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鬆回到營帳,在進入之前迅速調整了臉部表情,再控製了一下雙手,放鬆了拳頭,才進了營帳,用平穩的聲音說:“殿下,您要的東西拿過來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眼神並不落在沐慈身上。


    沐慈太厲害,他怕一個眼神不對,就被看出端倪。


    沐慈還是察覺異常,問道:“馬車停遠了?你怎麽用這麽長時間?”


    沐若鬆壓下驚愕,盡量若無其事道:“沒有,遇到一個熟人,說了兩句話。”他將小墨水瓶和鵝毛筆拿出來,鋪開一張紙。


    沐慈看了沐若鬆兩眼,並沒多問,開始寫畫。


    王梓光踮起腳尖伸頭看,口水就流出來了——這是在歐洲流行幾百的鵝毛筆嗎?看來這一位果然是老鄉,居然把這個也蘇出來了?簡直是逃避練毛筆字的人的利器啊。


    因沐慈本來就美得像一幅名家水墨畫,豔紅的手串,配上白皙手腕,動作優雅,羽毛筆翻飛寫畫,飄逸風流。


    這畫麵簡直美不勝收。


    王梓光盤算著央求美女娘給自己弄一套羽毛筆來,簡直是裝b神器。他又欣賞又羨慕的蠢表情被他美女娘看在眼裏,一巴掌拍他腦門上。


    朝陽郡主利眼一瞪,小聲說:“看誰呢?口水擦一下。”


    王梓光吸吸口水,嬉皮笑臉抓著美女娘的袖子搖一搖,得了美女娘兩個大白眼——回頭再算賬。


    沐慈很快在紙上畫個一個表格:“按表填入相關信息,描述盡量詳實,時間和數據一定要準確……盡量做到準確,不要出現約、餘這樣的字眼,我看到會頭痛。”


    呂秉辰也聽聞朝中大臣給長樂王授課的一些傳言,知道這殿下講求精確,不好糊弄,連忙點頭。招了大理寺的主簿等大小吏員,立即將表格照畫了過去。


    他也知道戶部等部門都開始使用表格了,效率提高很多,不知道表格神奇在哪裏。一時間他捧著沐慈的原表左看右看,想看出花兒來。


    朝陽也好奇:“填這個……表格,是為了什麽?”


    “讓人員、時間和供詞更詳盡清晰,一目了然,方便還願現場,找到可疑人員。”沐慈說。


    呂秉辰恍然,緊急調來了字紙,各人去重新問供不提。


    ……


    沐慈又問朝陽:“你小侄子說,他們上馬之前有可疑的王府禁衛和馬倌說話?”


    朝陽點頭:“馬倌不見了,另一個禁衛能找到嗎?”


    “能,如果你確定除馬倌外一個人都沒少的話。”


    “都沒少。”朝陽還有點不相信,“真能憑供詞找到?”


    “盡力而為。”沐慈也不多解釋,隻吩咐,“供詞到手,先按你驚馬之前的時間,將各人說的自己所站的位置,把供詞排放準確。然後把其他時間的供詞,按自己所站位置另放一處。”


    王梓光眼睛一亮!


    那可疑的人單獨和馬倌說話,肯定別人都沒看見他。[]而他為了洗脫嫌疑,絕對不敢說單獨一人,一定會說和誰誰在一起,旁人若是串供倒罷,若來不及串供,就會有漏洞。就算串供了,這時代的人,於時間地點左右的概念顯然還沒那麽精密,到時候哪個有一點點對不上,哪個就嫌疑最大。


    三百人中不好找一個,若能縮小嫌疑人數量……找到其中一個就簡單了。


    沐慈打擊人:“當然也不排除那人仍然有同夥,幫他做假證。”


    沐若鬆看沐慈盡心盡力的樣子,更肯定剛才風一之子胡說八道,不肯動搖對殿下的信任,道:“殿下,您一定有辦法。”


    沐慈對沐若鬆微笑,雖然淺淡,但配合他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貌,殺傷力太大,讓大家的心都猶如重錘擊打過。朝陽郡主免疫力好歹有了一點,看自家兒子又流口水的傻樣,真想拿一張紙……糊沐慈一臉。


    長得妖孽就算了,沒事笑什麽笑?


    沐慈道:“做假證就有漏洞,到時候說不定還能揪出一群人。”


    沐若枆很興奮:“那就能找到害了二哥和四哥的凶手啦?”


    朝陽點頭。


    王梓光卻傷感:“可是抓到了,也不能讓二哥好起來。娘,二哥會殘疾嗎?”


    朝陽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堅定說:“不會的。”


    沐若鬆來到獵場,隻顧著照顧沐慈,對自己的祖父和二弟不過是匆匆一瞥,還沒時間照顧一二,他覺得有點羞愧。


    沐慈道:“禦醫診治完畢了嗎?不妨礙的話,我們去看看他們。”


    集體響應,反正等新供詞還有一會兒。


    ……


    定王仍然昏迷,呼吸平穩,眉目舒展,臉色紅潤,更像睡著了。太醫不知道這是什麽□□,正試著用一些比較溫和的解毒方,緩解□□藥性。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擅長解毒術,沒有誰對禦醫指手畫腳。


    牟漁忙到這會兒才回來,也過來看定王,問禦醫問得更詳細,吩咐道:“派人回宮稟報陛下,免得陛下掛心王爺。”


    沐若鬆眼皮跳了跳,下意識看沐慈,見他還是一貫的淡漠,看不出情緒。他又看了朝陽一眼,朝陽麵沉如水,抿唇不語。


    牟漁從不在意他人麵色,隻完成自己任務,把調查到的資料交給沐慈。


    沐慈看了看,遞給朝陽。


    朝陽趕緊閱讀,沐若鬆也湊上去看,調查的是皇子動向,還有齊王、壽王的,並沒有異常。也沒有調查他三叔,四叔的。


    沐若鬆下意思鬆了口氣。


    牟漁掃了一眼沐若鬆,很快收回目光。


    ……


    沐若杉從營房裏跑出來,急吼吼道:“禦醫!禦醫!我二哥抽筋了。”


    禦醫大多在看顧定王,聞言飛奔去看沐若柏。朝陽放下調查也跑進去,所有人都跟上……


    牟漁把沐慈攔腰抱住護在一旁,免得他被疾奔的人碰到。等人都進去了,他才放開沐慈,忽然說:“殿下舟車勞頓,休息不好也吃不好,不如早點回宮。這裏我會盡心幫忙,您放心。崔院使叮囑過您不能勞累,也不能思慮過度。”


    沐慈搖頭:“晚點回去,呂尚書在問供,我要看看是不是合用,不行可能還要問。這麽多人不能放走串供,若一直拘到明天大家都要遭罪,不如今天把事情都了了。”


    牟漁沒再勸,又看了一眼奔進營房的沐若鬆的背影。


    沐慈很敏銳,對牟漁挑眉。


    牟漁把剛剛夜行衛給他的一張消息條子,遞給了沐慈,上麵寫“風一之子私下接近公子鬆,似有爭執,語涉長樂王,內容不詳。”


    沐慈並不在意,定王府狀況的確不好,定王府的人目的不過是勸沐若鬆回家。沐若鬆顧慮敏感身份,又不想離開他,不肯回家的,於是起了爭執。


    沐慈進了營房,沐若鬆很自然抬頭看他,眼神裏的糾結、掙紮的情緒迅速隱藏,卻依然被沐慈捕捉到。


    沐慈對這個看似聽話實則難搞的侍讀官,總是容易心軟,也不知他是否改變了主意。但不管沐若鬆打算回去還是留在他身邊,他總會尊重。


    便對沐若鬆點點頭,去看沐若柏。


    這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清俊的長相,身材修長偏瘦,還沒完全長開。如今身上多處受傷,麵色潮紅,抽搐不停,禦醫沒辦法下針,隻能掐他的人中。


    王梓光在一旁說:“用冰塊,這是高燒驚厥,用冰塊給二表哥降溫……”沒人聽他的,因為古代人沒這種概念,覺得這麽做會受寒,病上加病。王梓光就使勁纏著朝陽,細說冰塊降溫沒害處,種種好處……


    沐慈不動聲色地掃了王梓光一眼。


    ……


    沐若柏情況的確不好,他是骨折外傷,正在昏迷發高燒。


    沐慈對毒沒研究,但他上輩子做過危險的情報工作,也因為武力值不弱,常出外勤,急救常識很豐富。他也參與過醫療方麵的高精尖端課題研究,“慈記”也與醫院緊密合作過。所以他在醫學方麵的知識儲備,臨床實踐都很豐富。


    骨折這種傷對他來說是小問題,但是他任何工具材料都無,幫不了忙。沐慈看沐若鬆十分關心弟弟,就招來太醫問:“這孩子傷勢如何?”


    “左小腿骨折。”老太醫擦擦汗道。


    “骨頭戳出來了嗎?”


    “有一截腿骨戳出,不過已經正好了,敷了藥,也固定好了。”太醫說,眼中十分憂慮,他們想了許多辦法都無法讓人退燒,看著不太好。


    “怎麽正的?”沐慈問。


    太醫開始描述。


    沐慈仔細聽,也問了一些問題,才比劃一下:“所以,就這麽用手把碎骨按進去複位的?”


    “是。”


    難怪這種開放性骨折在古代的痊愈率很低,正骨反是次要,最怕是外傷的感染。現在正是八月炎夏,天氣很熱,細菌繁殖速度快,營房的衛生亦不太好,灰塵在陽光中飄蕩。如今看沐若柏嘴唇蒼白臉色發紫全身發燙,驚厥抽搐的樣子,就是嚴重感染所致。


    這年代沒有抗生素,若汙染了骨髓,隻能截肢。若是全身感染導致敗血症,引發髒器衰竭,就會丟命。


    連王梓光久病成良醫的半個假醫生一聽,也頓覺不妙,太粗糙了,和無菌外科手術不能比,至少也要有點消毒意識吧?


    王梓光看大家根本不理會他的冰塊降溫,知道人微言輕沒辦法了。更兼想起沐慈這個極可能是老鄉的人在,再不敢多說什麽話以免引起注意,心中暗暗決定以後騎馬小心點,否則憑古代的醫療條件……他都不敢想。


    沐慈再看一眼王梓光,目光平靜幽深,看不出情緒,淡淡道:“沒化學冰袋,冰塊降溫不行,這孩子有外傷,化的水容易造成二次感染。”


    王梓光確信這是老鄉了,低下頭掩飾臉上的震驚,下意識躲朝陽背後。


    “去找烈酒給他擦身,額頭,腋窩多擦擦。”沐慈道,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有不容置疑的威勢。


    隻有沐若杉不確定問:“能行嗎?”


    “行,擦浴的人洗幹淨手,避開傷口,不要移動傷者,小心腿部。”沐慈道。


    因長樂王不常笑,氣勢十足,沉穩平靜的語調中滿是篤定,事實也證明他每一次都是正確的,從未出錯,無形中叫人信服。很快有人送來烈酒。獵場裏烈酒不少。


    沐若鬆憂慮地看著沐若柏,手搭在沐若杉的肩膀上,低聲道:“相信殿下!二弟會沒事的,他很堅強。”抬頭看向沐慈,目露感激。


    沐慈再看沐若柏的狀態,對沐若鬆勾勾手指。


    沐若鬆又安慰了沐若杉幾句,才走過來。沐慈拉住他的手走了出去,對牟漁隨意擺擺手:“我們說會話,都別跟著。”


    牟漁止步,反正他耳力好,走遠一點也能聽見。下意識跟了兩步的王梓光也就不好意思跟上了。


    沐慈拉著沐若鬆的手走遠了一點,看四周無人,才輕聲說:“你的二弟,情況不會太妙。”


    沐若鬆臉色刷白,聲音發抖:“怎麽說?”


    “嚴重感染,就是你們說的毒氣走竄,感染邪熱,比較嚴重了。九成幾率腿保不住,要鋸腿,否則會沒命。”


    “不可能!”沐若鬆驚叫。


    “別激動!”沐慈摸一摸沐若鬆的後頸,認真道,“你冷靜點,我說得是事實,你要提前做個心理準備。子韌,現在你必須重新做出選擇,考慮是否要回家去。”


    沐若鬆被弟弟可能殘疾甚至沒命感到心痛,聽見沐慈說“考慮是否要回家去”,簡直似按下一個開關,懷疑的毒雲飛速噴出……


    沐若鬆雙瞳收縮,死死盯著沐慈,一雙手握拳又鬆開,握拳又鬆開……艱難問:“殿下……為什麽你總想讓我回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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