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克拉的目地,蕾蘋絲就立刻放棄先去魔宮的打算。


    原本以為隻是單純政變,蕾蘋絲隻想救奧汀出來,至於魔宮,誰愛誰去。但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克拉根本不是魔族,而是人族,她就是那位生下塞隆又被魔族俘虜去的泰芬女祭司。


    她不知怎麽取得了奧汀的信任,一直潛伏在魔宮,並和蕾蘋絲一起細心教育戴門,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複仇。


    最初很簡單,她要報複坎特貝斯;她要報複包庇他的傑蘭特帝國;她還要報複遺棄她的泰芬神廟。隻是層層仇恨交織重迭,歲月是最好的醞釀沉甕,克拉森然的恨意已經扭曲到擴及整個族群。


    她深深憎恨那些還在頌揚坎特貝斯的人們,於是隱忍多年,就等殘暴的戴門上位,戴門卻一直受奧汀壓製,於是她毅然背叛了奧汀。


    在她將戴門從奧汀的監/禁救出來後,她告訴戴門:


    “你會是新任魔王,隻要替我消滅人族。”


    從戴門口中得知巨大的真相,蕾蘋絲下了馬車喘喘氣。


    樹葉密不蔽天,空氣泛著潮濕的黴味,臨近的樹幹都生了一層厚厚的青苔,蕾蘋絲卻沒有絲毫不適,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氣,麵露滿足。


    她熟悉的家鄉阿……


    馬車內,戴門躺在椅子上,金眸半瞇,有些鬱悶。


    他的下半身依然不能動彈,蕾蘋絲鐵了心不讓他有任何反擊能力,而自己的雙手雖然運作自如,但他怎麽可能此刻攻擊蕾蘋絲?對方了解自己,完全有恃無恐阿!


    隻能說自己比那個坎特貝斯好不到哪裏去,一樣是被少女玩弄於股掌之上。


    少年煩躁地想翻身,眼角一瞥,卻無意間看到手上的異樣,他金眸睜大,鮮紅的燭心一顫,心底暗道不妙。


    自上次那場激烈的打鬥已經過了快兩天,也就是自己已經有兩天的時間沒有好好釋放魔力……


    戴門咬牙,狠狠瞪著那抹痕跡,在感覺到有人要進來結界前,他趕忙將異變藏在袍子下。


    蕾蘋絲拿著一籃竹籃,見戴門一臉警戒,忍不住歎息道:“戴門,還在鬧脾氣?”


    戴門聽了立刻反駁;“誰在鬧脾氣了?是你無理取鬧!”


    在少女一副看著大型嬰兒的無奈眼神下,他氣呼呼道:“我已經是魔王了!!你身為魔族公主,竟然隻因為要救一個沒用的老東西就挾持了自己的王!無理取鬧的明明是你!”


    “所以你還是不肯告訴我父王被關在何處?”


    戴門哼了一聲,得意道:“你剛才不是出去打探消息嗎?妳就這樣一路慢慢打探回魔宮吧!”


    蕾蘋絲也不氣,隻是無奈一笑,將籃子裏東西一翻道:“食物不夠了,我去外頭采吃的。”


    隻見精致的竹籃一翻,各種花花綠綠、有毛有點的蘑菇出現在眼前,堪比蜘蛛傾巢而出。


    戴門突然很慶幸自己現在是下半身不麻痹的狀態,不然肯定直接被嚇翻了椅子。


    說來丟臉,一個大男孩竟然有蘑菇恐懼症什麽。其實曾經的他什麽都吃,但自從遇到蕾蘋絲…….


    記得那時女孩看著小男孩瘦瘦巴巴的身材,金眸溫柔和煦,嘴角起了小小的弧度,她彎下身對營養不良的弟弟說以後會好好照顧他……


    當時的戴門不以為意,但在日複一日,每餐各種突破想象的蘑菇料理後,他才明白對方是認真的。


    從驚悚帶著溫暖的回憶中回神,隻見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在翻撿那些蘑菇,表情和自己一樣有懷念,動作顯得興致勃勃,但自己是害怕的懷念,她卻是急於回味。


    蕾蘋絲一邊清洗著一隻毛茸茸的怪異白菇,一邊含笑道:“唉,記得你以前總喜歡直接用手吃飯,也不在意食物的味道,但後來給你燉了毛菇菇,你就會吃得慢,還會用餐具了,你一定很喜歡吃毛菇菇吧?”


    喜歡個鬼!!吃得慢是因為還在做死前掙紮,用餐具是因為根本不像碰那惡心的絨毛…….


    戴門眼眸亂瞟,他又小看了蕾蘋絲,以為自己心硬如鐵,對方絕對沒辦法軟化自己,但現在看少女一臉賢慧在清洗那些蘑菇,嘴裏還喃喃是要做蘑菇褒好呢;還是做蘑菇派好呢;又或者蘑菇雜湯也不錯。


    戴門咬得嘴唇都快出血了,才不至於失去骨氣,用奧汀的下落換取一餐清淨的機會。


    看到少女從束口袋拿出廚具,顯然是勢在必行時,他忍不住悲憤道:“姐姐!你還有時間吃飯阿!妳不是要救奧汀那個老頭嗎!?現在還有時間吃?”


    蕾蘋絲抬頭,一臉錯愕,怎麽原本慵懶頑劣的弟弟突然變得那麽慌張著急?好像他也是急著拯救父親的乖兒子…….


    蘑菇的恐懼快讓戴門坐不住了,就像將死的囚犯開始口不擇言,他義憤填膺道:“姐姐!你隻要拖一天,父王就要多受一天的折磨!世界的和平也多受一天的威脅!!那個人族的叛徒還繼續坐擁魔宮!!現在還是吃飯的時候嗎?”


    蕾蘋絲:“……….”


    她看了一眼身後,歎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雖然戴門說得很有道理,似乎有反省的意思,但蕾蘋絲總覺得怪怪,好像她錯過了什麽可以逼戴門開口的機會……


    不過被戴門胡亂說了一通,她也無心料理了,索性就用剩下兩個麵包將就一下。


    戴門歡快吃著麵包,好像在嚼著什麽香噴噴的烤雞,蕾蘋絲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勉強自己也吃一點時,她眼睛一睜。


    戴門感覺到手腕突然被捉過去,外袍的袖子被咻地拉開,蕾蘋絲正一臉震驚地瞪著自己的手臂。


    “放開!”戴門又驚又怒,急忙拉回手臂,男生的力氣大,蕾蘋絲沒能堅持住,隻能一臉沉重看著不安局促的戴門。


    她沉默了許久,才啞聲道:“這就是詛咒?”


    “你關心嗎?”戴門漫不經心整理衣袖,聲音淡漠:“你隻在乎奧汀和妳那些可愛的朋友不是嗎?”


    “沒辦法消除掉?”不理會對方把自己當陌生人的態度,蕾蘋絲捏緊手,努力想保持冷靜。


    戴門哼了一聲,轉過來正想再說什麽刺人的話,卻在看到對方那雙駭人的血眸時,不禁住了嘴。


    魔族之怒,血染雙目,所以魔族天性就是直來直往,因為就算語氣和表情再怎麽虛偽平靜,但眸子的顏色不會騙人,就好比此時的蕾蘋絲。


    眼底彷佛被深透的紅墨侵染,再也看不到那甜美的蜜色,熱愛大地的晴天和奪人性命的暴雨不過一線之間。


    不知何時,她沒帶上發帶,一雙精巧的螺角立於兩側,平時看總以為女孩是從森林鑽出的精靈,隻會讓人不自覺就想親近。


    但此時的她,雙目赤紅,嘴角的貝齒緊咬,深深的怨恨刻於清麗的眉眼之間,彷佛是一隻從人間煉獄逃出的複仇精靈,看一眼都能被那種扭曲的美麗所震撼。


    “姐姐……”戴門忍不住伸手,想去確認女孩的表情,那為自己失控的感情讓他滿足不已。


    他的姐姐,果然最關心的人一直是他,什麽塞隆、什麽奧汀,通通滾去地牢發臭腐爛吧!


    氣氛正暗潮洶湧,隻待一刻就要爆發激烈的水花,兩人突然一愣,馬車停了。


    “姐姐,我們不是去魔宮吧。”戴門一直有在計算,去魔宮不會隻花兩三天的時間,起碼也要雙倍的時間以上。


    “是,乖乖坐好。”蕾蘋絲說完,就穿過結界,從馬車走了出來。


    一落地,隻聽耳畔有口令一下,麵前一排烏壓壓的魔仆齊齊跪下,場麵浩大,讓剛恢複公主身分的蕾蘋絲有些措手不及。


    “公主殿下!!”隻聽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一個白頭高角的老魔族從人群中走來,他身上穿著繡有紅花藤蔓的黑毛袍料,那正是僅次於王子公主,魔族二階貴族的象征。


    “老臣在這守候多時,殿下平安歸來太好了。”那老人便是多蒂的父親,老魔王的屬臣柯德基,盡管已經需要拐杖扶持,但他二話不說,隻見單膝跪地,對蕾蘋絲行大禮。


    蕾蘋絲趕忙扶他起來:“之前才受了多蒂的幫忙,柯德基大人也別講究了,如今事態緊急、計劃有變,我們得快些研擬對策營救父王。”


    “也是!找到陛下要緊……”柯德基突然皺眉道:“照公主來信所說,那雜種惡徒目前正在殿下這邊拘禁?”


    “…….”在忠於奧汀的仆臣眼底,戴門無疑是可惡至極的叛徒,隻是蕾蘋絲聽著還是刺耳,想到身體正在承受詛咒的戴門,她不禁歎氣。


    “恩……我想給戴門將功贖罪的機會,他不完全是這件事的主謀,這事說來麻煩。大人暫時看著他,進去後我們細說。”


    蕾蘋絲說完就返身回到馬車。


    戴門又恢複成之前那副氣死人的小屁孩模樣,一手支腮,漫不經心玩著衣袖,悠悠哉哉的模樣簡直討打。


    蕾蘋絲隻能搖搖頭,施了法咒,讓躺椅浮空盛著戴門出來。


    隻是在外頭安靜守候的柯德基一看到戴門那副“美人躺姿”,立刻氣得雙目血紅,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摔,指著戴門破口大罵


    蕾蘋絲正想上去安撫,卻聽戴門唯恐不亂道:“喔喲!是你呀,更老的老頭。”


    他惡意一笑道:“別那麽生氣,萬一氣出毛病,可是會違反你當初和奧汀的誓言呀,不是說會服侍他到死嗎?可惜你要給一個階下囚做仆人……”


    柯德基一聽,頓時氣得什麽都不管,直接把蕾蘋絲往旁邊推,指著戴門凶狠道:“雜種!!惡心的敗類!!誰給我殺了他!!重重有賞!!”


    那些訓練有素的魔仆一聽,也不知戴門是誰,竟紛紛拔刀拉箭,準備擊殺戴門!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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