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晴在小巷走了許久,也沒能找到出路。在這裏,她不會累,不會渴。她親眼看到那些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去,而她無能為力。這裏的人無法感知她的存在,仿佛她是另一個空間的人,而張晴覺得她是在另外一個空間看著人們。


    這裏的天總是灰蒙蒙的,四周彌漫著霧氣,有時候,天空會飛過一群像蝴蝶的生物,它們展翅飛翔的時候,天空會落下五彩的粉末。這些生物便是靈蟲,一種生活在時間夾縫的生物,它們也是追隨畫妖的靈寵。


    張晴已經意識到,畫妖便是她兩年前見過的那個妖魔,而在不久前,她還在時間夾縫那裏見過他。


    張晴如何也找不到離開時間夾縫的方法,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畫妖,讓他送她離開時間夾縫。


    靈蟲總是會追隨在畫妖的身邊,所以,有靈蟲的地方,畫妖便會在那裏。


    於是張晴一看到靈蟲,便會沿著它們飛行的軌跡行走。靈蟲們飛行的很快,張晴跟不上它們,有時候會跟丟它們,她也不焦急,而是停在原地,等著下一波靈蟲飛來給她帶路。


    張晴是在一個破落的神廟找到了畫妖。畫妖靠坐在門檻邊,他雪白的衣擺鋪在地上,卻纖塵不染。他膝下是一個純白的凶獸,凶獸一看到張晴,便發了瘋地向張晴撲去。


    張晴吃了一驚,忙側身躲開,可是很快凶獸又向她撲來,凶獸的速度仿佛閃電一樣快速,根本讓人看不清它的動作,張晴一下子便被它叼住了脖頸,隻要它一用力,張晴便會血濺當場。


    這時候,張晴才知道為什麽之前她覺得這個凶獸熟悉了,這個凶獸名叫淩,是師叔飼養的凶獸,它一生隻認師叔一個主人。


    當淩準備張嘴咬斷張晴的脖子時,張晴忽然朝畫妖大喊一聲:“師叔,救我!”


    原本靠坐在門檻一臉漠然的畫妖聽到張晴的話,他冰冷的眸子微微波動了下。他站起身,走到張晴身邊,伸出手輕輕撫摸凶獸的頭部。原本凶殘的凶獸一下子溫柔起來,它鬆開張晴的頸部,用頭輕輕蹭了蹭畫妖的腿。


    張晴被凶獸放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她坐起身,顧不得整理著自己的衣服,而是指著旁邊的雪白凶獸,問畫妖:“為什麽淩會在你這裏?它為什麽聽你的話。”


    自從師叔魂飛魄散後,淩也消失了。可張晴萬萬沒想到淩會在這裏,而且會跟在畫妖的身邊。因為淩認定了師叔為主人,斷不會對一個畫妖言聽計從,所以,張晴便賭:畫妖肯定還有屬於師叔的意識的,隻是畫妖意識不到。


    畫妖半蹲在她的麵前,冷冷清清的眸子看著張晴,他卻沒回答張晴的話,而是有些迷惘地開口問道:“誰是師叔?”


    張晴整理衣衫的手頓了頓,她抬起頭,清澈的眸子同樣注視著畫妖:“你是師叔,是青衢峰的季渝。”


    畫妖默念了一下“青衢峰”,細細回想著什麽,卻沒能想到什麽,他很快放棄了回憶,而是開口淡淡對張晴說道:“以後不要試圖尋找我,我幫不了你什麽。”


    說罷,他站起身,轉身便離開。淩便也快速地跟在他身後。


    “畫,你等等!”張晴叫了他一聲,忙站起身,快步跟在他身後。


    淩猛地回頭,朝張晴發出一聲威脅的低吼,它那尖利的牙齒呲著,讓張晴覺得脖子有些發涼。


    或許對季渝師叔有著太多的信任,張晴認為畫妖並不會傷害她,而且畫妖也跟她說過,關於兩年前的事,他需要她的答案。畫妖說過,等時機到了,便讓她給他答案。


    畫妖畢竟是妖魔,他明明是一副閑庭信步的樣子,眨眼之間,他已經離張晴很遠了。濃濃的霧氣瞬時隱住了他的身形。張晴見找不到畫妖了,她急得不行。


    淩還停留在原地,似乎要把她嚇跑,張晴顧不得許多,一下子撲上了淩的後背,緊緊地抱著淩毛茸茸的腹部:“淩,帶我去找他。”


    淩的獸身一僵,粗暴地甩了甩身子,張晴馬上被甩了下來,還飛出了幾米遠。張晴胸口悶痛,咳了幾下,鮮血便從她的嘴角流出。


    淩對張晴不管不顧,扭轉獸身,便朝畫妖離去的方向跑去。


    “淩!”張晴一聲大吼,強撐著身子站起來,快步地向前跑了幾步,“淩,你不想救他嗎?你明明知道師叔變成了妖魔,你就不想救他嗎?”


    可是淩沒有聽她的話,而是眨眼間就不見了。


    張晴受了嚴重的內傷,即使她隻是被摔了一下,可是摔她的是遠古的凶獸,她沒有直接一命嗚呼,也算她命大。


    她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很快摔倒在地。受傷的她很快被魔氣侵襲了五腑六髒,她感覺到心頭發悶,甚至喘不過氣來,如果此時沒人再來救她,那她必死無疑。


    張晴仰躺在地上,不停地嘔血。她經曆過許多次生死險境,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這並不能說是全靠運氣,而是她本身就有一點實力。每次遇到危險,她若是扛不住的話,她便能用法力來搬救兵,她的妖仆、她的師父都能及時救她。而這一次,她真的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了。


    她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裏,而且喪失了所有法力,在這裏,她沒有任何能救她的人。她現在唯一期待的是,師叔能夠從畫妖的身體內醒過來,而這種幾率是十分渺茫的。


    畫妖不是說過,要她給他答案嗎?難倒她死在這裏,便是他想要的答案?


    瀕臨死亡,張晴想了許多事情,她想到了她那三百個妖仆,想到了師父,想到了青衢峰,想到了銀虞、蘭、南燭,最後丹的麵容定格在她的腦海中。


    “臭道士,你別被畫妖弄死了,如果事情真的棘手,你就放我出來,我有辦法救你。”張晴想到丹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她把乾坤袋弄丟了,現在丹也不知道在何處,她隻希望他能平安。丹陪在她身邊那麽久,平日裏,她有時候會覺得傲嬌的丹很難纏,可是現在,她莫名地有些想見他,想在死前見丹最後一麵。


    張晴剛想到這裏,她漸漸被魔氣冰凍的身體忽然一下子暖了起來,就像體內有一股溫柔的靈氣將她體內的魔氣一絲絲地逼出體內。


    張晴怔了怔,忽然想起,丹在進入乾坤袋之前,咬破了她的手指,將他的靈氣傳入了她的體內。


    張晴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沒想到遇到了轉機,她忙驚喜地斂神,配合著體內的靈氣,讓靈氣逼出魔氣。


    這時,一隻皓白的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這隻手手心散發出柔柔的白光,張晴體內的魔氣瞬時被那白光吸得一幹二淨。


    張晴驚詫地睜開眼睛,便看到本應該離開了的畫妖半蹲在她身邊,正為她療傷。


    “畫妖?師叔?”張晴叫出聲。


    畫妖冷漠著臉,對張晴的問話不為所動。他幫張晴治愈了內傷後,便收回了手,隻是他收回手的時候,把張晴體內的靈氣也帶了出來。


    血紅的靈氣在畫妖指尖上繚繞,畫妖烏黑深邃的眼睛微微閃過一絲亮色,就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忽然被投入了石子,一圈圈漣漪從潭水中央慢慢散開。


    “牡丹妖?”畫妖輕聲喃道。


    他把靈氣化為晶石,然後將那血紅的晶石收在手心上。張晴一看,便不淡定了,那張冷冰冰的俏臉更是繃緊了幾分:“你不是師叔,你把靈氣還給我。”


    不知為何,畫妖一直對丹有著濃厚的興趣,兩年前,他還把丹擄到了時間夾縫。張晴不知道他想對丹做什麽,但是她想,畫妖肯定不會做什麽好事。


    畫妖臉色一冰,冷冷地看了張晴一眼,張晴瞬間被定住了,他冷聲道:“人類,我雖然不喜歡殺人,但我不介意為你破戒。”


    淩跟在畫妖的身後,示威地朝張晴低吼著。


    張晴看著畫妖那熟悉的麵容,開始不受控製地委屈。師叔明明就在畫妖的體內,為什麽他不覺醒?她之前有多崇拜著師叔,現在就有多恨麵前這個畫妖。而淩陪在畫妖身邊這麽久,絲毫沒想過要救師叔。


    張晴眨了眨眼睛,將即將流出的眼淚逼回去。她眼睛泛紅,垂下眸不看畫妖。


    畫妖解開對張晴的禁錮,轉身便離開了。淩也跟在畫妖的身後,準備離開。張晴不甘心地一把揪住淩的尾巴。


    淩身子一僵,回身朝著張晴就是一爪子,張晴被拍的吐血,可就是不肯放開它。淩回頭張開獸口,就要咬斷她的手,張晴忍著疼,就是不肯放開它的尾巴。


    “放手!”從凶獸的嘴裏傳出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不然我咬死你!”


    張晴壓抑著疼痛,顫聲道:“淩,就看在以前我送過你吃的份上,我求你幫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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