再這般衝動了。”顧淩霄又說了她幾句,畢竟救人也要量力而行。


    欽容自顧淩霄來後一直很安靜,他摟著鶯鶯的肩膀,雖將人大半護入懷中卻未製止顧淩霄的訓斥。顧淩霄畢竟是鶯鶯的親哥哥,哪怕訓斥鶯鶯時語氣再嚴厲些也是對的,更何況欽容覺得顧淩霄說的沒錯,鶯鶯做事實在太衝動了。


    溪山湖深不見底,往年也不是沒淹死過會水的人,更何況鶯鶯怎能保證下去救人時不會出意外?而且落水的還是南音國的皇子。


    想到這裏,欽容麵色沉了沉,他任由顧淩霄戳著鶯鶯的額頭教育,直到感覺懷中的人縮了縮身體打出噴嚏。


    “好了。”欽容拂開顧淩霄的手將人護住,低眸見鶯鶯額頭都被戳紅了。


    湖上的風泛涼,他罩在鶯鶯身上的外衫已經半濕。抬手溫柔擦拭幹她臉上的水漬,欽容直接將鶯鶯打橫抱起,“我先帶她去換衣服。”


    顧淩霄愣了愣點頭,直到欽容走出好幾步,他才反應過來嘖了一聲。


    這算什麽事?


    顧淩霄神色複雜,他一個親哥哥就站在眼前,結果自家妹子落了水卻被旁人當著麵搶走了?!


    欽容就算有著哥哥的身份但畢竟是個男人,鶯鶯落了水與他接觸多有不便。裘安安一直站在顧淩霄身側,想了想她安慰顧淩霄道:“顧大哥莫擔心,我跟上去看看。”


    顧淩霄臉色好了些,點了點頭看向裘安安,“有勞了。”


    “……”


    燕寧落水不是小事,何況還不知是意外落水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兩艘畫舫相距不遠,這邊出了事武成帝那邊很快察覺,等畫舫靠了岸,以兆時太子為首,欽容等幾位皇子很快收到了傳喚,武成帝冷著臉道:“你們是朕的兒子,是這北域國的皇子。朕隻是讓你們看護好一艘畫舫你們都做不到,這北域國又如何能護?”


    兩艘畫舫,原本是武成帝和顧皇後分開而行,這樣兩邊都能有個管事的。


    這次武成帝特意沒讓顧皇後過去,為了就是看看他的這些兒子能不能鎮住這些世家公子哥,小打小鬧也就算了,這次竟又讓南音國的皇子出了事,而且人還是顧鶯鶯救上來的。


    “太子!”武成帝目光掃過欽容,最後死死盯著兆時太子看。


    畫舫上的事武成帝知道的一清二楚,在燕寧和鶯鶯相繼落水時,欽容反應極快迅速派人下去救,而兆時太子卻在三樓同一眾皇子公子哥宴飲,等人都救上來了才得知出了事。


    聞到兆時太子身上的酒氣,武成帝呼吸劇烈起伏著,最後咬著牙隻吐出幾個字:“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子!”


    此話一出,兆時太子白著一張臉跪下,屋內的人隨著他一起跪下請罪。


    鶯鶯是被裘安安送回清波居的。


    畫舫上有熱水,裘安安派人打來熱水後,還細心為鶯鶯尋來了換洗的衣物。鶯鶯本就沒什麽大礙,泡完熱水澡後人更加活蹦亂跳。


    期間張淩雪等幾名貴女來看過鶯鶯,除去那幾名戰戰兢兢被爹娘硬逼著過來刷好感的貴女,也就隻有張淩雪落落大方。


    她攪著手帕在心口拍了拍,聲音嬌滴滴道,“剛剛真是嚇死姐姐了,還好鶯鶯妹妹無事。”


    說起來這張淩雪也是個人物,幾乎全皇城的人都知鶯鶯看上了欽容,也就隻有她一人敢明目張膽同欽容說話。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早年張淩雪同她的小姐妹在背後說鶯鶯的壞話被鶯鶯撞到了,雖說張淩雪並沒直接參與,但鶯鶯看她不順眼臨走時還扯了她兩巴掌,把人踹到地上時剛好讓路過的欽容等幾名貴公子撞到了。


    這種事無論放誰身上都是奇恥大辱,爬起來找鶯鶯拚命都是有可能的。而張淩雪呢?她當日隻是爬起來哭著說自己該罰,說她以後一定會好好約束自己身邊的姐妹,然後再見到鶯鶯時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竟還能對她笑的出來。


    這事當時知道的人不少,為此還有不少人對張淩雪抱不平感到委屈,裘安安就是在那時對顧鶯鶯厭惡到極點,她同這張淩雪關係還算可以,見她來看鶯鶯還暗讚她肚量好。


    “裘姐姐這裏有需要幫忙的嗎?”


    同鶯鶯寒暄完,張淩雪將目光轉移到裘安安身上,她柔聲道:“姐姐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告訴我,鶯鶯妹妹落了水情緒可能不太穩定,不行的話我來替你照顧她。”


    她是知道裘安安討厭顧鶯鶯的。


    裘安安緊繃的身體放鬆,她雖驚訝鶯鶯救人的舉動,但因為二人的矛盾對著鶯鶯還是有些膈應。


    “不用了。”


    感激看了眼張淩雪,裘安安正要再說什麽,一旁的鶯鶯忽然插嘴:“人家裘安安就是好心過來給我送個衣服,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好似她是我丫鬟。”


    鶯鶯以前就不喜張淩雪說話的口吻,幾句話頂出來,“瞧你這勉強的口吻,還不行的話你來照顧我,你說我落了水心情不好,是不是還覺得裘安安又蠢又閑來我這找氣的?”


    張淩雪的話細品之下很有問題,看似放低的姿態其實高高在上話裏話外都是貶低。


    裘安安臉色一變,忽然也覺得自己莫名就被張淩雪壓了一頭,張淩雪笑臉一僵沒理會鶯鶯,拉起裘安安的手親近道:“好些日子沒見裘小公子了,他近日身體如何?”


    “我前幾日得了株人參,回去就給你送去。”


    鶯鶯歪了歪頭,又趕在裘安安之前開口:“她在提醒你我欺負了你弟弟,你應該仇視我和她一同對付我。”


    張淩雪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眼看著裘安安將自己的手扯了回去,她待不下去了匆匆要走。臨走前,張淩雪還淚眼蒙蒙說了句:“我知道鶯鶯妹妹一直不喜歡我,以後我不會再自作多情湊過來了。”


    張淩雪真的很精明,說完這句話就開門跑了出去,不知道的還當她在這受了天大的委屈,隻有鶯鶯覺得張淩雪是怕自己跑慢了被她抓住打一頓。


    等張淩雪走後,房中安靜了好一會兒,裘安安不知該作何反應站在原地沒說話,好在曉黛回來的及時,她麵無表情抬步就要出去,卻在推門時聽到鶯鶯對她說了一句‘謝謝’。


    裘安安根本就沒指望鶯鶯會感激她,扭頭看了鶯鶯一眼,見她眨了眨眼睛正托著臉頰對她笑,裘安安皺著眉別扭道:“你少招惹我們裘家就算是謝了!”


    鶯鶯無辜道:“我已經好久沒去招惹你弟弟了。”


    還真是,畫舫上推牌九時也沒多看裘鬱一眼。


    裘安安差點就點頭了,反應過來後惡狠狠又瞪了鶯鶯一眼,她故作凶狠道:“繼續保持,以後也不準招惹!”


    在裘安安甩門的聲音中,鶯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她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等屋內隻剩她一人時,她低聲問係統:“你是不是知道,哥哥和裘安安會在這九華行宮發生什麽事?”


    不然那日它也不會反問她,‘會發生什麽事你不知道嗎’。


    係統似是在遲疑,隔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回:【是。】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係統這次回的很快:【精魄的能力十分強大,我怕提前告訴你會讓你衝動行事。】


    “怎麽算是衝動行事?”鶯鶯冷哼了聲:“就算你不說,我現在也知道了。”


    前世鶯鶯在溪山裏磕了頭,對那段記憶模模糊糊記得不全。再加上從溪山回來後她就一心想著征服欽容,沒心沒肺也沒過多回憶這段往事,是今日在畫舫上看到溪山全景才打開了記憶。


    鶯鶯在溪山受傷不是意外,她是遇到刺殺慌忙中逃跑時磕到了頭。當時幸好顧淩霄趕來的及時,但因為那日下著大雨顧淩霄趕來的又急,護著鶯鶯離開時他被刺客傷了腿,二人滾落在地一路磕磕碰碰,鶯鶯疼的發懵,那是她最後的記憶。


    那麽多的刺客,受了傷的顧淩霄是怎樣帶著昏迷的她逃離溪山的?


    鶯鶯一直都沒想過這個問題,直到今日她見到了順荷公主,忽然想起前世她去刺殺顧淩霄時,對他尖聲吼出的那句話。


    她說:【早知會落得今日結局,你說安安會不會後悔用命救了你們兩兄妹!】


    當時順荷的劍就架在顧淩霄的脖子上,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鶯鶯剛好入顧府,見到眼前這一幕想也不想拔劍刺向順荷,她偷襲成功,順荷也被她一劍穿心。


    生怕再有什麽變故,鶯鶯抽劍抽的毫不留情,順荷的血濺到她的臉上,也濺到顧淩霄的身上。


    好似早就料到自己會是這種結局,又或者說順荷根本就沒了活下去的希望,她隻是在死前盯著鶯鶯吃吃的笑,混著血吐出最後的話——


    “當初,就應該讓你死在溪山。”


    鶯鶯死不了,早在她入這具身體前係統就說過,她一定會活到原主壽終那一天。所以鶯鶯那時沒在意順荷的話,而顧淩霄卻像是聽到了什麽最惡毒的詛.咒,顫著身體險些控製不住自己。


    聯想起前世發生的種種,重生後鶯鶯結合如今認識的裘安安,她不由有了推測:“前世是裘安安救了我和哥哥吧。”


    鶯鶯雖不知她昏迷後都發生了什麽,但想來裘安安在裏麵遭了罪。


    “你所謂的讓我救裘安安和哥哥,是不是說這一世會發生與上一世一樣的事情?”


    忽然就變聰明的顧鶯鶯讓係統招架不住,鶯鶯也沒在意係統的刻意沉默。


    她隻是想不出係統為什麽一邊讓她救人,一邊還不告訴她會發生的事,她自己敲定了主意:“前世的源頭在我,這一世隻要我不踏足溪山,那麽哥哥和裘安安就是安全的了。”


    【就是怕你會有這種想法,所以我才沒告訴你這些。】


    想來時機也差不多了,係統打定了主意,加載出001號傳輸的記憶問:【宿主想不想知道,前世在溪山究竟發生了什麽。】


    “什麽?”鶯鶯茫然,身體放鬆顯然還沒意識到危險。


    【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你前世都做了什麽孽,這樣你才能拚盡全力去救你哥哥和裘安安。】


    預感這事和顧淩霄娶裘安安脫不了幹係,鶯鶯也沒猶豫,盤腿坐好做出認真傾聽的模樣:“那你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欽容:鶯鶯不聽話她哥哥罵她也是應該的。


    過了一會兒,


    欽容:算了,還是讓他少說兩句吧,做哥哥的都不知道心疼妹妹,下手還這麽重。


    ……


    不是要洗白裘安安,下章隻是要還原真相。


    還有,我看姐妹們大多都是在裘安安嫁到顧家後才討厭她的,都覺得她不安好心又覺得她前後矛盾,是因為你們隻站在了鶯鶯的角度看問題。或許你們換個角度想會發現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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