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東海歎氣, 哎呦呦, 敢情徐二娘子還沒反應過來!


    急死個人呐!


    徐冉回想之前太子來接她時那詭異的氣氛,以及太子莫名其妙說什麽不生氣啊之類的話,難道也是因為這個?學神其實是希望她主動過去東宮拜年的?


    福東海忍不住囑咐一句:“娘子, 過兩天去東宮,您可得好好討殿下歡心。殿下對您, 那真真是上心了。”


    已經完全反應過來的徐冉,悔得那叫一個淚流滿麵。連連向福東海道謝, 感謝他的提點。


    福東海擺擺手。隻要這小兩口好, 他們這些東宮宮人才有好日子過。都是些分內事,沒什麽謝不謝的。


    徐冉淚灑,一路朝書房狂奔。


    徐老爺正在看書, 抬頭瞄了瞄:“冉冉啊, 你回來了,殿下召你過去有何要事?”


    徐冉鼓著腮幫子, 氣衝衝地, “爹,都怪你!殿下生我氣了!”而且又沒收了一遍她的壓歲錢!要是她早點主動過去東宮拜年,說不定那九千兩銀子早就進她兜了!


    如今才知,拍那麽多馬屁有什麽用,時機不對, 都白搭!


    徐老爺一聽,忙地放下書,“冉冉, 你好好說,殿下為什麽生氣?”


    徐冉將福東海說過的話重新敘述一遍。


    徐老爺一捋胡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為父思慮不周,當初確實是該讓你上東宮拜年的。”


    徐冉委屈臉,“今兒個要不是福公公提點,我還不知道呢。”


    徐老爺小心翼翼問:“殿下有發怒嗎?”


    徐冉想了想,“那倒沒有,一開始板著臉,後來也就和氣了。”


    徐老爺鬆口氣,“福公公說得對,後日再上東宮,你確實得好好討殿下歡心。”


    徐冉往椅子上一坐,不理他。


    徐老爺拉拉她的衣袖,“冉冉,這回確實是爹判斷失誤,下回你要想上東宮自己做主,啥時候都過去都行,爹再也不多嘴了。”


    徐冉心疼她的九千兩銀子呢,這次可被她爹坑慘了。


    徐老爺歎:“我以為如殿下這般清寒高節的人,定是不屑於底下臣子爭先獻媚的,哪裏知道……由此可見,殿下已經將你視為未來的一把手,所以才會一直等著你過去東宮表心意。”


    徐冉瞥徐老爺一眼,“後日上東宮,我就說是爹你不讓我過去東宮的。”


    徐老爺腿一軟,忙地上前,為徐冉捏捏肩,諂媚道:“冉冉,比起爹來,殿下更喜歡你,所以啊,這個黑鍋,你背背也無妨。”


    徐冉擺手。不背不背,這個黑鍋她不背。


    徐老爺嗚咽臉,“冉冉,我知道你孝順,你可是我的女兒,肯定不忍讓爹心碎的……”


    徐冉歎口氣,勉為其難應下了:“再沒有下次了。”要知道,冰山學神的好感值不是那麽容易刷的,背一次鍋,學神的好感值就下降一點,她得趕緊將這點好感值刷回去。


    徐老爺一顆心放下,轉而開始安慰徐冉:“作為帝王跟前一把手,必須擔得起君王的責罵,背得起黑鍋!”


    徐冉翻白眼。


    哼,胡說八道。


    晚上吃飯,徐老爺特別殷勤,一直為徐冉夾菜,不停地噓寒問暖。等吃完了飯,徐老爺和徐冉回書房練字,徐老爺難得地搬來了椅子,讓她坐著練字。


    徐冉指指肩膀,“爹,這邊酸。”


    徐老爺笑嘻嘻上前捶肩,一邊捶一邊問:“冉冉啊,你想好怎麽討好太子殿下了嗎?”


    徐冉嘴裏叼著筆杆子,搖搖頭:“殿下又不是一般人,哪裏那麽容易被討好?”


    徐老爺:“要不後日彈琴時,你專門為殿下寫首頌詞,一邊彈一邊唱?”


    不錯,這倒是個好主意!


    父女兩個一商量,最終決定還是由徐老爺操刀。當晚便寫好了,徐冉一彈一唱,徐老爺鼓掌拍手,“不愧是我的女兒,太子殿下聽了肯定高興!”


    徐冉嫌徐老爺寫得太含蓄,自己提筆改了兩句,將最後兩句改成“功蓋秋千無論比,恩澤萬代有人誇。”


    徐老爺樂嗬嗬一拍徐冉腦袋,“有出息!改得好!”馬屁就得這麽拍!他家冉冉確實比他有天賦!


    徐冉得意笑了笑,她可是致力於要做大周第一馬屁精的人,功力自然渾厚。


    等到約定的初八之日,福東海來接徐冉,徐冉一見福東海,就道:“福公公您放心,今兒個我一定好好巴結殿下。”


    巴結……徐二娘子這用詞也太……福東海道:“不是巴結,是培養感情。”


    徐冉:“啊對!培養感情!”培養推心置腹的君臣感情!


    雪連著下了兩天,地上已經厚厚一層白雪,馬車到了東宮宮階前,福東海撩開車簾,請徐冉下車。剛想伸出手去扶,提醒這路滑,話沒出口,徐冉便已經一股腦往台階上奔了。


    太子立在玉階最高處,身姿挺拔,優雅而立。


    四周皚皚白雪,仿佛一卷秀白的畫卷,徐冉抬頭望,正好望見他如水墨般深邃的雙眸,他也在看她。


    太子招招手。


    徐冉一怔,而後加緊步伐往上衝。


    一口氣爬完了玉階,許是太急匆匆,剛踏上最後一階時,腳下一滑,出於本能,她直直往前伸手一把抓住了太子的手臂。


    太子用力一撈,將她撈入懷中。


    美人在懷,如玉生香。


    徐冉呼著白氣,小臉凍得通紅,“殿下。”總算站穩了腳步,往旁一步,便要從他懷裏褪出來。


    太子並未放開手,低眼看她,溫和自若:“一起走罷。”


    徐冉舔舔舌,縮在他身邊,緊蹭著他外衣上那圈毛毛絨絨的狐狸毛。啊,好溫暖。


    太子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不動聲色地往她那邊靠緊點。隔著厚厚的氅衣,卻依稀能感受到她的手在大氅衣上下蹭啊蹭地,怪讓人心癢癢的。


    兩人踏雪而行,至梅花樹下,設案擺酒。


    太子問:“想好撫什麽曲子了嗎?”


    徐冉點點頭,“保管讓殿下滿意。”


    太子指指她,“得意,要是彈得不好,看孤怎麽罰你。”說罷便與她相對而坐。


    徐冉信心十足,開始彈曲子了。一邊彈一邊唱,聲音高昂,歌聲在東宮上空飄蕩。


    眾宮人聽得都低下頭偷笑。


    福東海躬腰站在太子身後,不禁歎,徐二娘子是個人才呐,這拍馬屁的功夫真是一流!最難得地是渾然天成毫不露怯的態度,聽起來完全是感天動地的肺腑之讚。


    唱完最後一句“功蓋秋千無論比,恩澤萬代有人誇”,徐冉完美收音,期待地看向太子。


    怎麽樣,這個馬屁是不是非常受用!


    太子抿嘴,似笑非笑,紅唇薄薄兩片,吐出兩個字:“誇張。”


    徐冉一垂頭。


    得了,馬屁白拍了。


    太子:“但是孤聽著喜歡。”


    徐冉兩眼發亮,成功!好感值加一!權臣之路前進一步!


    腆著臉笑嗬嗬地為太子執壺倒酒,太子並不舉杯,親自為她滿上一杯。


    “雪中賞梅,梅下酌酒,佳人當前,撫琴弄曲,美哉。”


    徐冉羞紅臉,學神這話太不含蓄了。不過確實是美景當前,美哉!


    舉杯對酌,作詩誦賦,一人一首,太子詠辛棄疾的《仆算子》。


    “隻共梅花語,懶逐遊絲去。著意尋春不肯香,香在無尋處。”


    徐冉便對一首盧梅坡的《雪梅》。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用的是她娘唱哼的蘇州調,輕唱出來,自有一番韻味。


    太子問:“那你是願做梅,還是願做雪?”


    徐冉笑:“都不做,要做就要做鬆柏,常年青綠,昂首傲立。”


    好一個常年青綠、昂首傲立。看不出來,小姑娘竟有這等胸懷。


    許是今日心情好,太子主動問起前日馬車上她所說的“補償之舉”。


    徐冉一懵,忘記還有這茬了!


    當時太子說起補償,她以為是說給蘇桃的補償,事後回想,方知他說的是對他的補償。


    她可沒想過能給學神什麽補償啊。


    太子見她緊皺眉頭,便問:“忘了?”


    徐冉連連擺手,騎虎難下“哪裏敢忘,我都準備好了!”腦中靈光一現,站起來往內殿奔,“殿下等著我!”


    太子舉杯,“慢點,孤拭目以待。”


    不一會,徐冉自內殿而出,將一張素箋捧到太子跟前,眼睛水亮亮的。


    “殿下,這個就是我的‘補償’了。”


    太子拿起一看,素箋上寫著四個大字:“萬事皆應。”下麵留了小印章,是徐冉的學章。


    徐冉一屁股坐下,往前一俯身,雙手撐著下巴,露出一口白牙:“殿下,這個是萬事皆應箋,隻要殿下拿出這張素箋,讓我做什麽事都可以,上天入地,赴湯蹈火,隻要是我能辦得到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太子點點頭,將素箋收起來。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誰反悔誰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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