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走多遠。】


    【飼主:克麗絲丁·拉科斯(寵物店主)】


    十二月的第一天,我裹著冬衣在公園裏的長椅上坐了一整個早上。


    長椅的另一邊空蕩蕩的。


    沒有人陪我。自然也沒有汪陪我。


    感恩節後,我又是孤家寡人了。


    我愣愣望著長椅的不遠處,那裏的地麵微微凹陷,下雨的時候會積水。


    一個月前,就是在這個凹陷區的小水窪裏,我撿到了我可愛又體貼的金毛大汪captain。


    就是這個凹陷的小水窪,我曾經想捐錢弄塊牌子豎在那兒,在牌子上寫“這裏——拾愛之處”。


    但我現在什麽都不想了。


    感恩節隔天一大早,我醒來的時候刻意閉著眼睛多睡了一會兒。


    最近的鬧鍾很久都沒管啥用了,我再也不會比鬧鍾醒得早,也不會再等著鬧鍾醒了。


    我閉著眼睛想翻身摸摸captain,結果摸到一片空氣。


    我睜開眼,發現原本睡我床邊的金毛大汪不見了,但床上有個壓得很明顯的大麵積印痕,還有幾根金黃的毛懶洋洋地躺在上麵。


    這家夥,之前讓它上來死活不肯,但沒想到最後上來之後還是很老實的,居然真就呆夠了一晚上。


    睡得很足,也沒做啥噩夢,我心情愉快的起床,幻想能得到一整天的好心情。


    卻未曾預料到,我的這份喜悅如此單薄,竟然連十分鍾也沒堅持住。


    我便換衣服邊喊captain:“寶貝兒~寶貝兒~”


    沒有應答。


    我本沒有多想,但是等我喊道第三遍仍然沒有應答的時候,我就有點慌了。


    匆忙爬起來後,我在二樓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卻沒有見到金毛大汪的身影。


    這個時候,感覺不好的已經不是預感了。


    我慌亂地往樓下跑,一路“噔噔噔”,直到踩到了最後一級台階,腳下涼意大盛,我這才意識到我是光著腳跑下來的。


    鞋子什麽時候跑丟的?


    或者,我起床後就沒記得去穿鞋?


    我慢慢地踩在了樓梯下的一樓地麵。地麵涼得不像樣,可我來不及回頭去穿鞋了。


    我看到了我的金毛大汪。


    不,不隻是它。


    說要今天回來的牙醫先生真的已經回來了。他外麵穿著羽絨服,裏麵卻是黑西裝,鼻梁上還有金絲眼鏡,顯得特別衣冠禽獸。


    他靠門口的牆站著,看向我的目光平靜而……


    “……你幹嘛憐憫地看著我?”我忍不住問他,話音剛落,我這才發現蹲坐一邊的captain眼神也是那麽複雜。


    我的心,不受控製地“咚咚”跳起來。


    牙醫先生緊接著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captain:“正如跟你說好的,跟她道個別再走。”


    captain沒看他,目光仍然黏在我身上,沒有一絲偏移。但它的腦袋肉眼可見的微微點了點——它在回應牙醫先生的話。


    看起來,他們比我想象中熟啊……


    什麽情況???


    我怎麽不知道這倆貨勾搭到一起去了?就在我眼皮底下?


    captain不會說話先不論,牙醫先生這個伶牙俐齒的混蛋為什麽還要瞞我這麽久?


    這次已經不是他的房租漲不漲的問題了。


    ——他這是想不在我這兒住了是吧?


    我帶著懷疑,上下打量他。


    這時,牙醫先生身後的店門口出現了一撮紅毛。很快,這撮紅毛的主人踏進店裏,我不由得愣了愣。


    紅毛的主人是女的,她的身材愣是把不怎麽出眾的淺棕色的小皮衣和深色的牛仔褲勒出了這世上最美妙的曲線。


    我的視線在她的胸口掠過,驚恐地發現,就算身材巔峰時期的我換上比基尼,遇到她也得甘拜下風……


    如果說我穿比基尼可以傲視一整個海灘,那麽她穿比基尼的話就足以攻占整個邁阿密海灘了。


    可怕……


    紅毛女紅唇一勾,伸手拍了拍captain的腦袋。雖然captain拚死不從,但沒躲過去。


    她把墨鏡抬起來看了我一眼——我隻能略微瞥見墨鏡下一雙碧綠的眼睛——然後又放回去了。


    她歪頭跟牙醫先生說道:“吉米(注:jimmy,傑羅姆的昵稱),可不要對女孩子太凶哦~”


    ——我的天哪,真看不出來,牙醫先生這麽高冷的人,居然有這麽辣的小情人!


    牙醫先生朝她翻了個白眼:“你回車上去。還有你搞清楚,接下來是誰凶誰啊!”


    紅毛女聳聳肩,又把腦袋對向我:“喲,克麗絲,我的甜心~”


    “……”


    姐姐,你到底誰啊!


    誰讓你用這麽膩人的稱呼的?


    幹嘛一副我跟你其實很熟的樣子?!


    等莫名其妙的紅毛女出去後,我眼含敵意地瞪了牙醫先生一眼:“一定要帶它走?”


    牙醫先生說道:“你去跟外麵那個紅毛女人商量去。”


    “這是我的汪!我的!”


    “這是你的汪,但隻有一個月,”牙醫先生平靜地說,“但他還是別人的,不止一個月。你知道分別的痛苦,那你知道他們的痛苦嗎?”


    我無言以對。


    再次瞪了牙醫先生一眼後,我蹲下身子,向captain伸出手,輕輕呼喚它:“captain我的寶貝兒,過來我這裏……”


    captain眨了一下眼睛,頓了頓,慢慢抬起爪子,緩慢地走了過來。


    在它還差好大一塊距離才到我腳跟的時候,我已經不顧一切地把它抱緊懷裏去了。


    我埋頭在它脖頸上大片大片的、毛絨絨的金黃毛發裏,幾乎是帶著哭腔地說道:“別走,我舍不得你……別走……”


    被我抱在懷裏的captain很久沒有回應。


    我才不管它會不會現在就給回應,一邊繼續在它後背上擼毛,一邊哀求它留下來:“你看,有你在我好不容易又作息正常了,你一走我又不好好吃飯了怎麽辦?”


    話音剛落,大腿上挨了一下。


    用爪子拍了我的腿的captain掙開我的懷抱,拿那雙藍盈盈的大眼睛瞪我。


    我伸手去摸它下巴:“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captain任我摸著,隻不過看我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我的心中滿是遺憾。


    我親愛的寶貝兒,分別在即,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我揉著它下巴的手,被它的爪子撥了一下,被撥到了一邊。我知道它不是嫌棄我,正要疑惑地問它。


    captain的眼睛眨了眨,突然低頭照著我的手腕張嘴就是一口。


    完全不具攻擊性,它連牙都沒伸出來,但依然硌得生疼,一串牙印留在上麵,生動立體。


    它這是警告我啊……


    我突然很想哭。


    然後眼淚就流下來了。


    “好……我答應你,等你走了,我絕對還會好好吃飯,好好作息……”我哭著哭著就笑起來,用另一隻手握住那串牙印,“我還會好好開店,即使沒幾天它就倒閉了……”


    captain麵上似是有笑。


    它把腦袋深深的低下,露出它寬大的額頭。


    我含著眼淚笑了一下,捧住它的腦袋,先是用我的額頭與它的額頭碰了碰,然後輕輕吻在上麵。


    captain還是跟著外麵的紅毛女人走了。


    紅毛女開了一輛很帥氣的車來接captain,就這一點看,我還是很滿意的。


    走之前,我把感恩節送給captain的圍巾給它圍上了:“聖誕節的時候我會正正經經地給你織一條圍巾,不管你還會不會想要……”


    車子發動的時候,captain從後車座的窗戶裏探出頭,那條縫得有些劣質的圍巾被風吹起,微微飄揚。


    ——這狗血劇的場景。


    captain終於大聲地喊出來了:“汪——!”


    我笑著跟它擺擺手:“再見——下次再見!”


    車子走遠了,我還沒回頭。


    但牙醫先生已經在我身後笑起來了:“看開點。”


    我立刻回頭怒瞪他,手指都快戳到他胸口了:“傑羅姆·萊德福德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話!”


    “你有什麽資格替我做決定?”


    牙醫先生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開口時轉了話題:“克麗絲,你知道我是醫生,你有病我看得出來。”


    我怒極反笑,而後大笑出聲:“我有病?哈?你說說看!我有什麽病!”


    牙醫先生認真地看著我說道:“現代無病□□的年輕人常患的病——缺愛。”


    我噎了一下。


    明知道氣氛、時間以及身份都不對,我仍然差一點笑出來。


    牙醫先生根本沒在意我的表情變化,他徑直說下去:“克麗絲,我們認識多久了?”


    “……一年半多了。準確的說,隻有半年吧,”我別開腦袋,“你跟我父親認識一年半多了,如果他還能活到現在的話。”


    “你剛繼承這家店的時候,頹廢得跟下一秒就嗝屁的癮君子一樣,”牙醫先生一邊回憶一邊露出冷笑,“如果不是你父親、親愛的前任小百靈老板,我才懶得管你的死活。”


    “……”


    牙醫先生轉身往樓上走前拍拍我的肩膀:“長痛不如短痛,好好過你的日子吧——要記住,是你的,不管隔了多遠還會是你的。再見了,小百靈老板。”


    我抓住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你幹嘛去?”


    “我想你應該也不會考慮讓我繼續住下去,”牙醫先生聳聳肩,“所以我回去打包一下行李,下午就滾。”


    我抖了一下。


    他疑惑地拋來目光,眼神一頓,歎了口氣:“來吧來吧,今天把肩膀借你一用——隻限今天。”


    我看著他,看著他,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地撲進他懷裏去了:“嗚——那是我的汪!你讓我的汪走了!嗚嗚!”


    他一邊拍我的後背一邊不停地說:“這是我剛買的西裝,不要把鼻涕眼淚抹上去……”


    “你大爺!讓我多感動一會兒不行嗎!”


    “……哭完沒?我還得去收拾行李……”


    “……下月房租翻倍。”


    “……啥?”


    “別走了,下月房租翻倍。”


    “……你還是讓我走吧。”


    是誰說過,風雨過後會有彩虹?


    為啥我的經曆卻是一會兒風雨一會兒彩虹然後繼續風雨?


    我曾經什麽都有,又什麽都想要。


    現在好了,我什麽都沒有了,也什麽都不想要了。


    好吧,我還想要我的汪。


    十二月的第一天,我從公園裏回來。


    唯一的店員小夜鶯姑娘請假在家,三樓討人厭的牙醫先生舉著電鑽“滋滋滋”地給他的小病人看牙。


    作為不受寵物歡迎的寵物店主,我一個人坐在一樓的櫃台後看店。


    生活又是一如既往。


    我望著高高的櫥櫃發呆。


    曾經有一段時間,上麵是有一個盾的。


    但是現在沒有了。


    就像曾經我這兒有一隻很帥的大金毛。


    但是現在沒有了。


    它走了,我遵循約定,吃好喝好睡好。


    隻是大家都因為時間平淡了記憶,我卻因為時間更加想念。


    作為不受寵物歡迎的失敗店長,午飯過後,我提不起精神繼續織圍巾,於是趴在櫃台上打瞌睡。


    不曉得什麽時候,有個人背著光推開店門進來。


    我眯著眼睛,看到是個高高壯壯的男人,戴著圍巾和鴨舌帽。


    那圍巾的配色很是熟悉。


    他一進門,徑直朝我走過來,一邊走一邊摘掉了鴨舌帽。


    我好想睜大眼睛,仔細看看他是誰,卻感覺眼淚模糊了眼睛。


    但我看到了。


    看到他柔軟的金發,還有溫柔的藍眼睛。


    我看到了,看到他回來了。


    他向我走過來,帶著這世上最溫柔的笑容。他站在櫃台前,笑著低頭看我。


    我眼含淚花,同時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向他發出疑問:“你到底是誰?”


    他笑著握住我的手。我立刻觸及到一片粗糙的掌心,還有能溫暖人心的熱度。


    他笑道:“你不認識我了?克麗絲,我是你重要的家人啊……”


    克麗絲,我是你重要的家人……


    在我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麵的時候,他用雙手捧住我的臉,先是用額頭碰了我的額頭,又輕輕地親吻在上麵。


    那柔軟的觸感貼在我額頭時,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隻感覺淚腺不在屬於我自己,不停地酸痛泄露。


    我聽到他溫柔的笑聲:“終於,輪到我對你這樣做了……”


    說完,他開始使勁揉我的臉。


    我都愣了,任他隨便揉。


    他一邊揉一邊說:“我早就想這麽揉你了!”


    我:“……我後悔了,你還是別回來了。”


    “晚了!”


    他大笑一聲,把我抱緊懷裏。


    他說:“不管我走多遠……”


    我在這個寬闊溫暖的不像話的懷抱裏,下意識地接上去:“……回來後都要給我一個擁抱。”


    我的汪不見了。


    但我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克麗絲,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我的capt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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