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禮訓結束時, 比平常晚了一個半鍾頭, 天已經半黑。徐冉剛出殿門與劉嬤嬤告別,旁邊素華來請:“殿下說,請娘子過去用晚膳。”


    徐冉受寵若驚, 素日隻管一頓午飯的,今兒個竟然升級成中飯晚飯包兩餐。


    開開心心跟著素華過去, 太子已經在屋裏候著了。徐冉習慣地坐到原本的位子上,太子卻突然招手, 指了指他身旁的位子, 示意她坐過去。


    哇,大發了……學神今天心情很好嘛。


    以前兩人隔著段距離坐,如今一下子挨著了, 徐冉的小心髒撲通通地跳。好近好近, 感覺一抬手就會碰到學神的肩膀呢。


    並排坐著,遲遲不見傳膳。徐冉轉頭問:“殿下, 不傳膳嗎?”


    太子肅穆端坐, 端著一張冷酷臉,開口答:“不急,孤有事告知你。”


    哦?徐冉好奇看著他。


    許是被她這般盯著有些不自在,太子輕聲咳了咳,坐得越發挺直, 冷冷道:“孤換了衣袍。”


    徐冉看一眼,原來是要跟她說這事麽?可是學神每天都要換個兩三身衣袍,全宮上下都知道呀。


    點點頭捧場:“這身好看, 殿下穿什麽都好看。”


    太子揚了眼角,稍稍有些歡喜。一想到自己的本意她還未曾參透,出言提醒:“過幾日你要出賽,不想討些彩頭麽?”


    他這一說,徐冉立馬想到下午與劉嬤嬤說的玩笑話。不是吧,難道他聽到了?


    一時不太好意思,扯扯嘴角笑:“有殿下的鼓勵,便是最好的彩頭。”


    太子以為她終於領悟,滿意地點點頭,挪了挪身子,張開雙臂,寬袖垂地。“來罷。”


    徐冉震住,來什麽?


    她遲遲不動,太子皺眉,心想:難道她竟怕弄髒了他的袖袍麽,他特意換了新衣袍,為的就是避免她嫌髒,如今換了新衣袍,她倒反過來擔心這些瑣事?


    於是主動往她那邊靠,左手臂直直地伸到她的臉邊,頗有一副大義凜然的壯烈感:“孤待會吃完飯再換一身便是,無須擔心。”停了半秒,又加一句:“靠近點,允許你蹭蹭孤,孤福氣多,定能讓你討個好彩頭。”


    徐冉驚呆了。


    學神他竟把她的話當真了……


    眼見著太子火辣辣的眼神,滿臉寫著“你為何還不過來蹭蹭孤”的神情,徐冉感動涕零地撲上去,逮著太子的左手臂蹭啊蹭的。


    一邊蹭一邊小聲念:“求學神保佑,保佑我大賽拿第一……”


    她念得含糊,聲音又輕,太子聽不清究竟說了什麽,隻隱約聽得“保佑”二字。心裏覺得好笑,果然是個幼稚天真的小姑娘,還真把他當成菩薩使了,一邊想著,一邊又遞上右手,“再過來些,這邊也讓你蹭蹭。”


    蹭到了學神的徐冉,吃完飯後大搖大擺地回府了。


    全家人正在葡萄架下乘涼。


    徐冉歡天喜地,恨不得朝全府人吼一嗓子:明天誰有考試的,她身上全是學神的福氣,要蹭的快來!一兩銀子一次,包過!


    徐老爺知道她今日被東宮留飯,感歎自己家女兒越來越得太子欣賞,喜滋滋地揮手招她過去:“冉冉,過來吃葡萄!”


    徐豐主動讓出自己的藤椅給她坐,另外搬了椅子坐她旁邊。問“二妹,你最近太努力了,竟然學到現在才回來。來,大哥敲兩個核桃,給你補補腦。“


    徐嬌素日同徐冉一起上下學,有些好奇,問:“二姐,夫子又留你補習了麽?”


    蕭氏生怕徐嬌看出端倪,自那日從徐老爺嘴裏得知冉冉是報了私塾,打定主意要支持徐冉,不能讓她有任何的壓力。立馬開口道:“我和你爹親自去學堂打過招呼了,但凡你二姐功課上有不足的地方,隨時歡迎夫子們留堂課後補習。今天肯定補了好幾門,是吧冉冉?”


    徐冉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朝徐老爺那邊看了看,父女倆相對一視,心領神會。


    對麵徐佳一邊嗑瓜籽,一邊背書。徐冉知道她後日有考試,半開玩笑似地笑道:“大姐,今天我回來時路上碰見一個道士,道士說我身上滿滿的都是福氣,蹭蹭考試必過的那種,你要不要試試?”


    話剛說完,徐豐跳了起來,“我明天要考騎射,正好讓我蹭蹭。”宮裏每隔段一時間便會對侍衛宮人進行考察,考察不通過的便會貶職降級。


    徐冉仰著脖子,笑眯眯:“那大哥你再多剝幾個核桃。”


    徐豐啪嘰就是一頓亂敲,揀了核桃仁遞徐冉麵前。徐冉心滿意足地吃了核桃,半眯上眼,裝出得道高人的模樣,伸手摸徐豐的腦袋:“上天賜予你力量,逢考必過!過!過!過!”


    徐豐七尺的身量,半蹲著身子歪頭享受徐冉的“施法”。


    徐老爺和蕭氏笑得合不攏嘴。


    乘完涼,大家各回各屋。徐老爺回書房拿東西,正好與徐冉同路。父女倆一邊走,一邊閑聊。


    徐老爺笑:“冉冉,你哪裏就碰到什麽道士和尚了,盡使壞捉弄你大哥。”


    徐冉神秘兮兮地湊過去,“爹,我碰到的這位,那可比道士和尚好使多了,今兒個殿下讓我蹭蹭他的福氣呢。”


    徐老爺眼睛一亮,讓她細細道來。


    聽完後,徐老爺站著不動了,蹲下身:“來冉冉,你也替爹施施法,最近工部尚書那小子總跟爹抬杠,明天有議事,爹一定要爭贏他,氣死那個老不羞的。”


    徐冉換了套巴拉巴拉小魔仙的施法必備手勢,進擊吧爹!


    第二天徐冉下學回家,進門就看到徐豐舞刀弄劍興致勃勃地練武。徐豐一見她,立馬迎上去,拍著徐冉的肩膀,喜滋滋道:“冉冉,哥哥今天考了個頭名!”


    咦!咦!咦!她哥每次都是勉強及格,從來沒有考過頭名的!


    徐豐道:“說來也是巧,今天考試,蒙眼射箭。兩邊都是靶子,右邊是神武門那些家夥的考場。主考官弄錯了方向,大家都射錯了靶子,就我一個人射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難道不是因為箭法太差才射對靶子的嗎……徐冉不忍心打擊徐豐,陪著慶祝。思及昨晚自己的幼稚行為,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


    難道真是學神的福氣附體麽……


    等晚上徐老爺從議事堂回來,徐冉小心翼翼問:“爹,今天的議事,議得如何?尚書大人可曾輸得心服口服?”


    徐老爺道:“薑亭那家夥怎會是爹的對手。”話鋒一轉,“他今天壓根就沒來,昨天被他夫人打了,床都下不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徐冉:吼,學神福氣附體,真那麽靈嗎!


    徐老爺徐豐兩父子今天心情大好,喝了點小酒,提及開心事,哈哈哈從頭笑到尾。一頓飯吃下來,徐家娘子們不高興了。爺倆的笑聲實在太鬼畜。


    直到回屋,徐冉耳邊還充斥著兩父子蕩氣回腸的哈哈笑聲。


    躺在床上,徐冉舉起手掌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往臉上貼。


    雖然已經隔了夜,並且已經洗了手,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保不準學神的福氣還沾在手上呢。


    既然大哥和爹都能心想事成,那麽過幾日的比賽,她也可以的吧……


    六月初二,豔陽高照。


    全國各地幼學堂的精英學子集聚一地,寶輝閣前的廣場。


    呂夫子和學堂代表齊夫子送徐冉進去,一番鼓勵之詞說完,三人找到既定的位子坐下。


    本土東家有優勢,經儀堂的位子安排在最前方,徐冉耐不住好奇往後望一眼。


    放眼看去,視線內上百人,有比她年紀小的,有比她年長的,更多的則是看著和她一般大的同齡人。


    主持本場比賽是思教令最高長官王思之。開場老伯念出王思之的大名,並邀他做開賽感言時,徐冉立馬豎起耳朵,眼睛亮閃閃地往台上望。


    啊,這個就是阿燕的未婚夫。


    紅青儀袍銀魚袋,白白瘦瘦的,個子很高,五官秀氣,說話斯斯文文。舉止間透著一股文人雅士的風範。


    跟阿燕截然不同的畫風。


    王長使發言完畢,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第一輪是筆試。全堂清場,隻留下巡考的夫子和參賽的學子們。卷子一張張傳下去,徐冉拿到卷子時,深呼吸一口,心情頗為緊張。略微掃一眼,目光所及之處,嘿,都是會做的題!


    提筆蘸墨,坐得端正,刷刷下筆開始答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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