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抿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水玲瓏見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妮子嘴巴就是甜。”


    她不知道桃香心裏所想。


    “王妃這樣就對了,王爺最喜歡女子穿桃紅色啊!”


    不是吧?!


    水玲瓏一愣,真的隻是碰巧,她又不是特意為夏侯然穿成這樣的償。


    難怪府邸裏的婢女都是叫“桃”。


    “王妃不用害羞,桃香雖然年紀小,也知道有句話說,女為悅己者容。”


    王妃雖稱不上絕色美人,但丹鳳眼柳葉眉,雙目含威不露,看上去比側王妃耐看得多。


    而且,隻要稍加打扮,甚至可以超越眾多美女。


    水玲瓏無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桃香太過於固執,她隻得捏了捏眉心,不否認什麽了。


    想在王府裏轉一轉,才走出東廂房,就聽見一陣淒厲痛苦的哭聲。


    “不是我,側王妃,真不是我打爛的,您就饒了桃雲吧!”


    一聲聲荊條打在身上的聲音沒有斷過,桃園惡狠狠的聲音響起:


    “不是你還有誰?側王妃的青鳳簪子是王爺賜予的佳品,不過是讓你給側王妃梳頭,你就伸手闖下了這般大禍!你拿什麽來賠?不好好的教訓你怎解側王妃的恨?你這死丫頭,我讓你不小心!讓你……”


    一隻手執住了粗黑的荊條。


    水玲瓏低頭一看,那梳頭的婢女桃雲趴在地上,渾身是血,已經昏過去了。


    “夠了!綠喬,你想把人打死嗎?”


    綠喬微微抬眸,輕笑著說:“王妃怎麽有時間來西廂房?這是我這邊的丫頭。”


    語氣中滿是譏誚。


    “桃香,去找福叔,找人將桃雲扶起來。”水玲瓏平靜地說。


    “你敢?!”


    綠喬盯著水玲瓏,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我堂堂一個側王妃,連這點用人的權力的都沒有了嗎?還需要驚動福叔來處理?”


    “你也知道自己是側王妃了,難道,可以不聽王妃的話嗎?”


    本來不想這麽以身份壓人的,但是綠喬實在太過分了。


    才當了側王妃多久,就這麽囂張!


    綠喬冷傲地說:“這件事,我自然會和王爺說的,不用你來操心!”


    水玲瓏冷笑一聲。


    “男人頂天立地,自然要操心養家糊口的大事,府邸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難道,本王妃都不能做主了嗎?還是,這府中的事,王爺明確了由側王妃說了算?”


    她用力地拉出桃園手中握著的荊條。


    桃園順勢借力往後一跌,整個人就跌坐在地上,吃痛地哭叫起來。


    “王妃這麽可以這麽欺負人呢?”


    眼見著桃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水玲瓏的火氣也上來了。


    “我在軍中,這樣混亂處置的情況,查明了都要軍法處置的,誰也不許哭!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連個婢女都這麽不聽話!”


    一瞬間的安靜。


    水玲瓏剛要發話,就看見綠喬迅速起身,微微福身,柔弱地道了一句:“王爺。”


    夏侯然來了嗎?


    水玲瓏的身子陡然僵住,仍舊倔強地筆直地挺著。


    她怕什麽?


    有理走遍天下,更何況,桃雲被打得性命堪虞。


    夏侯然掃了一眼眼前僵直的背影,在內心裏歎了一口氣。


    然後,徑直越過她,走向前,伸手將綠喬扶了起來。


    “到底怎麽回事?”


    綠喬嚶嚶地哭泣起來,久久說不出話來。


    夏侯然隻得下巴一揚,對著水玲瓏說:“你說說。”


    看樣子,夏侯然也不準備站在公正的立場說話了,水玲瓏也不給他好臉色,冷冷地說:“王爺不是都親眼所見了嗎?”


    “哦?所見的,就是全部事實?”


    “哼,所見的……當然不可能是全部事實,不過,要看王爺如何看待了。”


    綠喬急忙擦了擦眼淚,迅速地朝著桃園睇了一個眼色。


    桃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回王爺的話,是桃雲早晨來為側王妃梳妝,她也不知道帶著什麽情緒,扯斷了側王妃好幾根青絲。側王妃吃不住疼,齜牙咧嘴輕輕喊了一聲,結果,桃雲賭氣,摔壞了王爺賜予的青鳳簪子,所以,才受到訓斥的。”


    綠喬點了點頭:“王爺,無規矩不成方圓。本來,我也是輕言細語指點,誰知道那個丫頭脾氣倔,完全不聽指教,還故意擰巴著來。”


    頓了一下,綠喬又擠出了幾滴眼淚。


    “王爺,本來,西廂房就不受這些丫頭們重視,表麵上應著,私底下卻馬虎。”


    夏侯然聽到這話,將視線又轉到綠喬身上。


    桃園急忙應和著:“是啊,上一次側王妃嗓子渴,讓廚房那邊送一壺熱茶來,磨蹭了三個時辰才送過來。”


    水玲瓏冷眼旁觀這主仆二人唱戲。


    夏侯然攬住綠喬的肩膀,柔聲說道:“本王自會讓福叔多多提點下人,你也別氣惱了,桃雲這丫頭,還是趕緊讓抬走,眼不見心不煩。以後,也別為了這些小事情煩心,不喜歡哪個丫頭,直接換人就好了。”


    綠喬柔弱地應下,嬌羞地將腦袋靠在他的肩頭。


    水玲瓏滿臉掛不住的尷尬,隻得說:“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了。”


    氣衝衝地走出西邊的院子,不用回頭,可以猜到綠喬得意洋洋的笑臉。


    桃香也垮著臉跟了出來。


    清早不是還看著王爺笑眯眯地從東廂房出去嗎?


    這才過了多久,立即又對側王妃喜笑顏開的。


    呸!


    再也不崇拜王爺了,側王妃那麽假惺惺都沒有看出端倪來,一點審美眼光都沒有。


    水玲瓏走到大花園裏,一腳將大石塊踢得老遠。


    她伸出手掌,使勁扇著風。


    夏天快要來了,這個天氣,悶熱得很。


    “桃香,走,咱們還是回去躺著,去哪裏都不愉快。”


    在房間裏躺了一會兒,翻來覆去都是剛才的一幕。


    實在是欺人太甚!


    本來還想著在側王妃麵前立威來著,夏侯然這麽一鬧,公然地維護著綠喬,簡直就是大剌剌地笑話她。


    其實,得不得夏侯然的寵幸,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可是,一旦漲了綠喬的氣焰,寵溺著她這麽對待婢女,隻怕……日後,會有更多的婢女會因為一丁點小事情挨打——甚至失去性命。


    偌大一個逍遙王府,一定會雞犬不寧,一片狼藉。


    關她什麽事啊?這就是這個男人自作孽,不可活的下場。


    越想越氣,索性翻身起來,在房間裏找點書籍來看,以平複自己的內心。


    “放這裏,往這邊走。”


    福叔說著,領著工匠,搬著一張大床往東廂房來了。


    “福叔,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啊?”


    福叔作揖,朗聲回答道:“王妃,王爺書房的床榻壞了,現在已經讓工匠修好,按照王爺的要求,特意送到東廂房來。”


    水玲瓏站在門前,一動不動,怎麽都不肯讓開。


    “福叔,既然是書房的床榻,自然應該送回到書房去,王爺看書累了,需要休息,難道,還要王爺走很遠才能躺下嗎?”


    書房離東廂房,本來就不過數十步之遙。


    更何況,王爺最近已經有和王妃示好的意向。


    如果連搬一張床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能辦好,王爺還不立即趕走他啊?


    想到這裏,福叔帶著一臉為難的表情望過來。


    “王妃,王爺已經下了命令,請不要為難老奴。”


    夏侯然這是什麽意思?


    吃在碗裏,還要看著鍋裏?


    既然已經和側王妃柔情蜜意了,何不幹脆留宿在西廂房?


    還是,希望早日帶著側王妃一起搬回東廂房嗎?


    水玲瓏蹙起秀氣的眉頭,頓了頓,說道:“既然如此,福叔就帶著人,將原來的大床搬到南邊的院子裏去吧。”


    福叔一怔。


    “王妃,這是……”


    “本來,東廂房就隻有那麽大,如果再加入一張這麽大的床,顯然過於擁擠,不如,你們先將這張舊床搬入南邊的院子,好騰出地方來。”


    言之有理,夫妻之間睡兩張床,也不是那個事呢。


    福叔點點頭,立即讓工匠進屋搬床。


    水玲瓏陡然想起新婚之夜裏發現的大床的秘密,內心一驚。


    她慌忙阻止。


    “還是算了,我突然想起,王爺是個戀舊的人,也不太希望他睡了這麽多年的床被扔到一邊去。這麽著吧,那你們還是將新床送到隔壁的套間去放置好了。”


    “可是……”


    “福叔,要不,等王爺說還是要搬進來,再議?”


    女主子也是半個主子,她的話自然也是要聽的。


    “好的,王妃。老奴這就去辦,不打擾王妃休息了。”


    福叔麻利地讓工匠去了隔壁。


    ……


    水玲瓏站在桃花樹下,久久無語。


    她想去找夏侯然說點什麽,腦子裏隻是想著,腳步已經走了出去。


    走到西廂房的院子,奇怪的是,連個守衛的人都沒有。


    甚至,連婢女桃園都沒有守在大門口。


    水玲瓏猶豫半晌,還是走近了一些。


    隔著緊閉的房門,傳來女子嬌柔的喘息聲。


    “王爺,綠喬還想要……”


    男子粗嘎的低吼聲,參雜著女人低低啜泣的聲音,用腳趾頭去想,都知道廂房內是怎麽樣的旖旎風光了。


    水玲瓏生生止住了腳步,一張臉漲得通紅。


    該死的!


    她本就不該來,再也不要和那個惡心的男人說什麽心事了。


    也顧不上皇帝給她下的禁足令,水玲瓏施展輕功,一口氣飛躍到三十尺開外的偏僻小巷子裏才停下來。


    她需要遠離逍遙王府,找個安靜一些的地方,靜靜地獨自待一會兒。


    巷子的盡頭,坐著一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再出去,就是喧嘩熱鬧的大街了。


    也沒有別的事情好做,水玲瓏就緩緩走過去,愣愣地看著小乞丐乞討。


    路過一個衣著光鮮的公子哥,小乞丐撲上去,抱住公子哥的腿,哀哀地乞求。


    “這位公子,就請行行好吧,小乞兒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拿開,看你那髒爪子,也不看看本少爺的衣料,賠得起嗎?”


    說罷,公子哥一個後踢腿,將小乞丐踹倒在地上。


    “哎喲!”


    小乞丐本來就餓著肚子,沒有什麽力氣,猝不及防又被重重地踹了一下,更是疼得不輕。


    水玲瓏看不下去了,隻得疾步上前,一把扶起了小乞丐。


    “沒事吧?”


    小乞丐搖搖頭,可憐巴巴地按住肚子看著她。


    “漂亮姐姐,我真的好餓,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乞討也沒有討到,還挨了好幾次打。”


    水玲瓏卷起小乞兒的破爛的衣袖,果然,手臂上清淤累累。


    “你從哪裏來的,家是京都的嗎?”


    小乞兒垂下眸子,痛苦地搖了搖頭。


    “家裏是南邊的,本來家裏種了百畝良田,家境也算還好,讀了幾年私塾。後來,田地都遭了蟲災,很多鄉親都流離失所,父母也被稗蟲咬傷,沒有銀子付高額的診金,都……已經不在了。我也是沒有辦法,才一路乞討到這裏來。”


    水玲瓏看著小乞兒不過十三歲的樣子,說話也談吐得體,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


    她拍了拍小乞兒的肩膀。


    “其實呢,乞討和讀書一樣,都是需要技巧的,讀死書不能融會貫通,相當於白讀的,你將乞討生搬硬套,又做不到其他乞丐那樣死皮賴臉和死纏爛打,自然什麽都乞討不到。”


    “請求姐姐指點迷津。”


    “那好,你跟我來。”


    水玲瓏帶著小乞兒來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找了一個樹蔭的地方站著。


    “你且觀察路邊的行人,看有什麽人值得你去乞討,又有什麽人會願意拿出銀子來?”


    她揚起一抹笑意說著,壓根都沒有注意到對麵的酒莊二樓,打開的窗子裏,有一位公子意興盎然地觀察著她。


    小乞兒看了好半天。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富有的老爺都坐著軟轎,根本沒有近身的機會,趁著他們上轎子的間隙去,一定會被轟走。酒莊等地方都熱鬧,可是,絕對不允許乞丐進去遭了晦氣。還有,窮苦的人家,拖兒帶女的,也讓人不忍心去要……”


    水玲瓏點了點頭。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而且,可以看出小乞兒的內心十分善良。


    “富有的公子哥裏,還可以另外分出兩類人:一類,就是家境並不是非常富有,可是,他們想躋身到富裕的公子哥隊伍中去,很多時候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比如,他們結伴在一起談天說地,這些人就會帶著一臉諂媚的表情,而且,付酒錢的時候又勉強地站出來,以免落到人後。你可以找準時機上去乞討,一定會有收獲。”


    “不是說兩類人嗎?還有一類人呢?”


    小乞兒倒是孜孜不倦,仰起臉虛心求教。


    水玲瓏淡笑不語,徑直往前走著。


    小乞兒好奇心滿滿的,也跟著走了上去。


    “姐姐,教人腳到底吧,說說啦。”


    “月上柳梢頭,你認為,那個時候的舉水河邊,怎麽樣?”


    到底是上過幾年私塾,又值豆蔻年華,小乞兒一點就通。


    “我知道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這個時候在舉水河邊的麗影成雙,如果我上前去乞討,男子一來要在心儀的女子麵前展現一番,也希望不被任何人打擾這樣的美好時刻,一定會拿出銀子,打發我迅速走人。”


    正說著,就看見三個書生背著書簍迎麵走來。


    走在中間的書生一身雲錦,傲慢地揚起下巴。


    而站在兩邊的書生身上的衣料就相對便宜一些,態度也更為謙卑一些,一人幫忙拿著書簍,一人幫忙拿著水壺,步步緊跟著。


    小乞兒興奮地笑起來:“姐姐,且看我去展示一番。”


    走上前,小乞兒朗聲說道:“請未來的狀元爺行行好,小乞兒三天沒有吃飯了。”


    傲慢的書生眼前一亮:“不錯,小乞兒嘴巴甜,很會說話。”


    他一掃兩邊,另外兩個書生立即會意,從錢袋裏排出幾個銅板遞了過來。


    “拿去拿去,走遠點。”


    小乞兒也不顧他們輕蔑的話語,笑嘻嘻地拿著銅板走了過來。


    水玲瓏也笑起來:“孺子可教也,不錯,你拿著這幾個銅板,去將軍府找水將軍吧,他們會接待你的。”


    “感謝姐姐,還未請教,姐姐芳名?”


    水玲瓏走遠了,隻是揚揚手:“江湖再見。”


    又增加了一個人口,將軍府本來開支就有點捉襟見肘,南音肯定又要絮絮叨叨說她了。


    別想了,趕緊去找點銀子要緊。


    桃紅色的身影走遠,直到看不見了,酒莊二樓的公子這才收回視線。


    “有趣,沒有想到,東周還能出現這麽有趣的女子。”


    ……


    水玲瓏去了白雲酒莊。


    她走得飛快,以至於走到櫃台前的時候,有點氣喘籲籲。


    一雙翦水的眸子掃視了全場,並沒有發現熟悉的或者可疑的麵孔,這才放下心來。


    想起夏侯然總是喜歡坐在樓上天字號的包間裏喝酒,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滋味,叫了房間,就徑直走了上去。


    房間是空的,店小二及時送來了一壺熱氣騰騰的紅茶。


    “喲,這麽漂亮的姑娘,一個人來喝酒呢。”


    水玲瓏聽見猥瑣的聲音,不由得一驚。


    她回過頭,就看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經過,正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頭皮發麻,正要轉身關好房門,那個男人的大手已經按住了房門。


    修長的指甲,看得人直犯惡心。


    “拿開,走錯房間了。”


    公子哥輕浮地笑起來:“喲,性子還很烈,哥哥我喜歡。”


    說罷,公子哥已經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撫摸水玲瓏的臉頰。


    “混蛋,拿開你的髒手!”


    水玲瓏氣得胸脯不斷地起伏。


    她一抬手,準備使出武功,將這個可惡的紈絝子弟打將出去。


    突然之間,她眼前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接著,就聽見“哢嚓”一聲,公子哥殺豬一般嚎叫起來。


    ---題外話---(宅十三妹)抱歉,昨天晚上家裏網絡出現問題,怎麽都打不開,隻好早上來發了,還請各位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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