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日短,景臨他們這裏現在到了五點後天色就暗了下來。院子周圍懸掛著浸了煤油的木棍,跳動的火光讓這一片無比明亮。


    嚴璐在和趙誌文切磋手上功夫,景臨放開神識,站在一個角落活動身體。


    “怎麽樣,有動靜嗎?”嚴非走過來,跟著轉動身體熱身為等會兒的戰鬥做準備。


    景臨搖頭:“暫時沒有。”


    咪咪帶著三隻貓仔在人群附近走來走去的巡邏,曹三爺走到景臨兩人身邊,眼含羨慕的盯著咪咪看了一會兒,說:“這大貓真不錯。”


    景臨道:“這貓是村裏小姑娘養的,主寵關係很好。”


    “縣城裏也有一隻變異三花貓,不過那隻凶殘多了。”


    每隻貓的脾性都不同,有的親人,有的對人的戒心就很大。縣城裏的那隻變異的三花貓將縣城一腳劃成了自己的地盤,不許人類進去,一旦不經過它的同意進入它的領地一律視為侵犯,已經有不少為了進去尋找物資而被貓惡劣玩死的人類了。那隻貓把人類玩死後,也不吃,就將屍體扔出去,任他們被其他變異植物或動物拖走吃掉,也是在變相警告周遭的居民。


    嚴非道:“除了這隻貓,還有什麽厲害的變異動植物?”


    曹三爺:“最厲害的就是城中心的一株食人牽牛花了,它一直在不斷的擴張地盤,現在的縣城已經被它從中間劃分為兩大塊了。左邊基本是人類居住的地區,右邊是變異動植物的活動範圍,就我所知,厲害的變異動植物除了牽牛花和三花貓,還有一條血蟒。但是這兩個的地盤也在被牽牛花不斷的驅趕壓縮。”


    說到這,曹三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縣城大大小小的勢力也有十幾個,但和變異植物比起來,人類太弱小了,而且心也不齊。再不將食人花鏟除,在變異動物被趕出城之前,最先被趕出來的將是還在縣城掙紮生活的民眾,恐怕最後連個棲息的地方都沒有了。”


    “那株牽牛花真的很厲害嗎?”景臨問。


    “你們沒在附近居住所以不知道。”曹三爺說,“它所到之處,凡是變異了的動物植物,或者進去尋找物資的人類,通通成了它的養料,它的地盤附近已經沒有人敢再靠近了。不過慶幸的是,它的藤蔓雖然厲害,根莖卻非常弱,不能穿透泥土,不然真怕哪天半夜醒來發現睡覺的地方忽然鑽出一根牽牛藤。”


    “我想縣城裏的人也快要除掉它了,隻不過大家都還沒被逼到絕處。”


    正因為還有地盤被牽牛花壓縮的空間,所以得過且過一天,等實在過不了了,到時候就是反抗的時候了。


    神識中,遠處的草簌簌地響,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快速向這邊移動過來。景臨一抖手上的柴刀,高聲喝到:“戒備,老鼠來了!”


    本就嚴陣以待的人瞬間背靠背圍城一個防衛圈,火圈被點燃,站在裏麵的人也是滿頭冷汗的握著武器防備著。


    “吱!”


    一隻家貓大小的老鼠從草叢裏跳了出來,被一直潛伏在旁邊的咪咪咬住咽喉,狠狠一甩,頓時被甩出好遠,還沒爬起來,就被斧頭當頭砸下,“噗”的一聲,腦漿四裂。


    嚴璐看了下斧頭上的血跡,臉帶嫌惡。


    眾人還來不及誇她利索的身手,接二連三的大老鼠從草叢裏撲跳出來,吱吱叫著衝向了人群。


    景臨他們四個平時互相切磋還沒什麽感覺,但是對上老鼠後,在他們看來老鼠的動作都很慢,即使好幾隻同時攻擊過來,他們也完全有時間應對反應。所以他們幾個的身手是最利落的,撲向他們的老鼠一個不落的全被他們揮著武器正中身軀被砸飛,那遊刃有餘的樣子給人在玩網球一樣。


    特別是有神識加持的景臨,運動的幅度最小,但是被他打死的老鼠是最多的。


    曹三爺腳踩一隻老鼠,手中的長刀狠狠的刺進老鼠的身體裏,看著老鼠在刀下痛苦的掙紮,心中閃過一陣快意,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還有時間衝景臨豎起了大拇指:“你們也太厲害了!”


    他本來以為嚴非是他們中的領頭人,一定是最厲害的那一個,沒想到看起來顯得安靜的景臨和嚴非比起來絲毫不遜色,唯一一個女生戰鬥力更是在他們大部分人之上,而看起來像是女生的男朋友的青年人動作也不慢,他有時候來不及揮武器直接用拳頭都能砸死老鼠。


    這幾個人,戰鬥力也太彪悍了。


    一隻老鼠趁曹三爺分心的時候直衝他的麵門,被眼疾手快的景臨從中攔截,柴刀狠狠的砸在它的頭上,被砸飛出去的老鼠落在地上被旁邊撲過來的一隻小貓仔咬死。


    “別分心。”景臨說。


    曹三爺回過神來,嚇出了一身冷汗。這些老鼠比上次他在城裏遇到時更厲害了,他臉上的麵罩已經被老鼠撕裂了一個口子,鐵皮往外翹了已經。如果剛才不是景臨幫他把那隻老鼠打走,老鼠撲倒他臉上,他至少也會被咬下一塊肉。


    “啊!”曹三爺一個屬下慘叫一聲。他整個人被壓在地上,身上爬了至少七八隻老鼠。


    “曹八!”曹三爺大吼一聲就要衝過去,卻又被陸續撲過來的老鼠絆住了腳步,眼看著曹八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曹三爺眼睛都紅了。


    其他人也在忙著對付撲向自己的老鼠無暇□□,聽著曹八的慘叫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曹八跌到的地方不遠處正是離好些村裏人躲避火圈的地方,不少人聽到曹八痛苦的嚎叫,猶豫了幾下,最終還是戰勝了心裏的怯懦,舉著武器啊啊叫著給自己壯膽衝了出來,去掀曹八身上的老鼠。


    此舉就像被推倒的多骨諾米排,又有好幾個人從火圈裏衝了出來,去幫助曹八。他們打老鼠的動作毫無章法,甚至因為太緊張連續好幾下都沒打到老鼠身上,最後還是景臨趕過來幫著把那一片的老鼠打死。


    “謝謝你們!”曹八身上的鐵皮已經被老鼠咬得差不多了,他臉上好幾個血口子。他剛才還以為鐵定要被咬死了,沒想到卻被這些看起來很膽小的村民救了。


    對於躲在火圈裏的村民,起先曹八是看不上的,這都什麽世道了還總想躲著,但是他們比那些已經離開的村民又要好上不少,而且曹八雖然看不上,卻能明白他們的心情。亂世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做過最殘忍的事情估計也就是殺殺雞鴨殺殺豬了,這些老鼠這麽厲害,最開始對上的時候,即便如曹八等人,心裏也不是不害怕的。然而為了獲得任務報酬,為了活,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被曹八感謝,這些村民看起來很是高興,他們看著還活著的曹八,心裏想著這其中他們是出了力的,原來救了人被人衷心感謝的感覺是這樣的讓人愉快,那些老鼠,看起來好像也並不是那麽恐怖了,隻要手勁穩一點,準頭準一點,也沒那麽難以對付。


    於是,這些出了火圈的人再沒有退縮回去,即使害怕得雙腿打顫,也堅定的站在原地,消滅著向他們衝過來的老鼠。那些原本還躲在火圈裏的人,也慢慢地走了出來。


    對於這些人的轉變,景臨他們看在眼裏,心裏也是很高興的。對村子的保護,光靠少數人是不行的,這些人終究要自己立起來才行。


    這些老鼠的頭骨很堅硬,除了景臨幾個人,其他人一下砸死一隻老鼠幾乎不可能,將近兩百隻的老鼠,所有人都加入戰鬥,也足足用了兩個多小時,才將老鼠消滅得差不多。


    “留一隻活口。”景臨攔住要打死最後一隻還活著的老鼠的人,“放了它,讓咪咪跟上去,看它會不會回老巢。”


    那人一愣,連忙收起手中的斧頭,是呀,就算把今天這裏的老鼠全都打死,但是它們的藏身地,誰知道還有沒有沒來的老鼠。


    於是,眾人在原地稍作休息,看著那隻被打個半死的老鼠頑強的逃離了此地,在它逃走一會兒後,咪咪嗅著空氣滯留的味道悄悄地跟了上去。


    曹三爺他們準備有傷藥,大家互相幫助著上了藥,臉上都輕鬆不少。這次他們大獲全勝,隻重傷了幾個人,死亡的一個沒有,完全在他們的意料之外。這次的老鼠比上次還多,但比起上次的損失慘重,這次的戰鬥對他們來說幾乎是完美的。


    而這次會這麽完美,很大程度是景臨他們四個人在的原因。


    把老鼠屍體歸攏用汽油燒掉後,曹三爺拿了不少傷藥給景臨他們村的村民,衝景臨幾個感謝道:“我的兄弟們都活著,多虧了你們。你們比我想象中厲害得多了,就我目前見過的人中,沒人能比得上你們。”


    四個人中,隻有趙誌文受了點傷,不過不是咬傷,都是他自己用拳頭去砸老鼠砸出來的,手都紅腫了。村民們也聚集在一起,他們因為沒有經驗,大部分人都被咬了,齜牙咧嘴的上著藥,嘴上卻說著這場戰鬥打得他們酣暢淋漓,痛快極了。


    不過有人擔心地問:“老鼠那麽髒,被咬傷了沒事嗎?”


    趙誌文臉上被惡心的表情更重了,天知道他居然拿拳頭去碰那麽惡心的老鼠,感覺自己回去起碼得拿肥皂水洗個十來二十次。


    “應該不會的。”曹三爺也不太確定的說,“上次我好多兄弟包括我在內,都被咬得不輕,最後留了疤,其他倒是沒什麽問題。”


    不過這次的老鼠比上次的更厲害,明顯又變異了,所以曹三爺回答的不是很肯定。


    於是剛才還輕鬆的氛圍又有點凝重起來。


    等了半個多小時,咪咪終於回來了,能聽懂它說話的唐糖沒有來,不過唐豪也能大致聽懂咪咪的意思,所以它咪嗚咪嗚叫了幾聲後,唐豪就跟大家解釋:“它找到老鼠洞了,沒有什麽大問題。”


    沒有大問題,不代表沒有小問題。除了幾個實在傷重走不了的留下來,其他人都跟上了咪咪。


    路線十分崎嶇,也非常的遠,天色已經黑了很久,大家舉著火把穿過大片的農田,跟著咪咪往遠處的山丘走去。咪咪用了半小時就來回了一趟,眾人靠走的花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咪咪找到的老鼠洞口。


    這些老鼠倒挺會選地方的,在山丘的最高處打了洞。洞口很大,旁邊躺著幾隻剛死不久的老鼠屍體,看樣子應該是咪咪咬死的。洞口周圍有許許多多的老鼠爪印,還有很多的血跡,洞口斜著朝下挖的,一靠近洞口,就聞道一股很濃的血腥味。


    咪咪最先進去,然後是曹三爺,然後是曹八,再是景臨他們。


    血腥味越來越濃,等走到底,借著點燃的燭火看清洞底的情況後,一直忍著難受的曹八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隻見洞底全是橫七豎八,被咬的麵目全非的人類屍體,血水流了一地。屍體上麵爬滿了巴掌大的老鼠,好多身上都還沒有毛,都是剛出生的幼崽。它們在屍體上慢慢的挪動,閉著眼睛,卻遵循著本能,張開嘴巴不停地啃噬著。


    嚴非走在景臨前麵的,他就跟在曹八身後,所以也看清了裏麵的情況,臉色也瞬間一白,然後轉身擋住景臨的視線,把景臨往回推:“別看,快出去。”


    知道裏麵情況可能不好,景臨也沒勉強,聽話的轉身走了,順便把身後的嚴璐和趙誌文都趕出去。


    曹三爺情況還好點,一直忍著沒吐出來,但是他也不敢一直盯著看。把一起帶過來的汽油均勻地潑灑在屍體上麵,然後向外走,最後扔了一根燭火棒進去,將屍體堆點燃。


    快速出了洞口,遠離了那裏後,嚴非狠狠地深呼吸了幾口氣才緩了過來。


    曹三爺說:“那些老鼠崽子數量絕對不止三百隻,幸好我們跟過來看了一下,不然的話,那麽多屍體足夠把那些老鼠崽子養大了,到時候又不知道會釀成多大的災難。”


    洞口處飄來一陣又一陣的焦肉味兒,曹三爺手下一個兄弟道:“可惜了,這些老鼠都是吃了人肉的,不然這麽多老鼠拿回去,老鼠肉也夠兄弟們飽搓一頓了。”


    其他人同時看著他嫌棄的“咦”了一聲,他們這邊曆來沒人吃老鼠肉的。


    等到洞底的火光熄滅,眾人檢查了下,確定沒有漏網活著的老鼠崽後,眾人才按著來時的路線回去。


    這時,曹三爺才對景臨他們說出自己的真實打算:“我決定帶著兄弟們在這個村子住下來。”


    景臨蹙眉:“村子裏還有活人的。”


    “我知道。”曹三爺說,我不會霸占所有的房屋和糧食,等活著的人回來,我希望我們能和平相處。明天我會讓兄弟們把村裏人家的糧食物資都收拾一下,我分出一半,由你和你們村的人帶走。”


    人群一陣騷動,一聽還能分到糧食之類的,所有人都慶幸自己跟著留了下來。


    這個村子裏已經沒幾個人了,就算曹三爺他們不住進來,房屋也隻會空著。曹三爺為人並不壞,他的兄弟們看起來大多數也是好的,身外外村之人,景臨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馬明亮把自家嶽母的房子指出來,讓他們空著,又陸續指了幾間房屋,表示這幾家都有人逃出去,曹三爺等人入住的時候,就跳過這幾家。


    時間已經很晚了,不少人已經很疲憊了。景臨他們跟著馬明亮住進了李桂花的屋子,其餘人也選了相鄰的屋子住進去,勉強湊合一晚。


    雖然身上沒傷,但多少和老鼠有過接觸,就這麽睡覺景臨幾個肯定是受不了的,連著燒了幾大鍋的水,大家都洗了個澡,才進了選好的房間。


    李桂花家還住進了其他村民,所以除了嚴璐,其他人一人住一間不可能。最後趙誌文和馬明亮睡一間房,景臨和嚴非睡一間房,其他的都和自己關係比較好的自由組合,咪咪帶著三隻貓崽進了嚴璐的房間。


    嚴非洗在後麵,他進房間的時候,景臨正穿著薄毛衣盤腿坐在床上打坐。


    周圍很安靜,景臨身上的氣息很寧靜,因為在修習同一心法,嚴非靠近景臨的時候,能感覺到周圍靈氣的流動。


    他站在景臨麵前,低頭看著他。


    看他放在膝上的修長手指,看他因輕緩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看他因垂眸而留下剪影的長長睫毛,挺翹的鼻翼,和閉合著的薄薄的嘴唇。


    就是眼前這個人,是他喜歡的人,而這份喜歡,對方還一無所知。


    嚴非看了一會兒,發現景臨的眼睛在輕輕的抖動,他愣了一下,忽然俯身湊近了景臨的臉……


    景臨立即睜開了眼。


    嚴非進行到一半的動作也瞬間停住,隻要再往前一點點,他就能親上景臨的嘴唇。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看著景臨審視他的眼神,嚴非突然笑了笑:“你在想什麽?”


    “你……剛才想做什麽?”景臨沒答,反問他。嚴非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噴灑在他的臉上,讓他很不適應,他無措的愣了一會兒,然後身體後仰著。


    現在他修煉的時候都會把神識開著,一心二用,有意的鍛煉自己的神識。所以嚴非一進房間他就知道了,也知道對方盯著他看了很久,那眼中的灼熱猶如實質的落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如果自己剛才不睜開眼呢?嚴非還會不會繼續往前湊?


    他剛才想親自己?可是他是男人,然後景臨後知後覺的想起嚴非是喜歡男人的,他也終於發現了嚴非眼中藏著的不同。


    嚴非直起身,從景臨身側爬上床,鑽進被窩,躺在枕頭上後才看著景臨:“你覺得我剛才想做什麽?”


    景臨有瞬間的無語。他總不能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


    室內一時安靜無語。


    最後還是嚴非開口:“睡吧,已經很晚了。”說著,身體下沉,閉上了眼睛,被子蓋著隻露出一個頭。


    景臨在床沿坐了一會兒,然後把燭火吹滅,慢騰騰地爬上了床,掀開被子貼著床沿躺了進去,隔著嚴非還有點距離。因為隻有一床被子,所以隔得有點遠的兩人中間就一直漏著風。


    黑暗中,嚴非說:“很冷,你能不能睡進來點?”


    於是景臨默默的往裏移了一點,然後嚴非湊了上來,貼著他的背,“我喜歡男人。你看出來了吧?”剛才景臨雖然閉著眼,但他看到他眼皮在抖動,就知道景臨已經感覺到他的接近。剛才湊近景臨一副要偷親他的舉動也是他故意做出來的,當然,他也是真的想這麽做。


    嚴非喜歡男人,這景臨之前就從周菲菲口中得知了。他驚訝的是嚴非曖昧的舉動,一時間他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你……對我?”


    “我對你,很有好感。或者說,很喜歡。”


    “……”這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但絕對是第一次被一個男的表白。


    見景臨沒反應,嚴非心裏有點忐忑,他穩住情緒,問:“阿臨,你討厭我嗎?”


    聽出嚴非的不安,景臨很認真的說:“不,我不討厭你。”


    隻能說他很震驚,從前在微博上,他也看到過一些同性相擁的圖片,最初的好奇過後,那之後再看到就沒什麽感覺了。網上看得多,但現實生活裏還是頭一次接觸,而且這個人是嚴非,是和他關係越來越親密的朋友。


    就在剛剛,這個人還想偷親自己。


    嚴非感受到景臨身體的僵硬,無聲的歎息。他低聲道:“別擔心,在你沒同意之前,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窗戶紙被嚴非單方麵捅破了,露出裏麵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情況的景臨帶著驚慌的臉。但是嚴非輕鬆不少,至少景臨知道了自己對他有想法後也沒有討厭的情緒。可能這事來得太突然,所以景臨還處在震驚中沒回過神來。


    隻要景臨不討厭自己,那麽什麽都好說了,不急,他有的是時間。


    到底是別人家的床,又加上剛知道嚴非對自己的心思,景臨直到後半夜才漸漸睡著。在每日和嚴非的格鬥中,他們的身體從沒停止過接觸。他的身體已經適應了嚴非的靠近,在他清醒的時候他尚且能保持距離,一旦入睡,不知不覺的就往嚴非身邊靠攏。


    平常帶著樂樂睡,景臨習慣性的摟著樂樂。迷糊中感應到熟悉的氣息,以為是樂樂,手也伸出去摟上了嚴非的腰。但是因為他個子比嚴非矮,所以靠近的兩人,睡覺的姿勢看起來就是嚴非將景臨摟在懷裏。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嚴非圈住景臨的背小聲嘀咕,臉頰在他頭發上摩挲了一會兒,閉上眼睛,心滿意足的很快也睡著了。


    早上起來,嚴非閉著眼還在睡。景臨尷尬的收回自己放在對方身上的手,接著身體往後縮,遠離了嚴非的懷抱。


    “我覺得你可以多摟一會兒。”嚴非忽然說,睜開的雙眼不含半點朦朧的睡意,可見他比景臨還醒得早。


    看見對方眼中戲謔的笑意,景臨很快避過對方的眼神,從床上爬起來拿著自己的衣服開始穿,“起吧,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看著景臨帶著點落荒而逃的背影,嚴非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下巴:“他這是,害羞了?”


    嗯,不錯的發現。


    出了李桂花家,不少人已經起來了,這會兒正聚集在他們門前,圍著地上的一堆草討論。


    “這是什麽?”景臨問。


    “咪咪帶回來的。”曹三爺的一個下屬說。


    “是嗎?”景臨衝趴在角落陪自家崽子玩耍的咪咪招了招手,“咪咪,這你帶回來給我們吃的?”因為村裏人之前的腸胃問題就一直靠咪咪叼回來的草解決的,所以景臨才這麽問。


    “咪嗚。”咪咪懶洋洋的回了一聲。


    唐豪走出來說:“把這草碾碎附在被老鼠咬傷的地方,能好得快些。”


    本來大家就在擔心老鼠那麽髒被它咬傷會不會感染上什麽病毒,沒想到咪咪這麽懂大家的擔心,一早就出去找回來可以防治的草回來。


    於是大家夥兒一下子就忙開了,每個人都分了點草碾碎了塗在手上。


    “我之前怎麽就沒想到養一隻寵物呢!”有人可惜道。


    高長輝說:“可惜我家狗被勒死了,還活著的話,也不知道會不會像咪咪一樣。”


    其實村裏養狗的不止高長輝一家,但是家養的動物裏出現變異的,也隻有咪咪和鴨鴨。


    眾人把傷口抹上藥草,心裏總算放心不少。用帶著的幹糧湊合著對付了早飯,開始一家一家的收集物資。


    二小隊的人數和景臨他們村人數差不多,有二十幾戶,除掉還活著的幾個人家,收集起來的糧食每戶最少都有三千多斤,總數算下來是九萬斤多一點。曹三爺將其分成兩部分,讓景臨他們在和自己村裏的人分。


    景臨他們不到四十五個人,分下來一人能拿一千多斤,這都相當於一次之前秋收的數量了。


    李飛宇不敢置信:“我們,真的能帶這麽多糧食回去嗎?”


    “當然。”嚴非說,“這是你們勇敢殺死老鼠後應得的報酬。”


    景臨想了下,走過去和曹三爺商量:“我想往這個村子裏塞一個人,把我分到的糧食一半給你們作為接納他的費用,一半給他生活用。”


    曹三爺:“是誰?”


    “那天給我們帶路的老大爺。”


    曹三爺上下打量景臨一眼,道:“現在糧食這麽緊缺,你舍得?看你也不認識他的樣子啊。”


    “隻是想起故人。”景臨不願多做解釋,隻問曹三爺同不同意。


    住到了鄉下,以後和景臨他們打交道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譬如光是種田這塊兒就要請教不少。於是曹三爺也沒反對,收下景臨留下的一半糧食,讓他隻管把人帶過來。


    景臨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個人能力對於這亂世來說太弱小了,他救不了什麽人。但是這兩天每次想起城裏那個老大爺瘦小的身影,景臨心裏就一陣一陣的難過。反正今天分到手的糧食也算是白得的,他不缺吃的,為了讓自己安心,才想出這麽個法子。


    車子昨晚就被停在村子一腳,糧食分到手,大家夥兒喜滋滋的把糧食往車上搬。糧食太多,一趟是拉不完的,最起碼也得跑四五次,不過糧食在手,累點什麽的也完全不在乎。


    景臨他們先拉了一波糧食離開了二小隊,曹三爺就帶著兄弟們開始收拾屋子,等屋子收拾好他們還要回去拉縣城裏的家當。


    二小隊離景臨他們村子有半小時的路程,一進村,大家夥就吆喝開了。他們在外麵留宿了一晚,留在村裏的人也跟著擔心了一晚,一聽見村口的動靜,大家全都跑了出來。等見到所有人的車上都拉著許多糧食後,一個個也非常的驚喜。


    嚴非家是村口第一個,周菲菲和嚴銳鋒也是第一個跑出來的。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趙承懷兩口子,還有樂樂和鴨鴨。他們今早就過來一直在這等景臨他們了。


    “怎麽這麽多穀子啊?”和嚴家說了聲後,趙承懷和周玉幫著趙誌文和景臨把車往家推,好奇糧食的來源,還問他們把老鼠滅了沒有。


    “都滅光了。”景臨說了個結果,然後把糧食的來源解釋了一下。


    周玉擔心的問:“別人不會有意見吧?”


    “能有什麽意見?”趙誌文說,“二小隊還活著的人,應該感謝我們幫他們把老鼠給滅了,不然他們有家不能回,自己有糧食也不敢回去拿。至於其他村子裏的人,誰叫他們不參與戰鬥呢,這可是我們拿命拚出來的,誰敢說什麽。”


    李桂花經過兩天的時間後,精神已經安定了下來。馬明亮跟她說,老鼠被滅光了,村子裏已經安全了。李桂花頓時又哭起來,不過這次還帶著大仇得報的喜悅。


    劉素琴說:“媽,不然你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吧。”以前她母親一個人住,但那時候好歹還是一個和平的世界,現在不行了,她很怕自家母親出點什麽意外,像這次李桂花死裏逃生,還是把劉素琴嚇慘了。她昨天已經跟公公婆婆通過氣了,兩人是通情達理的,也同意了。


    不過李桂花推辭了,她也很想和女兒住一起,但是這到底是女兒婆家,短期住在一起還好說,日子一旦長了,摩擦是難免的,會傷了兩家人感情的,女兒夾在中間也難做。她說:“明亮不是說了嗎,那個什麽三爺帶著人會住進我們村裏,人也不少,而且也不是會欺負人的。媽有糧有地,你就別擔心了。”


    李桂花的顧慮劉素琴不是不懂,她再三勸說,李桂花都不同意,隻得無奈的放棄。


    等到村裏人去運第二波糧食的時候,李桂花就坐著馬明亮的車跟著回了村。


    村裏人屋子一直就有人住,隻是被老鼠攻擊的時候逃命帶來不少的慌亂,稍微歸置歸置就能住進去了。曹三爺把李桂花帶到村裏一顆老柳樹下,指著那裏的一個小土包說:“村裏人的遺體我們統一燒了,骨灰就埋在這裏。”


    “辛苦三爺了。”李桂花抹著眼淚道謝,想著村裏相熟的人都擠在這麽一個小土包裏,更加的傷心了。但她也知道,恐怕燒掉的也隻是骨頭,要分得清誰是誰,根本不可能。這樣也好,擠在一起,好歹有個伴兒呢。


    曹三爺要帶著部分兄弟回縣城,景臨把老大爺的地址告訴他,請他把人帶下來。


    結果第一趟曹三爺就無功而返。


    “死活不同意跟我們走,說要在家等孫子。”曹三爺無奈,“我看還是得你去一趟。”


    聞言,景臨跟趙誌文說了聲,自己要跟著曹三爺他們進城一趟。


    “我陪你去。”嚴非放下搬到車上的一袋穀子,走過來看著景臨說。


    “不用了。”景臨現在對著嚴非總有那麽點尷尬,“我和三爺他們一起,路上很安全的。”


    嚴非看出來了,景臨在回避他。現在人多不好說話,他不想給景臨製造過多的壓力,隻能深深地看了景臨一眼,“那你路上小心。”然後轉身不再看景臨,去幫著趙誌文搬東西。


    景臨盯著嚴非忙碌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對曹三爺說:“我們走吧。”


    到了縣城,曹三爺把景臨送到老大爺的小區樓下就回了合川路的駕校,約定一小時後在分叉口集合。


    老大爺居住的小區有一點年頭了,樓梯巷道隻能容兩個人同時進出的。上次他們送老大爺回來來過一次,所以還記得老大爺居住的樓層。


    景臨敲了敲門,好一會兒才聽到裏麵傳來警惕的聲音:“誰啊?”


    景臨:“大爺,是我。”


    老大爺還認得景臨的聲音,很快把門打開,“小夥子,是你呀!”


    老大爺把門打開,讓景臨進了屋,“昨天三爺說要帶我去鄉下,是你讓他們來的?”


    “是我。”上次隻把老大爺送到門口就走了,也不知道屋裏什麽樣兒。他把屋子簡單的看了一下,陽台上鋪著泥土蓋著薄膜,什麽東西都沒長出來,靠牆的桌子上放著幾把野草,旁邊還有一個水缸,裏麵的水看起來不太幹淨,城市裏停水了,也不知道這水是從哪裏來的。一間打開的房間裏,入口處放著個柴爐子和煤爐子,旁邊放著不少曬幹的草根和樹枝,並且還擺著幾個蜂窩煤。


    屋子裏的味道並不好聞。


    景臨說:“你為什麽不跟他們走,到鄉下,有三爺他們照看著,比您一個人住在這裏安全很多,生活也方便些。”


    “我要等我孫子。”老大爺固執的說道,“萬一他哪天回來找不到我,會擔心的。”


    景臨懂老人家擔憂的心情,耐心勸道:“你可以給他留字條,他回來的時候,看到字條自然就會來找你的。”


    老大爺沒說話,還是不同意。


    景臨繼續道:“你也不知道你孫子什麽時候才能回,你身體素質在這裏,你繼續住在這裏,你覺得你天天吃野草,能等到他回來嗎?”


    老大爺背在身後的手一哆嗦,抬頭看了景臨一眼,眼睛有點紅。因為長期營養不良,他現在的身體一如不如一日,他最近就在擔心,他還能不能等到孫子回來,還能不能再看孫子一眼。


    景臨說:“你跟我回鄉下,我給你屯了幾百斤的糧食,能讓你每天都吃飽,到時候再給你一畝地讓你活動活動身體,把身體養好了,讓你孫子回來後看到一個健康的你,這不很好嗎?”


    老大爺不明白的看著景臨:“我們算上這次也才第三次見麵,你為什麽替我打算得這樣好?”


    景臨淡笑著說:“因為我也是我爺爺帶大的,就跟我在外麵他總擔心我吃不好穿不好一樣,我也同樣擔心著他。看到你我就想起我爺爺,我想你在外麵的孫子,心情應該和我是一樣的。”


    老大爺有所鬆動,不過還是猶豫:“可是,我不能拿你的糧食。”這和吃白飯沒什麽區別,老大爺做不出來這種事。


    “我給你可以打個借條,等你孫子回來,把借條給他,讓他還就是了。”其實景臨是真不在乎那一千多斤的糧食,為的就是自己的心安。


    “那……我現在就給你寫個借條。”老大爺說,總算是同意了。


    寫好借條,兩方各自簽了字用墨水按了手印。然後景臨和老大爺一起把能帶走的東西都開始打包。


    老大爺沒剩多少糧食了,當初停電銀行機器統統不能運轉,他身上的現金沒有多少,米糧總共就買了一百多斤,這幾個月來一直省著吃的,肚子就沒飽過,剩下的也隻有十幾斤了。景臨都給他打包帶上,還有些生活用具,幾個蜂窩煤也給帶上了。


    到了約定時間,給老大爺孫子寫了字條留在屋裏,景臨和老大爺下了樓,把東西放進車裏,和老大爺推著車往分叉口走去。他們出小區口的時候,還遇到幾個外出摘野草回來的幾個大嬸兒,同樣是麵黃肌瘦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娃,因為太瘦,眼睛都凸出來了,顯得特別大,看起來特別可憐。


    景臨不敢多看,很快移開目光。


    “曲大爺,這是上哪兒去?”一個認識老大爺的大嬸問道。


    “到朋友家去。”


    他們打量了一下景臨,看他身高腿長的,臉色白淨,穿著也整齊幹淨,看起來比縣城那些勢力小隊的成員看起來還健康,分明是沒有吃過苦的模樣。


    大家都羨慕,他們對曲大爺的孫子都有印象,麵前的年輕人她們沒見過,都羨慕道:“你哪個朋友對你這麽好啊,還來接你過去,家裏肯定很多糧食吧?”


    這個曲大爺笑著沒回答,簡單的應付了兩句,就催著景臨快走。


    到分叉口的時候,曹三爺帶著人已經等了一會兒了,見景臨來了,二話不說就開始啟程。他們今天可忙了,縣城裏的家當起碼還得跑了兩三趟,忙到天黑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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