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燭把銀環帶走了?”


    傳道真人匆匆趕到這裏,見到張晴,忙問道。


    張晴愧疚道:“都是因為我太過大意……”她回頭看著魔宮那繁複的結界,清澈的眸子閃過一絲迷惘:“不過,南燭他說能夠複活銀虞。”


    張晴一五一十地告訴傳道真人剛剛所發生的事,她迷惘地問道:“如果銀虞能夠複活,我們還需不需要把銀環奪回來?”


    傳道真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張晴,你要記得南燭他是魔,即使他能夠複活銀虞,銀虞因為沾染上魔氣,複活後的銀虞不再是銀虞了,你可知道?”


    張晴抬眸:“不再是銀虞?”


    傳道真人點頭:“或許詛咒之鏡不是想複活銀虞,而是想複活承載詛咒的容器罷了。”


    張晴其實也明白南燭複活銀虞後,銀虞肯定會受到魔氣的影響,隻是她還是有點期待,如今因為傳道真人這句話,張晴心中的希冀也徹底破滅了。


    不過她一直以來都是沒有表情的,即使是失落或難過,她總是沒能表現的出來,但傳道真人總能清楚地知道她的情緒,他知道此時的張晴很失落。


    傳道真人歎了一口氣:“張晴,你在外麵曆練了三年,捉捕過許多妖精,也是經曆過生死,也看過到無數的無奈。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冷靜的,可是這次你沒有以前冷靜了,這是為什麽?”


    張晴雖然心底柔軟善良,也容易被妖精們牽動情緒,但她始終能保持著冷靜的態度,而這一次在對待銀虞的事情上,她似乎有些太過在乎銀虞了。


    作為一個道士,必須要時刻靜下心來,這樣才不會被心魔侵襲,可是因為銀虞消亡了,她低落了好幾天,完全沒有了平時冷靜自持的樣子。


    她之前想過幫傳道真人治療鮫人,可是她的那種狀態根本無法幫的了他。傳道真人隻得讓她回青衢峰。


    張晴的警惕心一向很強,而且她有著強烈而精準的直覺,她的這種直覺甚至比季渝的直覺還要出色,可是她還是被鮫人們騙走了銀環,說到底還是她的情緒影響到了她。


    銀虞對於張晴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為什麽張晴會如此在乎他。


    張晴甚至沒有意識到她自己過度地在乎銀虞,隻有了解張晴的傳道真人才看出張晴的不對勁。


    “我……沒有以前冷靜嗎?”張晴眸子微動,迷惘地看著傳道真人。


    傳道真人歎了一口氣,他伸出幹枯的手摸了摸張晴的頭:“你先回青衢峰吧,這幾天不要再想銀虞的事。至於銀環的事,你暫時不要太過擔心,鮫人既然說過要和人類好好相處,那他們也不會貿然將黑氣釋放出來。”


    修道之人最忌心緒煩亂,張晴現在的情緒明顯平靜不下來,此時的她最容易被心魔入侵,傳道真人隻得讓她回青衢峰靜靜呆上幾天。


    張晴明白師父的意思,她並不遲鈍,師父這樣提醒她,她也知道自己的情緒出現了問題,她有些愧疚地開口:“師父,都是我無能,鮫人的事就拜托你了,我靜下心後第一時間就來幫你。”


    “好。”傳道真人點了點頭:“你回去吧,我們外出這幾天,青衢峰的孩子們又該鬧騰起來了,你回去好好管管他們。”


    張晴抽出腰間的晴月劍,晴月劍嗡鳴一聲,在空中迅速增大了一圈,張晴踏上晴月劍,禦劍朝青衢峰飛去。


    薄薄的雲霧從她身邊掠過,風吹了她的黑發。恍惚間,她仿佛聽到了銀虞的歌聲,可是細聽,卻什麽也聽不到了。是她的幻覺。


    張晴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或許正如師父所說的,她這一次確實不如以前冷靜了。


    她自從來到這異世之後,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獨自一人在山洞內修行,下了山之後,她和妖精們相處的時間比和人類相處的時間還要多,所以她潛意識地把妖精們看做是自己的同伴,她希望能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妖精們。


    她一向憐惜妖精們,也願意為妖精們做許多事。她可以幫丹尋找靈草藥而轉遍無數個山頭;她可以無限包容乖戾的靈貓,即使被發狂的靈貓打成重傷,她也不生氣。為了保護蘭,她可以用身體為他擋住妖氣,即使她被妖氣腐蝕的重傷,甚至是奄奄一息,她也不後悔。


    這一次,她也是拚了命地想要保護好銀虞,她以為能像以前一樣,隻要她拚出性命地保護銀虞,銀虞便不會死,可是這一次,她再不能如願以償了,銀虞還是消亡了。


    她確實是經曆過生死,她確實是看到過無數無奈,她確實是能冷靜地看待生命的消亡,然而不知為何,她永遠不能接受她想要守護的東西不可控製地死去。


    所以當銀虞不可控製地慢慢走向消亡的時候,她一直冷靜的心緒終於開始崩塌了。


    在銀虞死後那幾天,她每日晚上都夢到了銀虞,她聽到銀虞一遍遍地對她重複著“我喜歡你”。


    她還看到銀虞的臉迅速地變換著,一下子變成了丹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豔鬼的臉,最終銀虞徹底變成了南燭。


    夢中的“南燭”就站在她的麵前,可是“南燭”卻觸碰不了她,“南燭”一遍遍試圖抓住她的手,可是“南燭”的手一次次從她的手邊掠了過去,“南燭”一直是低垂著頭,張晴看不到他的神情,可是“南燭”身上的魔氣越來越濃鬱,最終將整個天空染黑,然後“啪”地一聲巨響,“南燭”碎成了無數片光片……


    那些光片仿佛瘟疫一般,到處散播,凡是被光片砸到的生靈都一一死去。張晴看到丹,靈貓,豔鬼,蘭,銀虞,還有許多沒有見過的妖精都相繼被光片砸到,他們的生命慢慢失去,張晴卻無能為力,她第一次感覺到萬念俱灰的感覺。


    醒來之後,張晴的心緒久久沒能穩定下來,她的夢境反映出了她內心深處最擔心的事,她很害怕她一直努力守護的像家人一般的妖精們會像銀虞一樣死去。


    銀虞的死給她的打擊不算小,銀虞的死讓她看清了自己的無能。


    師父說過修士最忌諱的就是心緒不平靜,因為修士一旦不能保持平靜的心態,就會被心魔入侵,到時候很可能會墮魔。


    張晴隻能強迫自己不再想銀虞的事,不再回想她的夢境。


    回到青衢峰後,她一直緊繃的情緒微微放鬆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奇花異草的芳香,不遠處傳來師弟師妹們的嬉鬧聲。


    張晴抬眸看去,果然看到師弟師妹們趁她和師父不在,他們連法術也不練了,也不背咒語了,隻是在那裏嬉鬧玩耍。


    張晴甚至能聽到幾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啊啊,餓死了,誰玩輸了,誰去做飯。”


    “已經幾天沒吃飯了,好想念師父做的飯!”


    張晴即使再低落難受,看到她這群不省心的師弟師妹們,她也沒心情傷感了。


    師弟師妹們看到了張晴,“哇師姐回來了”地驚叫一聲,忙規規矩矩地站好,再不敢玩鬧了。


    張晴走到他們麵前,她習慣性地在師弟師妹們麵前端架子,本來她的氣質就偏冷漠,再加上聲音強硬了幾分,師弟師妹們早被她嚇得動都不敢動。


    至於為什麽張晴要在師弟師妹們麵前端架子,主要是因為師弟師妹們太過調皮,她不裝的嚴厲一些,他們是不會聽她的話的。


    “你們幾個隨我去廚房幫忙,你們幾個去打掃飯廳,其他人該練武的練武,該背咒語的就背咒語,誰也不許偷懶。”


    張晴沒想到她回到青衢峰的第一件事是做飯給師弟師妹們吃,雖然很無奈,但誰讓她是大師姐。


    張晴的廚藝沒有師父的好,但幾天沒吃飯的師弟師妹們還是吃的很滿足,吃完了飯的他們碗一丟在桌上,便離開了飯廳,該幹嘛就幹嘛去了。


    張晴總覺得師父太過寵他們了,讓他們飯也不會做,碗也不會洗。


    師弟師妹們都吃的很快,很快容納一百多個人的飯廳很快就空蕩蕩了,張晴將碗筷一一收拾好。


    她光是要洗碗,就舀了幾大缸水。她其實可以用法術來清潔碗筷,因為她的心緒沒能穩定下來,她便想做點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個拇指大的白衣小妖忽然走到了張晴的麵前,因為張晴的麵前堆滿著已經洗幹淨了的瓷白的碗碟,張晴沒能看到他。


    白衣小妖爬到碗碟最上麵,坐在小碗上,抬起水汪汪的湛藍眸子看著張晴:“張晴,歡迎回來。”


    張晴聽到蘭花妖的聲音,她抬起眸看到了小碗裏麵的小小的男妖,她清澈的眸子微微柔軟了一下:“蘭,這段時間你為青衢峰布結界,將青衢峰保護的很好,辛苦你了。”


    蘭抿唇羞怯地笑了笑,柔白的兩頰露出了小小的淺淺的梨窩:“我不辛苦。”


    張晴將洗幹淨的碗碟一一擦拭幹淨,放到一邊。蘭小手攀著碗沿,晶藍的眸子認真地看著張晴洗碗。


    張晴看到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手,她忍不住用手指碰了碰他銀白的長發,因為她的手還有水珠,水珠一下子滴到蘭的頭發上,將蘭的頭發浸濕了大半,他柔白的小臉也沾上了細小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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