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八人就坐在路邊歇息,趙少乾去敲了一戶人家的門。這家人的女主人也是醫生,和他父親同在黃台鎮鎮衛生院裏工作。


    門敲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應了一聲。


    開門的是女主人,她看到趙少乾的時候吃了一驚,“小趙?你找我有事?”不過即便是認識的人,目前的情況,她也隻把門打開了一點。


    趙少乾理解她的防備,問:“紅姐,就是想問問你們村的情況,除了草木瘋長,還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紅姐聞言道:“蚊子特別多算嗎?對了,我們村昨天傍晚有人從省城回來了,從他口中得知外麵情況不好,你們若是想知道具體的,就去他家問問吧。”


    說著,往斜邊一棟兩層小樓指了指。


    不同於茶山嶺是雜姓村,這個村子裏的人大部分都姓謝。紅姐叫謝紅,她剛剛指著的人家男主人叫謝文,傍晚回來的是他分家多年定居省城的弟弟謝書一家。


    謝書見趙少乾等人是來問外麵的情況的,便把自己所見大體說了一下:“剛開始情況還好點,每天都有政府派的水車到特定地點發水,每三天還能領一次救濟糧,可那些水也就夠人解渴的,連洗臉的水都不夠,糧食也隻是勉強讓人吃個半飽的量。隨著時間越久,越來越多人沉不住氣。打砸搶劫的情況,隨時隨地都有發生。等到地震後,情況更加混亂,一些街頭混混開始組織起來到各個小區收保護費,為了爭奪地盤當街火拚,那不要命的架勢簡直太嚇人了,警察都沒法管。後來我們實在受不了了,決定回老家。我們離開的前一天,我們樓下一家住戶半夜被人闖進門,一家老小全被殺光,屋裏能吃的東西全都被搜刮走了。”


    謝書剛開始情緒還挺平靜的,說到後麵自己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形容憔悴,在旁邊忍不住哭,其他人都沉默著。三言兩語的,雖然他們能想象,但旁聽的人完全沒法感同身受當時身處困境之人的那種絕望驚慌。


    “前天晚上,我們剛到縣城,因為天晚了,所有商鋪旅館都關門了,我和妻兒們就找了家被砸開門的店鋪過夜。”說到這裏,謝書臉上出現恐懼的表情,“睡之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附近的店鋪,所以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住的那家店鋪對麵街邊,擺了一盆牽牛花,開了許多花朵,還挺好看的。因為連續趕路,我們一家都很累,再加上已經到了家鄉的縣城裏,所以心境上有一點放鬆,往常我們都不敢睡太死,但那晚上我們一家都睡得很沉,直到早上被一聲大叫驚醒。”


    隨著謝書的一言一語,眾人漸漸地瞪大了眼睛。


    謝書驚乍之下猛得從地上跳了起來,順便還叫醒了妻兒,他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外麵看,然後就看到讓他當場腿軟的一幕。對麵的牽牛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大蓬,花朵變得有水盆大,花朵的顏色也從原本的單一紫色變得豔麗駁雜,藤蔓占了半條街,而就在謝書能看清的距離內,一個男人的身體被藤蔓緊緊裹住,其中一朵漏鬥形狀牽牛花的花瓣將男人的頭部緊緊包裹住了,男人掙紮了一會兒,就不動了,隨後,花瓣離開男人的身體,隨之帶走的,還有他的頭。花瓣居然將男人的頭生生擰了下來!而他的身體,被藤蔓像運輸帶一樣運回到整叢花的根部,很快就被層層藏住。而含住頭的那朵花,因為染了血,更加血腥詭異。


    這恐怖景象讓謝書害怕極了,但是想到身後的妻兒,他又詭異的鎮定下來,轉身讓妻兒都不要發出聲音,幾人提著隨身包裹悄悄的出了店鋪的門。但是那牽牛花跟精怪似的,謝書他們剛出店鋪,幾乎所有的花瓣都像長了眼睛似得,齊齊轉向他們。


    謝書知道被牽牛花發現了,行蹤已經暴露,當即便大吼一聲,拉著兩個女兒不要命的往前衝。他們一動,那牽牛花藤蔓像蛇一樣快速遊向他們。幸好那牽牛花占據的是另一半街道,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就在快跑出牽牛花的攻擊範圍時,他的妻子突然大叫一聲。謝書回頭一看,原來妻子背上的背包被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朵牽牛花咬住了,連帶著她整個人都被牽牛花往後拽去。


    謝書把兩個女兒往前一推,大吼了一聲快跑,自己轉身一把抓住妻子的兩隻腳,叫她抬高手,然後把人往自己身邊拽。他妻子雖然慌亂,但也並未完全慌神,聞言雙手一抬,配合著謝書往後拽的力氣,一下子脫離了背包的束縛。


    兩人不敢往後看,拉著站在原地哭泣舍不得離開的兩個女兒繼續跑,直到跑了好遠才敢停下來。停下來後的他們才發現整個縣城都大變樣了,道路變得坑坑窪窪,許多地方雜草叢生,而且到處都是參天的大樹,一些樓層都被樹木頂得搖搖欲墜,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巨大猴子在樹木間來回遊蕩,張著一口尖利的獠牙衝他們耀武揚威。


    剛從死地逃生的謝書一家,立即驚慌得往自家村子裏走。但隻有每年大節日才會回來的謝書,對每年都在變化的縣城並不熟悉,他們在縣城迷路了半天,見到了許許多多變了樣子的,或者完全沒見過的動物和植物。短短半天,他們見過與植物廝殺的狼狗那麽大的貓咪,磨盤大正在結網的蜘蛛,水桶大咬著一隻體型巨大的野狗正在進食的巨蟒……最後一家人頂著滿心的恐懼和饑餓,在情緒即將崩潰前終於找到了正確的出路,小心翼翼的趕路,終於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村裏。


    對謝書一家來說,之前在省城的日子,每天都感覺度日如年,但是這些都比不上在縣城的短短半天。那種自己隨時會被當做食物獵取的恐懼感時刻不在,到現在感覺還如影隨形。


    謝書聽說他們要去黃台鎮,便叮囑他們:“現在不管走哪裏,記得隨身帶著防身武器,現在任何一株不起眼的植物不起眼的動物都可能化身獵手,還有聽我大哥說我們縣城周邊類似的小混混不少,道德約束不了他們,法律管束失去了效用,隻會讓他們變本加厲的為害別人,人心可怕,這些也都要注意著。”


    雖然環境驟變,但是在村子裏的人還是沒想到外麵的情況居然如此嚴峻。


    嚴非問道:“縣城裏的人呢?”


    謝書臉上止不住的疲憊,說:“大概躲起來了。畢竟現在城裏人除了靠政府救濟沒有其他食物來源,之前就夠亂的,再加上動植物的變化,還不知道將來會怎麽樣。昨天我們在縣城裏轉了大半天,也隻見到幾個出來找食物的居民。”


    之前停電之後,縣城裏搶購如潮,幾乎家家戶戶都屯了點東西在屋裏,一時半會兒的還不缺吃,但是時間久了,食物總有吃光的一天,一直待在屋裏肯定是不行的。除了把求生希望放到國家上,更多的還是得靠自救。


    到這時,屋裏不少人在想,雖然在此之前,他們作為靠苦力掙錢的打工仔生活得挺辛苦的,但現在真正的困難來了,他們反倒是更容易生存下來的一類人,畢竟他們有田地作為保障。


    聽說城裏這麽危險,當場就有人猶豫道:“要不咱回吧,不去了。”


    嚴非看那人一眼,說:“聽謝二叔這麽說,可想而知不少變化的動植物已經開始在城裏劃地盤了,以後很大程度上和人類是對立狀態。植物在生長在變化,萬一哪天劃地盤劃到我們村裏了,你是不是會為了躲開它而搬家?”


    嚴非這話說得比較嚴厲,但是沒有辦法,一個村子裏的,以後嚴峻的情況肯定是不容人退縮的。人多力量大,作為一個村裏的人,肯定要擰成一股繩,剛開始就怕這樣那樣,沒得到鍛煉,一味想往後縮,等到那些植物有足夠的時間生長後,再想著去麵對,那就晚了。


    生活就是這樣,不進則退。


    那人被嚴非說得麵紅耳赤,不過人品正值,不然也不會想著一起跟出來去查看外麵的情況,所以雖然覺得尷尬,但也沒往心裏去,還覺得嚴非說得確實挺對,隻訕笑著抓了兩下腦袋。


    很快,一行人跟謝書一家告辭,之前趕路消耗的體力也回來了,就繼續往黃台鎮上走。


    眾人很快來到了通往鎮上的一個岔口,左麵通往金河鎮,右邊黃台鎮,前方的路通往另一個村子。往常這個岔口兩邊都是小超市,還有不少的菜攤子和肉攤子,中間混著幾家茶館,還有兩家小診所。以前不管什麽時候經過這裏,這個路口都非常熱鬧。但是現在路上不見一個人影,安靜得很。


    路上的草沒人清理,但是有人走過的痕跡,勉強算是一條路。小路彎彎曲曲的,繞過的地方要麽有樹根擋著,要麽是當初爛在路上的車。一些車被突然冒出來的樹根撬得翻了車,或者是被當成寄生體繞滿了藤蔓類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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