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下眸子,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水玲瓏蹙了一下眉頭。


    她也不是矯情的人。


    為今之計,也沒有別的法子,隻得硬著頭皮抓住玉錦州的肩膀。


    堪堪地避開了他的大掌,隻是隔著衣袍象征性地抓住他的肩膀而已。


    玉錦州一怔,但是很快就掩飾住了異樣的神色攖。


    “一起去,讓這個藥莊裏的大夫拿個脈,再抓一點藥丸在路上吃。”


    水玲瓏沒有反駁,難得順從地點了點頭償。


    小月子沒有坐好,一直都有點見風頭疼的後遺症。


    她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熟悉了地理環境,看看也沒有多少路人,內心也有點擔憂。


    藥莊很大,空氣中都彌漫著藥草的味道。


    玉錦州看了看,特意選了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想必醫術更加精湛。


    “還是不要了吧?那裏圍著那麽多人,難得等呢。”


    水玲瓏故意推說了一句。


    “越是人多,越說明老大夫的醫術好,求醫的人才那麽多呢。”


    蹙起眉頭,頓了頓,水玲瓏隻好說:“那好吧,你幫忙去排隊,我去找一間恭房……”


    “要不要我陪著你去……”


    故意瞪著眼睛:“又打什麽主意呢?大廳裏的美人兒才多吧?”


    知道她是開玩笑,玉錦州還是有點哭笑不得。


    “哪裏啊,來藥莊的都是病美人兒,再說了,不像你,病起來更是美得別有一番風韻。”


    簡直是說不下去了,水玲瓏抿著嘴唇,轉身就往後麵走去。


    既然來了這裏,一時也不可能走到哪裏去,剛才的說笑不過是讓她放鬆下來。


    玉錦州眸色閃閃發亮,看了看排成長龍的看病隊伍,他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有店小二攔住水玲瓏:“往哪裏走呢,後麵是藥廬,生人勿進。”


    按住腹部,她做出很難受的表情:“腹痛難忍,還請小二哥行個方便,去去就來。”


    店小二微微攤開手心,看見水玲瓏塞進來的一對耳環,握了握,朝著東邊指了指:“那邊的恭房稍微幹淨一些,你去去就來,可不得在藥廬附近轉悠,如果被老大夫發現了,那火爆的脾氣,我可擔待不了的。”


    點了點頭,水玲瓏輕聲說:“明白,小二哥且先去忙著,我待會兒抓了藥就趕回家去的。”


    想著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可能做什麽幺蛾子,所以店小二很放心地端著一簸箕藥草出去了。


    環顧四周,也沒有人在,更妙的是,恭房的旁邊,就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樹。


    將長長的衣袍撩起來係在腰間,水玲瓏如機靈的猴子一般,飛快地爬上樹梢,越過旁邊的屋頂,疾步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想過了,這裏四下荒涼,跑得比馬車還要快是不可能的,先得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


    正好藥莊旁邊有幾戶人家,房屋的旁邊是一排竹竿,晾曬著一些衣物。


    也顧不上多想,水玲瓏伸出手摸了摸,隨便扯下兩件幹淨清爽的村婦衣裙,將自己的外衫搭在竹竿上。


    換好衣衫,又將自己的發髻拆散,隨便挽成另外一個發髻,再將劉海垂下來,遮住自己的眉眼,一掃眼還真不能隨便看出來。


    “你幹什麽?”


    出門收衣物的村婦見自己的衣裙穿在這個陌生的女子身上,厲聲問道。


    水玲瓏一怔,隨即上前一步:“這位大嫂,小女子被壞人拐騙到這個小鎮,還請大嫂救命。”


    本來準備拉著水玲瓏去見官的,村婦仔細地看著她的眉眼,也不像在說謊。


    “到底怎麽回事?”


    “可否,去大嫂家再說?那個壞人還在藥莊裏守候著,時辰不多了,唯恐……就要追出來了。”


    村婦將水玲瓏帶回自己的土屋,關好房門,關切地問道:“大妹子,你打算怎麽辦?”


    “大嫂,我在我們村裏也沒有什麽親人,最親的叔叔偏偏容不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小娃娃才幾個月大,他爹就在挑石頭的時候被砸死了,叔叔連同那個壞人將我的小娃娃抱走,我追出來,差點又要被賣入荒山僻野去。我一個孤身女子,哪裏是那個壞人的對手?隻是可憐我的小娃娃,才那麽大,就沒有爹娘了……”


    想起自己還未成形的胎兒,水玲瓏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溢出來。


    村婦也是有兒女的人,自然能夠感同身受,看見水玲瓏哭成了一個淚人,也不覺濕潤了眼眶。


    “別哭了,大妹子,你看看大嫂能怎麽幫你?我們村子裏的人都親如一家,團結得很呢,隻要你說,我們一定團團護住你,不讓那個壞人得逞!”


    村婦一把拉住水玲瓏的手,緊緊地握住,給予她無盡的力量。


    “謝謝大嫂,我隻是想借大嫂家躲避一會,等壞人離去,四周安全了,我在趁機逃回去。”


    村婦語氣也嚴厲起來:“還回去做什麽呢?你那個叔叔,分明不愛惜你,這麽大的人了,一定要堅強起來,實在不行的話,就在我們村裏住下來。”


    水玲瓏吸吸鼻子,真真實實被村婦感動了。


    “謝謝大嫂,我不能那麽打擾你們,隻要安全了,我還是要找機會出去……”


    “也對,那個小娃娃,你就暗暗去訪,如果人家好,就安心交給別人養大,你看看你,這麽年輕,又要掙錢,還要帶著一個娃娃,哪裏熬得住?”


    被這麽理解了也好,反正,這裏絕對不是常居之地。


    擦了擦眼淚,水玲瓏點了點頭。


    想起自己搭在竹竿上的外衫,水玲瓏靈機一動,頓時有了主意。


    等不到她出去,又知道她身子不好定然不會跑遠,玉錦州勢必會在藥莊仔仔細細地找。


    到此刻,也耽擱了不少時辰,算一算這會兒,一定找到屋子周邊了。


    “大嫂,您還是現在出去,如果看見一個高大的、穿著銀灰色長衫的男子,就指著人多的那條路告訴他,我往那邊跑了。”


    村婦也是聰明人,立即就明白了水玲瓏的意思。


    “那好,你先躲在我家的地窖裏,那裏隱蔽,任何人都不會進去。”


    安頓好水玲瓏之後,村婦擦了擦眼淚,又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緩步朝著屋外走去。


    村婦虛掩著自己家的木門,麵無表情地準備去收衣物。


    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今兒個天氣真好,才這麽一會兒,衣衫都曬幹了呢。”


    話還沒有說完,果然看見一個如水玲瓏描述那樣的男子疾步走了過來。


    哼!


    村婦在內心裏鄙視一番:長得一表人才的,沒有想到是這麽一個黑心腸的壞家夥!


    “哎呀!”


    村婦故意拉長音調,提高音量大聲喊著:“殺千刀的家夥,還真的將老娘的衣裙偷走了!”


    玉錦州聞聲,掃了一眼村婦手裏的外衫,果然是水玲瓏的。


    他渾身都是寒氣,冷冷地問道:“這位大嬸,可曾看見什麽人來過?”


    大嬸?


    本來村婦就對玉錦州沒有什麽好感,這個稱呼,更是讓村婦對他煩躁透頂了。


    “剛才有個女的,個子有點高大,我開始在那邊做事的時候就看見她在竹竿這裏摸來摸去、鬼鬼祟祟的,我還吼了一聲,她居然假裝離開,等我回房子裏去取一塊皂角出來,她居然趁機將我的幹淨衣裙拿走了。這個殺千刀的,老娘就這麽一套拿得出手的衣裙,太過分了……”


    “大嬸有沒有看見她往哪裏跑了?”


    “喏,那邊,老娘的那一身火紅色的裙子那麽打眼,跑出去多遠都看得見。再說了,她肯定是往人多的地方跑啊,要不是老娘才扭到腳踝,一定追上去剝下那身衣裙,將那個死女人光流溜的丟在大街上,看她下一次還敢不敢偷竊衣物。”


    看見玉錦州轉身朝著自己指著的方向大步走去,村婦又特意在他身後高喊一聲:“公子,您這就去幫我追竊衣賊嗎?感謝了啊——”


    此刻的玉錦州哪裏聽得進別人的一句話?


    他的大腦裏,反反複複隻有一句話:水玲瓏逃走了,不被他的所作所為感動,還撒了那麽大一個謊,心心念念地隻為了離開他。


    她怎麽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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