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還真的停著一輛馬車。


    水玲瓏好奇地看著馬車夫:“請問,這是?”


    馬車夫急忙作揖,笑眯眯地說:“老奴是奉王爺之命,給王妃送歸寧禮物的,王爺有急事,不能陪著王妃來將軍府,特意,找了一個靈巧的小家夥來。”


    轉過身,馬車夫從馬車裏取出一隻精致的籠子。


    籠子裏的黑色八哥撲騰著翅膀,靈巧的叫著:“美人啊。”


    大夥都被逗樂了償。


    就衝著這個八哥的德性,就知道是夏侯然教出來的無疑了。


    管家也上前來,接過馬車夫遞過來的幾箱子禮物。


    有布匹、藥材、大米等等非常實用的物品。


    水玲瓏內心一動。


    她確實沒有想到夏侯然會送這些東西來,本來,她就不喜歡綾羅綢緞和奇珍異寶。


    向來愛武裝不愛紅妝,這些東西才真正是好過日子的。


    看著管家帶人將東西都搬了進去,水玲瓏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馬車夫著急了:“王妃,最重要的禮物可是它,您得收下。”


    水玲瓏有一絲猶豫。


    這是打一巴掌,再揉三揉嗎?


    摔死了小灰雀,賠償一個小八哥,來補償他的錯誤嗎?


    “府上,估計還沒有人會飼養八哥呢,不如……”


    八哥用爪子抓住籠子,扯著嗓子喊道:“美人啊,帶走我。”


    原來夏侯然連她不肯要的心思都預計到了。


    水玲瓏大窘。


    她一把接過馬車夫手中的鳥籠,疾步往大門裏麵走去。


    不一會兒,管家來報信。


    說雲逸朗被聖上留在尚書房商量要事,可能來不了了。


    水玲瓏倒也不計較。


    男人嘛,本來就要以大事為重。


    南音倒是為她抱不平。


    “什麽嘛!明明說好了會過來,而且王爺正好也不在。”


    水玲瓏拉著南音去飯桌前坐下來。


    “伴君如伴虎,本來我就不讓大師兄來京都,可是,他偏偏不聽,非給自己繞進去。這些複雜的人事關係,連我都吃不消,更何況,他一直在香榭灣修身養心,確實是委屈他了。”


    南音笑了起來。


    “你這是拐著彎誇獎他呢!大師兄為了你,上戰場就別說了,估計上刀山都不會眨巴一下眼睛。”


    水玲瓏又何嚐不知道這些?


    雲逸朗對她的好,值得她一輩子去對他好。


    這頓飯吃的時間有點久,一邊吃飯,一邊和南音絮絮叨叨地拉著家常。


    快下席的時候,南音突然神色一暗。


    “玲瓏,有件事情,可能你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們好姐妹,有什麽話不能講的?但說無妨。”


    “昨天,我出門的時候,遇到你的老部下了,拉了幾句閑話,卻讓他們吐了一些苦水。”


    “凱旋回來,聖上都論功行賞了,而且,加大了軍餉的投入,應該都過得不錯啊,怎麽還會有苦水?”


    他們都不像她,為了換回女子身份,硬是花費了全部賞賜,以及一塊免死金牌。


    原來,凱旋之後,軍隊又進行了重新編製。


    水玲瓏已經上交了虎符,自然不知道其中的一些黑幕。


    京都的皇親國戚可是太多了。


    說一句毫不誇張的話,走在街上隨便丟一塊石子,都能夠砸中一個和官員牽扯那麽一絲關係的人。


    這些人眼見著打敗了西夷,國泰民安,也沒有什麽戰爭。


    再看看軍隊裏發的軍餉,待遇比在家務農或者出門經商好太多。


    不用風吹日曬雨淋的,頓時覺得軍隊是一塊香餑餑,都想來分食一口。


    在軍隊熬上個一年半載,混一個眼熟,積攢一點資質,也方便日後托人找關係,弄個武官當一當。


    隻是,本來都是不學無術、遊手好閑之人,哪裏受得了軍隊各項製度的約束?


    更何況,軍隊不歸水玲瓏管轄。


    新任職的掛名將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管理上就有許多漏洞。


    在這樣相對寬鬆的環境下,這些人完全不將軍紀國法放在眼裏。


    在軍隊裏拉幫結派、吃喝嫖賭,無惡不作。


    一旦有什麽事情,遭到上級的追究,這些人就依仗著家裏的關係硬,將過錯推到無辜的、老實的軍人身上。


    水玲瓏原來的部下都是窮苦家庭出身,見不得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一直不屑與他們為伍。


    慢慢的,就被紈絝子弟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僅隨時隨地明譏暗諷,更是找著機會給他們挖陷阱。


    短短一個月不到,就已經有好幾個老部下吃過虧,受過軍紀責罰了。


    “混賬!這些人實在太無法無天了。”


    水玲瓏聽到這些,臉氣得通紅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南音急忙起身。


    她一把按住水玲瓏的肩膀,柔柔地勸慰道:“和你說這些話,並不是讓你生氣的,而是提醒你注意,別讓這些個紈絝子弟有機可乘。”


    憤憤地走出飯廳,水玲瓏還是餘怒未消。


    她一抬頭,一眼就看見胖墩蹲在角落裏一個勁地抹眼淚。


    “出了什麽事情,胖墩?”


    小孩子內心藏不住話,眼淚汪汪地說:“阿爹挨打了,胖墩心疼。”


    “到底怎麽了?”


    小孩子太小,還不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隻是說阿爹的屁股被打開了花,疼得不能下床。


    水玲瓏幫胖墩擦了一把眼淚。


    然後,她徑直往廚房走去,想找廚娘胖嬸問個明白。


    開始,胖嬸也是什麽都不肯說。


    “我現在還帶著一官半職,多少可以做點主,有什麽苦楚,就和我說說,看能不能幫上你們。”


    胖嬸想想也是,單單靠她和胖墩,柔弱女子和黃口小兒,如何能夠解決問題?


    胖嬸跪倒在地,悲愴地說:“主子,您可得救救我家胖墩他爹。”


    水玲瓏急忙扶起胖嬸。


    安撫了好半天,才得知事情的原委。


    胖墩他爹叫王福才,本是京都的更夫之一。


    每一更天的時候,都要出門走街串巷地敲鑼,外加巡夜報時。


    前天夜晚,輪到王福才當值。


    老實人王福才守時守點,在街上轉了一個通宵,五更天之後,才回到家裏休息。


    沒有想到的是,他才躺下不久,就有官兵來到家裏抓人。


    說王福才偷懶缺崗,沒有按時打更。


    城樓的士兵沒有聽見敲鑼,打亂了換崗夜值的時辰,直接導致了牢獄裏有人被劫持出逃。


    因而,釀成大錯。


    水玲瓏很清楚,東周有著嚴格的宵禁製度。


    一更三點,即戌時五刻,開始敲響暮鼓,關閉城門,禁止任何人或者馬車出行;


    五更三點,即寅時五刻,開始敲響晨鍾,打開城門,開禁通行,嚴格搜查通行人員的情況。


    在一更到五更的時間段裏,值守的士兵要輪換一班崗。


    也就是說,在三更天的時候,換崗休息。


    “士兵是睡得太沉,沒有聽見打更的聲音,才沒有換崗嗎?”


    胖嬸激動得臉色發紅。


    “才不是的!城東新開了一家酒樓,請了數名花魁坐鎮,還有戲班子唱戲,熱鬧非凡。這兩班士兵,都去酒樓喝酒、看戲,醉醺醺地回來,哪裏還能值守?”


    “你哪裏知道這些消息的?”


    “主子,不光我知道,城東一條街的鄰居都看著呢。”


    抹了抹眼淚,胖嬸又說道:“這些新士兵好吃懶做,哪裏將值守當事情在做?他們一天不吃喝玩樂就謝天謝地了。喝高了,躺在溫柔鄉裏動都不肯動,還有誰會想著值守大於天?可憐我家胖墩他爹,硬是被推出來當了替罪羊。”


    “到底打了多少板子?”


    “官老爺說,玩忽職守,導致了兩個班的值守失誤,加起來得打八十大板——不瞞主子說,我們還是悄悄塞了二兩銀子,才打得輕一些,幸運地撿回來一條命。”


    “還要塞銀子??為什麽不和衙門的官老爺說清楚?”


    “怎麽說啊?硬是潑一桶髒水過來,俺們貧苦人家,無權無勢,哪裏鬥得過那些管家少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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