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季逸諾謹記威叔交代他的話,但是依舊不得不被禮貌的工作人員客氣的攔在了門外,隻能又安撫的看了看簡華,她卻隻是低聲說了句沒事,堅決而快速的閃進了門裏。


    過程並不漫長,包裝仔細的淺粉色小方盒子,在亮到耀眼的燈光下,在簡華片刻不移的目光裏,從嚴實的保險櫃裏,由著戴了白靜手套的工作人員慢慢的托出來。


    盒子很小,裏麵的東西更少,相冊兩本,日記一本,光碟一張,再無其他。


    相冊和日記本都是很多年前的款式,老舊的被經常翻動的痕跡,可是整潔的疊在一起,是被極度愛惜過的姿態。光碟上除了純白的底,再無任何標誌。


    簡華小心的翻開相冊,厚厚的兩大本,從前到後,全部都是她,保溫箱裏她,育嬰車裏的她,穿迷彩背心的她,著粉色裙子的她。


    沒有任何其他人,從頭到尾,一張都沒有,包括簡心素自己。


    伸出的手尚未觸及日記本,眼淚已經砸了下來,扉頁上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字跡,是她這麽多年一直在模仿的字體,尾字上勾出的弧度都是她最熟悉的摸樣。


    光線那麽充足,她垂下的睫毛嗡嗡的扇動,耳垂卻已經是通透的紅,一直敬業的靜默在旁邊的工作人員正欲上前,不知道是詢問還是安慰。簡華卻已經大動作的猛然合上了日記本,像是多年不舍的寶貝一般抱在自己懷裏,似乎不放心,又手忙腳亂的放進盒子裏,連帶著厚實的相冊和靜躺在桌上的光盤,一起急促的重新放回小方盒子,最後大力的套上蓋子,使勁的兜回了懷抱,一個大轉身,戒備萬分的看著停在原地的工作人員,“這是我的對不對?我可以帶走是不是?”


    她自己都沒有明白這種莫名的心慌是來自哪裏,可是就是手指劃過扉頁上那個素字的弧度時,突然覺得有些刺手,有不敢再翻下去的直覺。


    事情進展的太過順利,前後不過一個小時,簡華就已經原路返回,季逸諾僅僅通過她略紅的眼眶分析出她掉過淚,就再也辯駁不出她的情緒變化,最起碼她有很正常的和戚律師道別,並且理智的表示有事會繼續麻煩他,整個過程中,她和之前並無二樣。


    如果有什麽讓季逸諾覺得太過異常的話,那就是她由始至終,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當然,那句簡單的“走吧”不算。


    與此同時,她也沒有表現出緊張或者欣喜或者不安的情緒,這不是她的性格,她從來沒有如此平靜的狀態,這種狀態從來都隻出現在季逸諾身上,可能是毫不在意也可能是運籌帷幄。這是心有城府藏了滿滿心計和算計的狀態,這不是簡華。


    她從來都是有情緒的,開心的時候會笑,不開心會鬧脾氣,假裝開心會別扭,假裝不開心會梗直脖子,緊張會有小動作,不安會垂眼。


    季逸諾記得她許多的摸樣,鐫刻在心裏浮動在腦海裏,可是無論他怎麽翻找,都沒有簡華現在得一張臉。


    偏偏她的平靜又如此的理所當然,沒有紕漏沒有跛腳的地方,季逸諾想要張口打破這種格局,一時竟找不到話語。


    司機大叔的臉埋在巨大的墨鏡裏,車子一路平穩又急速的開往簡宅。車裏的空氣又再次如同來時那般,悄無聲息之間降到冰點。


    盒子沉甸甸的抱在手裏,真相就在一步之遙。


    簡華的心卻是無比的混亂,這種感覺實在是無法形容,許多年前,她知道一個詞,叫親鄉情怯,而如今,她和真相遙遙相望,蠢動的內心卻仿若有無數隻觸手,在相互牽扯,讓她舉步不前。


    會不會是自己狗血小說和電視劇看多了?簡華默默的問自己。明明隻是一個日記本,怎麽會讓自己在內心深處生出無數種恐懼。很可能,那裏麵僅僅隻是記載了很多年前,一些瑣碎小事,媽媽一直細心,就如同那個封存多年的相冊,隻是她對生活的回憶和留戀,是她對自己的告別,並不一定就會給她預知。


    可是忐忑和恐懼卻不像以往那樣讓她驚慌失措,她隻是平淡如水的坐在季逸諾身側,臉上是連他都捉摸不透的神色。


    手機喧囂的響起,像是解救氛圍的利器,來電顯示上,顧承念的名字歡快的跳躍著。


    簡華使出自己的招牌動作,翻了個嫌棄的白眼才接了電話,那一頭劈裏啪啦動靜大的簡華恨不得把手機甩出去,估計成唧唧歪歪翻來覆去說了半天,大意就是怎麽去了香港也不打個招呼,記得帶這個那個回來,簡華沉著氣聽了半天,最後手指懸在掛斷鍵上方,氣沉丹田醞釀十秒鍾吼完一句“找你表哥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掛了電話。


    “他一年跑十幾次香港,想要什麽讓他自己買。”季逸諾聲線平穩語氣也是嫌棄。


    心裏本來就七上八下的沒底,現在被顧承念這麽一通攪合,簡華更是心如亂麻,修煉了短短半個小時的平和就這麽被摧毀的絲縷不剩。難免不耐煩,“懶得理他!”自己和自己撕撓了半天又甩著腦袋嘖嘴,“算了,時間還早,去逛逛吧,還要給西西買禮物。”


    素來不親自逛街的季逸諾這個時候一個不字都說不出,連搖頭的想法都一瞬間被自己秒殺在腦海裏,剛吩咐司機換了方向,簡華就哭喪著臉兀自歎氣去了。


    伸手將她埋在懷裏貼著盒子的腦袋扒拉出來,簡華湊著一張皺巴巴的臉麵對季逸諾詢問的眼神,“我要是說我害怕,會不會很丟臉?”


    “也不是第一次丟臉。”季某人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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