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院大禮堂三樓。


    自被吉洋趕出虛擬實景之後,所有建築院中級研究員以上的人便都放下了手上的事,直接從其他地方趕了過來,坐在了蘇摩隔壁的屋子內。


    隻是,見過了那荷載能力超達千倍的神奇結構,以及剛剛知曉了下午那場戰鬥爆發的些許原因。


    十幾個研究員圍著艾劍強,都有些沉默,隻能啪塔啪塔抽著旱煙掩飾尷尬。


    史無前例的超級建築結構,足以抵得上建築院所有人加起來數年,甚至十數年時間研究,是真。


    引得幾方勢力在科學院內大打出手,導致半個院的園林都被炮火洗禮,上百人慘烈犧牲,也是真。


    如果放在文明時代,或許還會玩一出功過相抵的戲碼,做做樣子,不在追究。


    可在末世,尤其是幾方勢力還沒有完全交割完畢之前。


    如果科學院不打算徹底參與進來,攪進這淌渾水中,這事就很難辦。


    畢竟千倍荷載結構一時之間並不能像能機,再生技術那般,隻要誕生就能快速引得整個領地開啟科技革命,從而直接扭轉人類在廢土上的局勢。


    它的存在,更像是底蘊,需要在未來的三到五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漸漸的發酵,醞釀,直至最後爆炸,再發揮出作用來!


    而這,也正是最難辦的地方。


    建築院畢竟隻在所有院係裏排第三,一旦其他院係一致投票通過,或者吉洋院長沒有給予認可,那麽...


    一時間,屋內煙霧繚繞,似乎在敘說著各人不同的心情。


    不多時,隨著艾劍強咳咳兩聲,起身打開窗戶透氣,裏麵的研究員們終於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不再沉默。


    一名年齡不過四十左右的中年人先站了起來,起了個話頭。


    “院長,你說這蘇..蘇研究員能不能過的了吉院長那一關啊,我下午可是聽說,這場突然爆發的戰鬥是因為...”


    “是啊院長,你說我們要不要聯名去申請一下,不能坐視這種人才就因為這種原因被排除在外吧,咱們科學院雖然沒啥武力,但也不能這麽怕事吧?”


    “現在物理院和數學院那邊鬧得很凶,非要讓我們建築院給出一個態度,這能有啥態度,是魚人過來找事,又不是蘇有宗他帶著人來啊?”


    “...”


    一句接著一句。


    自從話題被印出來後,還沒等艾劍強反應過來,在場的所有人便都站起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你們都要聯名保蘇有宗?不怪他帶來這場災難?”轉過頭,艾劍強麵無表情的反問。


    他這反應,當即便讓所有出聲的人猛地一怔。


    “不會吧,院長,蘇有宗開發出千倍荷載的結構,隻要我們能稍加完善,處理掉裏麵遺留的問題,馬上就能開展地下文明計劃了,這可是領主之前提出來得十年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啊”


    “就是,現在的災難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恐怖,如果不能及時的轉移到地下,真等到那一天到來在想要臨時轉移,不知道要花費多大的代價”


    “人工太陽我們已經到了最後的攻堅階段,隻要完成,馬上就能開始建造,這明明就是及時雨啊???”


    “院長,我想不通,為什麽我們要把一場別人引發的戰爭歸咎到個人身上,難道我們不應該先處置魚人吧,如果不是他們,根本不會有今天的傷亡”


    艾劍強很有耐心。


    明明所有研究員都吵成了一團,他卻仍舊能沉心靜氣,站在窗邊張望著外麵的燈火。


    半晌,直到所有人的聲音都小下來後,他才轉過頭,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行了,別在這裏給我演戲了,別管其他人其他院怎麽說,隻要他真的沒問題,保下他,老頭子我這點臉麵還是有的”


    “不過一切的前提,還得是他能過的了吉洋這一關,不然無論我說什麽,隻要他動用院長條例,都有三年的觀察期,這期間你們應該懂得”


    “那隻要過了大院長這一關就行?”副院長寧玉書站了起來,老臉上透出一抹激動。


    “當然,如果超頻狀態下的吉洋都認為他沒問題,那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並且隻要他願意完善整個結構,那這個成績再提升20%也不是不可能!”


    艾劍強一錘定音的給了結論。


    這下,所有人終於不再忐忑,隻有些焦急的隔著窗戶往蘇摩坐在的房間內張望著。


    當然,能讓他們如此上心的原因,並不止摩天柱這項建築結構。


    更多的,還是蘇摩本身透露出來的潛力,以及下一個領地發展計劃的側重。


    如果一切順利,地下文明的計劃開始有序推進。


    那麽毫無疑問,建築院的地位將水漲船高,一躍成為科學院內第一大院,科研經費直接爆炸。


    不論是先前那些高精度的科研設備,還是各種珍稀的材料。


    所有人都不用再忍受那種,隻能用最便宜的一級合金湊合的日子!


    而這,才是他們真正在意的地方。


    “咦,聊完了?”


    等待了一會。


    發覺坐在隔壁的蘇摩,猛然一個激靈,空洞的眼神又恢複了清明。


    嘩的一下,所有研究員們均是同一時間站起,將視線投向艾劍強。


    “嗯,通過了!”


    點開手上腕表,看著吉洋發送過來隻有兩個字的簡短訊息,艾劍強笑了笑,終於放下了所有擔心。


    事情,果然在按照所有人最期望的方向在不斷前進。


    有了蘇有宗加入科學院,又有摩天柱作為根基,下一個建築院蓬勃發展的五年。


    “吉洋這小子都先去休息了,看來老頭子我也該休息休息了!”


    悵然的看著所有研究員歡呼著衝向隔壁,艾劍強坐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這一刻,他的雄心壯誌好似被剝離的似的,全然剩下了人到老時的感慨。


    他想起了大哥艾劍鋒爽朗的音容笑貌,想起了兩兄弟幹勁滿滿的那些日子。


    他想起了這八年來領地內見證的一切,親眼看著這荒蕪得大地上一處處建築拔地而起。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來到這片土地,又如何在冰封中再度蘇醒過來。


    人類的壽命有極限,縱使他們已經活的遠比其他人長得多。


    但也快到了真正該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


    “摩天塔,好一個摩天塔!”


    “蘇摩不在,沒想到老頭子我臨死前,還能看到這摩天塔啊!”


    “沒想到人類,居然還能再有一次這樣的機會!”


    腦中閃過那位將他們帶離黑暗的年輕人,艾劍強咧嘴一笑,緩緩站了起來。


    苟活的這八年,他自認已經將所有恩情還了回去。


    但這一刻,捫心自問後,他才發現。


    並非是那位年輕人給了他們救贖,讓他們重新有了活下去的機會來報恩。


    而是他帶給了所有人第二次生命,第二次證明自己,第二次贖罪的機會!


    ...


    六月十四日,夜淩晨三點。


    伴隨著科學院內莊嚴的鍾聲響起,連鳴九十九次。


    第四代科學院院長吉洋,在禮堂與所有研究員發布完最後的講話,與世長辭。


    享年四十一歲。


    在燃燒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用遠超計算機的思維能力,一共幫助科學院解決十四項難以突破的技術上限,又完成了不下上百項的超高難度計算問題。


    其中,最為重要的能石發動機在他的推演下,又再度迭代出了第六代版本,性能相較前代提升25%,功耗降低15%。


    可不要小看這點數字,畢竟現在流通在市麵上的能機,大多都為第一代版本,隻有大型領地,才能偶爾看到第二代,第三代的身影。


    如果按照第一代來計算,第六代版本足足是第一代的700%性能,功耗才僅為20%上下。


    其次,新出現的第四項記錄,被命名為“摩天塔”的超級建築結構,也在他的計算推演下,上漲了足足200倍的荷載能力,達到了1300倍。


    完全滿足了之前定下的“地下文明”計劃,最低的1000倍要求。


    而建築院,也因為吉洋最後宣布的計劃,地位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一舉突破了之前的限製,超過了兵工院,直達科學院內第二。


    當然,除去這些,最讓人津津樂道的還是建築院內新出現的那名副院長。


    那名隻第一天進入,就直上雲霄的“新人”。


    有著吉洋院長的背書,明眼人都能看出,以這位的年輕和學識,恐怕才是未來建築院的真正的院長。


    而他的出現,也勢必代表著科學院真正的年青一代扛鼎人,終於出現!


    大禮堂內,在吉洋的身影漸漸消失後,哭聲已經開始抑製不住的響了起來。


    燃燒自己,意味著在他走後,連供所有人祭拜的屍身都不會留下。


    燃燒自己,意味著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要忍受那種意識越來越慢,越來越混沌的折磨感,直至徹底失去思考能力。


    為了人類在廢土上能走得更長,更遠。


    吉洋甚至沒能在最後一刻,見到發妻一麵,隻將她孤獨的拋下,一個人離去。


    為了科學。


    他選擇犧牲了自己,成為了前進路上一塊結實的青花石。


    “不必悲傷,有宗,吉洋並沒有真正的離開我們,他會化作一段漂流在星辰大海內的“信息流”,繼續奔赴我們共同的目的地,在那裏等著我們到來!”坐在蘇摩身旁,艾劍強探過身來,一陣安慰。


    “劍強啊,什麽時候這麽文縐縐的了,你應該告訴他,遲早有一天他或許也要這樣燃燒自己”


    “滾,別嚇到我們有宗!”看著老友白一奇出聲,艾劍強笑罵道。


    “沒事,院長,吉院長之前就已經告訴過我了,他並沒有對死亡多少恐懼,反而還樂在其中的和我研究了如何能更好的燃燒自己”蘇摩轉過頭,露出一絲微笑。


    “哦?他居然和你說超頻的事了?”艾劍強挑挑眉,有些意外。


    科學院內有超頻的儀器和技術,這已經是所有研究員都知道的事實。


    但能讓吉洋親自說起,足以見得他的“信任”。


    “嗯,不過吉院長的意思也還是那一句話,能別碰,就別碰”


    “這是自然,這項技術畢竟還不成熟,在加上每次都要有犧牲,哪怕有這些科研結果來換,我們也承受不起”艾劍強和白一奇同時點頭。


    隨後,艾劍強又接道:“對了,有宗,吉洋那邊既然親自肯定了你的身份,又用最後的院長權利將你加升到副院長位置上,其他院內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


    “隻需要我們按照那些手續將你身份辦妥,擇日你就能來科學院內上任”


    “但具體的嘛,還是得看你的意思”


    有的人喜歡熱鬧一些,科學院便會在其進入時,舉辦一場盛大的歡迎大會,給足儀式感。


    有的人喜歡安靜一些,其所在院係便會低調一些,隻在院內吃頓飯,大家互相認識一下,便代表加入。


    如果換做普通人,在大院長剛沒的情況下,自然是直接默認選擇第二條,低調行事。


    但蘇摩畢竟是有史以來第一個以副院長身份加入科學院的新人,為了更好的歸心,科學院也願意打破規矩,特事特辦。


    “不用麻煩了,就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就行”蘇摩認真的搖搖頭:“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辦理延遲入職,或者是先掛個名字,等過一段時間風波下去了,再來院內進行科研工作”


    “延遲入職?”艾劍強微微點頭:“這樣也好,摩天柱的結構院內大概需要至少一兩個月才能吃透,你太早過來了,也隻能浪費你的時間去做沒有多大的意義的講課”


    “這樣,我會先騰出來一間可以連接虛境的實驗室給你,再給你個臨時出入證明,你想要做研究了直接過來用就行,等到時機合適了,我們再給你辦理正式入職!”


    “如此甚好”


    商量好一切,屬於建築院的幾人起身,悄摸著從禮堂側邊離開。


    途中,艾劍強又囑咐了許多,直到蘇摩一一點頭答應後,幾人才來到科學院的後門處。


    “你堅持要住在桑田鎮,這我不反對,你要在那糧行繼續呆著研究,這也行,這些都是個人習慣,我不做任何意見,隻要你喜歡就好”


    “但要是想來回科學院這邊,你沒車還是挺不方便的,這樣,我這能車平時也不開,你先拿去開吧,等到你入職了我們再給你配專屬能車!”


    指著遠處一輛造型騷包,明顯要比市麵上所有能車先進一截的純黑色能車,艾劍強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遞了過來。


    但等到蘇摩點點頭,剛想要接過時,卻被他緊緊握住手。


    “有宗,科學院待你不薄,吉洋選擇將最後的希望交給你,你...你一定不能讓他們失望!”


    話音響起,艾劍強身上的威勢全部消失,老態的臉上寫滿了動容。


    這一刻,他不再是建築院的院長,更像是一名到了大限的老人,在對著孩子囑托。


    看著他眼角無聲滑落的淚滴,蘇摩頓了頓,先是抬手將其抹去,隨後重重點頭。


    “院長,你放心,現在的低穀隻是暫時的”


    “未來,我會用行動向所有人表明,你們的選擇,從來都沒有錯!”


    “隻要我們等到太陽再度出現,隻要我們能追逐到光明再度籠罩大地”


    “這領地還是那個領地,這領地將還是“那個”領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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