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滄劍院的鏡池邊上,蕭陌憶牽著蕭燦,看青木仙尊的分身迅速變成了一株青玉藤,隨後抽枝散葉開花枯萎最終凋零一片,那一堆枯葉中一粒灰綠色的種子幾經滾動,驀地飛起,重新落在了青木仙尊的手中,被他收起。


    而禦天魔尊則一指指著令狐安的眉心,聽他道,“我收回神識,你無須再自我禁錮,自己小心。”他驀地一抽手,指尖劃過,一道漠光飛出,令狐安立刻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回神似得,有了動靜,慢慢睜開眼,立刻就抱住了腦袋嗷嗷直叫地喊著疼。


    蕭陌憶有些歉意,畢竟是因為她,禦天才會寄靈到令狐安身上,她連聲道,“令狐道友,對不住了!”


    禦天魔尊輕哼一聲,開口道,“小子,這裏沒有人是呆子,再這麽裝下去隻會讓人輕視你。”


    令狐安立刻閉嘴不再吭聲,他接連瞥著蕭陌憶和那天兆賜福之子,沒有膽子看仙尊,最後隻是揉著腦袋站了起來,略帶畏懼地離禦天又遠了一些。


    蕭陌憶在身上找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丹藥什麽的能給玎璫的都給了玎璫,她自己離神境與令狐安的分神期同屬一個境界,也無法對他有任何幫助。


    她還未說什麽,身邊青木仙尊卻開了口,“你就在這裏服下這顆丹藥。”


    蕭陌憶轉過頭,看青木仙尊正甩出一顆青白色的丹藥,對著令狐安道,“將你的神識穩定些,我們再走。仔細不要留下隱患。”


    令狐安受寵若驚,連連向三人道謝,便走到一邊,盤膝坐下,他不敢在這三人麵前思考蕭道友跟魔尊和仙尊的關係似乎都不一般,猛地甩頭讓自己別胡思亂想,將丹藥服下後,立刻結印修複。


    青木仙尊轉過身,卻看見蕭陌憶正抿嘴笑看著他,讓他一頓,那些煩亂竟也弱了幾分。那笑容裏有著什麽樣的意味,或是自己給令狐安什麽幫助是出於什麽都不論,隻單單在他眼中,蕭陌憶笑得軟軟暖暖的。


    若是確切來算,這才是青木仙尊離開通明山後,他們的第一次見麵。心裏鼓噪的厲害。他又想起金蓮尊者那句不敢來,可是對著蕭陌憶,他自問哪裏不敢了呢?


    禦天魔尊冷著聲音打斷他們的相視,開口卻是對蕭陌憶道,“關於天門,金蓮尊者最終是與你說了什麽?”


    金蓮尊者看著蕭陌憶再次站在麵前時,似乎整個人都換了個心境,連帶著整個人都發生了變化。他點點頭,“道心堅定,才是大道根本,有了方向,才不會迷失。你所思所想之中,雖有那麽些不確定,但終究還是敵不過你的本心。這便最好。”


    蕭陌憶立刻施禮道謝。


    忽然她腦中傳來了金蓮尊者的聲音,“要你道心堅定,是要告訴你,若是他打開天門之路,你須得小心謹慎,畢竟當年踏入天門之人數不甚數,卻隻有師尊飛升成神。”


    “什麽?!”蕭陌憶沒忍住驚訝出聲,青木仙尊和禦天魔尊都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她立刻反應過來,馬上閉嘴,“難道不是過了天門就能成神了?”


    金蓮尊者笑了起來,“天門不過是道門而已。就是當年我也是入過天門的人,隻是裏麵曆練太多,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尚且沒有達到那個境界,失敗退出也是必然,最終卻讓我保全了自己,得到了師尊留下的最後訊息。”


    “天門內是什麽樣的,每個人都說不清,大體每一波人進入,去的都不是同一個地方,當年與我同進入的人,最終都在各處陷落,所以我隻能提醒你。我並不清楚你們所進入的天門內會是什麽樣,你是仙魔雙修,是最有可能走師尊老路的人,也即是最有可能踏上的就是成神之路。但你的修為不夠,境界不到,絕對不要想能在此次天門開啟就一步成神。”


    蕭陌憶覺得自己又在聽天書了,什麽什麽?怎麽就變成她是主角了?誰走成神之路?她?開什麽玩笑?!


    “你的孩子雖是天兆賜福之子,但他比你修為更差,何況他隻是強行有了元嬰,以後大道方向他自己還沒有明確。沒有他,天門都開不了。但如果都進去了,那麽你一定要最大程度保存自己。如各界都有記錄關於萬年前天門開啟時的經曆。若有人知道你仙魔雙修,最接近仙尊的道法,說不定會傷害到你。”


    金蓮尊者停了停,看著她,又道,“我實不忍心見你隕落那裏。”


    蕭陌憶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厲害,砰砰砰砰地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一直以為她是來保護蕭燦的什麽成神不成神的管他屁事,首先得確認自己不要拖燦燦後腿才行。怎麽一朝風起雲湧的,她就成了尋覓成神路的關鍵?!!還有別人要是知道了會來幹嘛?綁架她一起找成神路嗎?那些個大能大妖龍子鳳女的,她抗拒地了誰啊她!打得過誰啊!那怎麽辦?乖乖當導盲犬嗎???


    金蓮尊者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隻是這麽一說,畢竟當年天門內陷落的修者太多,未必都能如師尊一般傳下心得訊息來。你也莫要緊張。不過……”他話音一轉,“若僅以你現在的狀況,怕是……”


    青木仙尊和禦天魔尊幹瞪眼不知道那二人在說什麽,隻是覺得必有什麽關鍵,此刻大殿忽然有些震動,梁上窸窸窣窣掉落灰塵,而後又忽然有靈力匯集的感覺,讓他二人立刻打量四周,見那斷壁殘垣都在抖動,掀起塵土有些刺鼻,接著猛然有光點閃動,呼吸間已經落在了蕭陌憶麵前。


    那是團團金光,帶著寶器的波動,穩穩停在蕭陌憶眼前。她腦中金蓮尊者道,“你修為在此,若當真想要保存自己,怕是也難。我這裏有萬年前大戰裏隕落修者的寶器,便幫你一把,你拿著,多少也修煉起來,聊勝於無。”


    蕭陌憶簡直無力,麵前飛舞的那些金光團,她知道,必定都是寶物,但是從金蓮尊者口中說出聊甚於無這幾個字來,頓時就讓她一點覺得拿到大寶藏的感覺都沒有了。吃飽飯好上路的感覺是怎麽一回事?


    “前輩!”她無奈地叫了一聲,卻也明白,自己真的是修為很差勁。還停留在修真期。她身後青木仙尊是玄仙,禦天魔尊是真魔,那一路上聽禦天所說合體期以上的修者才會進入三山結界,準備踏入天門一番嚐試。除了她還有誰的修為更差?


    哦,還有蕭燦。


    對啊!!!讓兩個修為最差的人成為成神的關鍵!!!確定這不是開玩笑???


    “你到不必擔心你孩兒,畢竟他開的天門,他在天門在,他不在,天門也斷然不會存在,絕不會有人貿然襲擊他。”


    這算是好消息吧!所以倒黴的隻有她自己是吧?!


    蕭陌憶欲哭無淚,卻已經開始打量那些金光團,想看看裏麵都是什麽,關鍵時候能不能救命啊!


    金蓮尊者再度笑了起來,他已經感受到了蕭陌憶的內心,即便是這樣的狀態,她卻沒有說不讓蕭燦開天門,又或者逃避不去天門內的想法。


    不逃避,同樣也是大道準繩之一。


    他觀蕭陌憶麵相險中求生,不會就此隕落,卻又不能說出,否則他所說的都做不得準。但若蕭陌憶就是這般心態,遇事能積極麵對不逃避,那便沒有問題。他隻能旁敲側擊,畢竟自己已經算是不在這世間,竟然也會不忍心來。


    蕭陌憶一邊看那些寶器,一邊忽然又想起來,順勢腦中又問道,“前輩,那他二人,準備如何了?”


    她問的是青木仙尊和禦天魔尊。


    金蓮尊者沉吟片刻,卻沒有明說,“各人都有各人的際遇造化,他二人存在的問題我已指出,若能及時醒悟,今後的修行大道上或許會少一些困阻。且看他二人造化了。你也不必過於擔心。”


    蕭陌憶搖搖頭,“不是擔心,我倒是更希望他們能完成心願,找到方向,前途明確,各有各的未來。”


    “原來如此。……罷了。”金蓮尊者這才明白過來,“每條路都是各人憑心而走,選擇也是憑心而擇,並不會事事都能算得準確,那還有什麽意思?……”


    他忽然一頓,接著卻不是繼續與蕭陌憶神識交流,而是對著大殿裏所有人開了口。“我要消散了。”


    “前輩!”


    “尊者!”


    三人震驚。金蓮尊者卻一臉平和,他目光在大殿中逡巡一周,最終望著穹頂,仿佛透過那裏望向了更一望無垠的蒼天。他眼中那天是萬年前的天,是回憶裏無法觸及的天,是他在大道之上苦苦尋覓之時的天,是曾經的天。


    隻是再沒有機會,重新感悟那一切了。


    “總是執念,對這世間仍然眷戀,所有經曆都那樣美好,若沒有你觸動魂印石,再有時日,我這屢神識也是要消散的。能在最後關頭再與你們說說話,實乃愉悅之事。小友,要謹記,大道在你們心中,有所為而有所不為,才是根本,願你們能在這大道之上走得更遠……”


    金蓮尊者的虛影越發地淡,他始終保持著仰望天空的姿勢,最終消散無形,在他消失那一刹那,蕭燦身上的光芒消失,倒在了蒲團上呼呼大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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