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楚王定了個時間底線,誰也不敢拿他說出的話不當一回事。(.無彈窗廣告)所以大家都有了緊迫感,一些不重要的事就不拿到朝堂上來說了。即使要說,也盡量在腹內打好腹稿,簡短一點,一些引經據典,修辭的話就不說。


    因為趕時間,平時為了雞毛蒜皮都要爭一爭甚至打上一架的群臣,今天效率特別高,也特別和氣,飛快衡量著,大家各退一步把事辦妥。


    沐惗登基之前是上過朝的。當年天授帝為避免“五王爭位”鞏固太子權威,其他兒子都隻當閑散王養活,卻也會讓有一點才能的洛陽王參加日常朝會,也被先皇抓過幾趟差。


    沐惗有對比,就覺出味兒來了……


    時間這麽一規定,朝會上處理政務,比以往父皇在的時候更加順手一些,也快多了,完全沒有吵鬧糟心的感覺。


    大家緊趕慢趕,總算在快到巳時討論完了。隻有個大臣在唾沫橫飛做總結陳詞,都說了三分鍾了還在情緒激動地說。


    眾臣也壞,不提醒他,都用眼角餘光看楚王的反應。


    沐慈看時間快到了,自顧自站起來……


    眾人看向他,那個大臣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雞,半句話憋在喉嚨裏,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險些沒憋死。


    朝臣心道:活該,每次朝會,就你話最多,還都言之無物,讓人打瞌睡。


    沐慈沒有發難,隻似靈貓般伸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手腳,才用他清澈溫潤的聲音說:“我占用半刻鍾,做個總結。第一次大家的表現就極好,望繼續努力。”


    眾臣紛紛含笑謙虛。


    沐慈說:“當然,問題也還是有,這個先不提,大家慢慢來。我隻說個提高朝會效率之法,諸大臣要不要聽一聽?”


    眾臣當然想聽。


    “政事堂可訂立朝會計劃與議程。”沐慈道,“舉個例子,今天大家可以將明天|朝會想要討論的議題,提交政事堂。政事堂定下提交截止時間,截止後政事堂匯攏、商討議題。朝會兩個時辰,要處理天下事務,時間緊任務重,是以大事優先,其他延後再議。軍務兵事則由武將提出,由樞密院擬定。”


    眾臣洗耳恭聽。


    “而後,政事堂按議題輕重緩急明,標明重點,難點。恭請聖裁後確定下來,為明天議題計劃。”


    聽得王又倫等宰執邊沉思邊點頭。


    沐慈又道:“朝會議程也做個規定,在計劃中標明每個議題由誰提出,誰可參與討論,規定發言時間,不得逾時……最後,宰執總結,按多數人意見決議,這個你們自己把控。”


    “議題計劃謄抄或印刷,下發給每位臣工,這樣一來,諸臣有個準備時間,到第二日做到心中有數,拿出真實材料,侃侃而談,自然可節省時間,提高效率。”


    “大家嚴格遵守朝會議程,不得無故拖延或影響秩序。剛開始可能不適應,但大家努力配合,摸索經驗,朝會效率會大幅提高。[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這種先定計劃的方法,也可在其他官署會議上沿用。”


    沐慈不等大家提問,考慮全麵道:“每次朝會空餘兩刻鍾時間作為自由討論,或留給禦史言官及突發事件。當然,也可以當庭提出新問題,但不是緊急要務,都可挪後,節假日順延一日。”


    眾臣特別是丞相王又倫等宰執都考慮這方法的可行性。


    沐慈又說:“朝會不是文會詩會,所有疏奏,言論都直白簡要,言之有物,案例與數據準確。我讀多少書,你們稟奏用太多典故,華麗辭藻……天花亂墜我反而聽不懂。”說罷,他淡淡看一眼最後說話的大臣。


    那大臣忙低頭。


    文官撇嘴,暗道“楚王不學無術,不懂欣賞,還不懂得掩飾。”武將倒很歡迎直白簡練這一條,從此以後就不用被文官繞暈了,普大喜奔!


    德光帝撫掌:“大善,望諸位愛卿與朕同心同德,開好朝會,於國於民都為大善。”


    德光帝到這份上,大家也隻有同意了。


    細細體味,楚王除了最後一句沒把自己“沒文化沒常識”的缺點掩飾好,其他的話是句句在理,字字珠璣,果然是胸有錦繡,能提出“義商救災策”,寫出《治水十策》的奇人。


    至於《長樂外傷論》還在臨床研究,沒有胡亂推廣……


    殿外太監高喊:“巳時到……”


    沐惗一揮手,殿內司禮太監大喊:“退朝……”


    眾臣拜退……


    沐慈放鬆道:“終於可以走了,好餓。”


    沐惗立即挽留:“九弟,我陪你吃早膳。”一身行頭,動作受限,沒辦法奔下來。


    不好意思,風大,沒聽清……


    沐慈不理會德光帝,準備拐帶另一個。


    沐慈很坦然當著大家的麵,走到賢世子座位前,拍他一下。


    賢世子一直在王座旁坐個小凳,低垂著眼皮,大家以為他在裝睡——他隻是代表定王,不能拍板的,所以裝睡是最合適的。


    誰知沐慈一拍他,他驚跳起來,往後一仰,竟然把沉重的金絲楠木王椅帶得往後仰,若不是常山王越過清河王的王椅,出手幫他扶住。賢世子就要往後仰倒,摔個四腳朝天的。


    賢世子睜著迷茫的,布滿紅血絲,顯然剛剛睡醒過來的一雙沒辦法騙人說“我沒睡著”的眼睛,看向罪魁禍首,好半天才看清來人是誰。


    “是你啊,阿慈。”賢世子聽朝陽經常“阿慈阿慈”的稱呼他,這聲“阿慈”很自然蹦出口。讓旁人瞬間誤解他們的關係已經親密地很了。


    的確,定王府能保住,靠得正是楚王居中斡旋。


    沐慈已經冠禮取字,同輩同地位,稱呼他可喚字“若缺”以示尊重,而上對下,長輩對晚輩,非常親密的親友才會稱名“阿慈”。


    可極少人清楚,他們才第一次說話。


    沐慈一點都不見外,拉著賢世子白白胖胖的手,把他拉起來,十分乖巧地說:“賢哥,我肚子餓了,宮裏的早膳一點都不好吃。你知道宮外哪家早點最好吃麽?現在還趕得上麽?我沒出過宮,不知道情況。”


    ——想吃美食,當然得跟著吃貨走。


    德光帝:“……”九弟,你居然嫌棄我嚶嚶嚶……今天就開始改革禦膳司。


    賢世子明顯半邊腦子還在夢裏,一提到吃,本能點頭:“走,哥哥帶你吃好吃的去。”直接甩了德光帝的臉麵——剛才陛下再三挽留楚王一起早膳的啊。


    眾王:“……”掩麵,那白胖子是誰?真心不認識他。


    眾臣:“……”他們怎麽有一種,吃貨見吃貨,口水流滿地的趕腳?


    德光帝:“……”他把“爾康手”縮了回去,沒再挽留……他不能(不敢)限製沐慈的自由。


    ……


    沐慈這些天要扶棺送靈,又病得七葷八素,還沒來得及搬出宮,依然住在合歡殿。


    之前天授帝已經把整個重華宮從後宮獨立出來,並入前殿,成了完全獨立的宮室。德光帝大手筆把所有前殿的右側殿劃給了沐慈,自然,重華宮也沒有收回,專門留給了沐慈做寢宮。


    德光帝半點沒有趕走沐慈的意思,反而想留下他。


    感覺九弟一出宮……就似飛出巢兒的小鳥,一去不返。


    ……


    沐慈顯然不想留在宮裏,這會兒他是自由身——有封地,雖然在建;有王府,雖然在重修,是正經的親王,可以隨時出宮。


    隻需要憑腰牌……不,憑他那張臉就行。


    ……


    這是沐慈第一回自由踏出宮門。


    賢世子和沐慈手拉著手,走出大殿,經過禦道,往南德門出宮。眾王與他們告別,並不摻合。眾臣不敢走沐慈身邊,遠遠與他揮手告別。


    沐慈一一回禮。


    大家都可以看出這少年終於有了正常少年的模樣——歡快且靈動。


    沐慈心境寂定,少有什麽能讓他心潮波動,可他又是本真坦誠,從不作偽的。因可以出宮,感覺似走出樊籠,整個人都覺得自在輕鬆,沐慈一貫淡漠的臉上,就有了一絲惑人的笑意,步伐也飄逸輕靈許多。


    牟漁自然緊隨其後,出了正殿區域,呼啦啦上百個身穿錦衣的前禦林軍過來了,一看就是精銳。雖然人多,卻不會發出任何嘈雜的聲音,這種靜,就給人一種蟄伏在暗處的危險感覺。


    現在他們是楚王儀衛——“錦衣衛”。


    那什麽……錦衣衛,是的。


    為了滿足沐慈難得的惡趣味,他把自己的儀衛命名為“錦衣衛”,也恰好和他暗中掌控的“夜行衛”湊一對。


    錦衣夜行嘛,咱要低調。


    賢世子這會兒腦子全部清醒了,當然,他知道自己是頂雷背黑鍋的——楚王明顯不願意留在宮裏跟德光帝一起早膳。


    兩兄弟明明有一段“兄友弟恭讓皇位”的佳話,可看起來關係真不怎麽樣,楚王除了跪了一下皇帝,可一點和新帝聯絡感情的意思都沒有。


    今天|朝堂上可真叫一個暗流洶湧。


    新帝剛給楚王吃個小虧,讓人“跪”了一把,轉眼就叫楚王一個下馬威,兩三張絹布給拿捏住了,背了個“懶惰”的罪名推遲朝會時間,還同意休假。


    楚王翻臉速度之快,報複之凶猛,完全是大白鯊級別。


    這兩兄弟的關係,還真叫人看不透。


    當然,賢世子對於自己不小心摻合進了兩兄弟的事情裏,一點擔心都沒有。


    話說,朝臣都沒一人怕德光帝的,他這個頭頂有大樹(雖然在昏睡),身後有禁軍(雖然兵符被先帝騙走)的實權(?)王府的世子,對新皇搖尾巴的緊迫性還不是很高。


    賢世子也沒想過勸楚王聽新皇話。他是知道的,這個楚王,是連先皇都從來不搖尾巴的人物。


    好吧,事實上,他更應該巴結楚王——他父王的解藥還沒著落呢。也隻有楚王一個人有本事從天授帝手指縫裏,把解藥弄到手了,還真指望不了其他人。


    賢世子心裏算起了小九九——楚王沒說沒解藥,那應該是拿到了,可一直沒提……難道有條件?


    家裏有什麽東西,能打動楚王呢?


    賢世子腦子翻騰不休,麵上還是笑眯眯,親親熱熱拉著楚王的柔軟小手,並肩走。


    沐慈停下,抽出手招來一個錦衣衛:“去把北海郡王叫來。”他去吃好吃的,還不忘記喊自己的好基友沐若鬆。


    賢世子和藹問:“阿鬆還懂事乖巧嗎?”不聽話回家揍他。


    沐慈點頭:“自然是極好的,我最信重、喜愛他。”大實話。


    完全沒聽出來的賢世子表示——很遺憾。


    阿鬆這個大侄子,從小懂事聽話,穩重能幹,一切以一個王府嫡長孫的所有美德嚴格要求自己,以貞世子為榜樣提高自己,不但他這個二叔,連他父王都沒機會揍過他呢。


    從不犯錯的孩子,雖然比熊孩子讓人省心了一點,可同樣是讓人牙癢的存在。


    王府裏的子侄,除了閨女和吃奶的娃,賢世子哪個沒揍過?偏沒抓到過他大侄子的小辮子。


    遺憾遺憾太遺憾了。


    簡直叔綱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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