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到路了!!”


    “那就閉上眼睛牽著我,我帶你走。”


    彭狐狸……我會當真的。


    薑嬋握著麵具一手被彭盛牽著,慢悠悠的往回走。錦絮同飛翎軍裏抽出來保護她的護衛,都遠遠的綴在後頭。


    夜色漸深,外頭的的小販也散的差不對了。剛才有多熱鬧,此刻就有多安靜。空曠的街道上行人也漸漸走光了,徒留下一片狼藉。


    到薑府後牆,彭盛回身看了一眼後頭兩個緊緊跟著的人。默默垂下眼,心思百轉。按理說送到這裏也就可以走了,那兩個人武功也並不差帶小尾巴回去也綽綽有餘。


    隻是……


    彭盛突然出手將薑嬋抱入懷中,大袖一裹為她擋去漸漸侵襲來的寒風往薑府中縱身一躍。


    幾乎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那本來想上來領薑嬋回去的錦絮與黑衣人眉頭皆是一皺,不敢多言迅速跟了上去。等把薑嬋送回屋中,他掃了一眼正焦急等待的另一個丫鬟錦瑟。


    眼中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氣令她瞬間噤聲,侍立在一旁看著他二人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顫抖。


    彭盛沒有管她是什麽反應,隻是彎下身把臉湊到沉默的薑嬋對麵,平視著她看不出一絲情緒的眼睛。


    突然他偏著頭輕輕一笑,複抬眼認真的望著她說道:“小尾巴,我要去西雍了!”


    本來因為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心中不舍卻倔強的不願表現出來的薑嬋當即一驚。手中的麵具砰然落地,她緊緊的攥住彭盛的衣袖。


    “去西雍幹嘛?”


    “我被封西雍大都督,要去上任了。”


    彭盛出手將她散落在眼前的絲發捋到一邊,安撫的笑看著她回答道:


    “三年!三年後你出孝我再帶你出來玩兒!”


    可是此刻的薑嬋心亂如麻,哪裏聽的進去前世懵懵懂懂的她初時不知道。可是……後來她也聽說過西雍郡那是雖說是天下十三郡中最大的一郡,且其兵馬大都督職位也極高。


    雖不說西塞大漠風沙邊城艱苦,可那裏匪盜肆意橫行距今已有七位大都督上任不超過一年便喪命。


    西雍大都督,已經是所有人都不願意提及的官職了。


    而且,薑嬋更知曉那裏未來還會有三位都督喪命。導致昌肅帝大軍壓陣想剿滅西雍匪寇,卻因為地勢等各種原因慘敗而回。


    從此放棄西雍,想讓誰死便把他打發到西雍郡中為官,=。也從不往那邊軍中撥糧餉,默認其獨為一國的存在。


    “彭狐狸……能不能……能不能別去!”


    薑嬋腦中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當年西雍急報中死於任上的將軍慘狀,一會兒是剿匪不成在殿中亂發脾氣的昌肅帝。


    她唯一一個念頭就是阻止彭盛……


    本來不該這樣的啊!此刻的彭盛不應該是得到鎮國公的賞識,後來因為勇武過人被推薦至京中麽!


    後來因為亂民四起而被派出去到處剿匪,積累戰功的麽?!


    怎麽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薑家不一樣了,連彭盛的情況也都不一樣了!


    “西雍塞在十六國縱橫!連續七任總督截死於任上……彭盛,別去好不好……”


    撿起地上的麵具重新遞回薑嬋手中,彭盛靜靜的看著盯著自己滿臉驚惶的小尾巴。眯著狐狸眼,眼神清澈而溫潤。他抵著薑嬋的額頭溫和的同她輕聲說道:


    “小尾巴,信我。”


    “乖,等我回來。有什麽事繼續讓咕咕傳信給我!不管在哪,我總會回你的。”


    “彭盛……”薑嬋沉默的望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心中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回去吧!”彭盛微微一笑站起身,往窗外一躍而出。徒留下低低的道別在她耳畔漸漸消失。“我的……小尾巴。”


    “姑娘……”目送彭盛走遠,錦瑟才敢出聲喚她。放鬆下來,才發現剛才被那人望一眼竟然已經駭的背後濕了一片。


    薑嬋眨眨眼才回望自己身後的丫鬟,隨意應了一聲吩咐她把麵具收好,便召已經在外頭的錦絮進來伺候自己就寢。


    而與此同時,端坐在萱姿院中的薑賀禮正同夫人王氏一起坐在外廳,鬧了這麽久老夫人早就回自己院中休息去了。沒過多時卻見周姨娘身邊的老嬤嬤神情惶恐的走進來,伏地悲聲道:


    “稟老爺,姨娘……流了一個成型的男孩。”


    王氏聞言當即一驚,心中忍不住有些遺憾,畢竟成婚這麽多年薑府沒有添一個男丁到底還是說不過去的。可依舊忍不住暗自有些許慶幸,畢竟這個孩子終歸不會是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也說不準對於自己娘倆是福是禍。


    如今沒有了……對自己來說也算一件好事。


    她回頭看向依舊坐在椅上端著茶盞沒有絲毫波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薑賀禮不由輕喚一聲。


    “老爺……”


    薑父似乎這才回過神來,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對王氏柔聲道:“夜深了,窈娘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王氏對他何其了解,自然猜到他許是有話要同周姨娘私下說。緊緊的攥著手中的帕子,忍不住心頭有些酸楚。


    她低低的應了一聲便行禮帶著自己的丫鬟嬤嬤退了出去,冷眼止住了身邊想為她鳴不平的嬤嬤快步往自己的正院走去。


    薑父見她離開,才把自己手中的茶盞放回桌上。也沒有理會周圍行禮的仆從,慢步走進了內室去。


    此刻大夫已經離開了,剛服藥躺好的周姨娘一見薑父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侍立在一旁的劉嬤嬤卻敏銳的發覺自家老爺似乎情緒不高,且聯想到剛才連請了三次老爺才過來。


    心中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而那邊的周姨娘卻已經以袖掩麵哭開了。“老爺……你要為我們的孩子做主啊!”


    “阿嫵,”薑父冷眼看著她哭了許久,才慢慢出言道:“我令人將你關在院中不許苓兒與你相見。你……可怨我?”


    “我……”周姨娘被這話也是弄得一驚,怎麽會怨呢?她怨榮壽堂那老不死的總是給她添堵!她怨恨那王氏占了自己的位兒!她怨王氏的賤種礙著自家苓兒的道!


    卻獨獨不會怨他薑賀禮……


    周姨娘麵上含羞,剛想搖頭回答他。卻被薑父接下來的一句給驚呆了。


    “阿嫵我卻是怨你的!”


    周姨娘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已至中年卻依舊俊美如斯的男人,他怨自己?!為什麽?怎麽可能?!


    定是那王氏又挑撥她二人感情……


    “當初還未娶窈娘過門,我便已經同你說清楚!我薑賀禮的妻子今生隻有王氏一人,定情之時便答應即便婚後無子也絕不納妾。”


    “賀禮哥哥……”周姨娘茫然的望著站在她榻前,認真的同自己說話的男人。


    妻子隻有王氏一人?怎麽可能?


    可仔細想想……腦中似乎的確有那麽一段記憶。


    陽春三月,那個俊美如妖的少年郎站在自己身前笑的溫和而疏離……我此生隻會娶表妹窈娘一人……


    不!不對!這都是假的!


    賀禮哥哥明明說的要娶得是自己啊!那王氏……定是那王氏又做了什麽手腳!


    薑父望著撫著額頭一臉茫然的周氏,眼中出現一絲痛惜。繼續冷酷的說道:


    “我自問與你兄長情同手足,對你兄妹也多有照顧!當初更是費盡心思把你兄長引薦給陛下!助他脫離周家!”


    “阿嫵呐!我一直以為當初酒後失德愧對於你!”


    “可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薑賀禮從未曾對不起你們!為何你兄妹費盡心機算計我夫妻二人?!”


    “賀禮哥哥……”周姨娘隻覺得自己頭都要裂開了,一邊是那少年護著自己愛妻何其溫柔,一邊卻是對自己笑的疏離而冷漠。


    “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說……”


    究竟哪裏出錯了呢?賀禮哥哥要娶的明明是自己啊!明明是王氏的錯啊!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的記憶不同了呢?!


    雖然七年來兩人話也不多!可是賀禮哥哥明明很敬重自己啊!明明很寵愛自己啊!


    隻差一步!隻差一步就能代替王氏那個賤人了!


    為什麽……哪裏不同了呢?!


    薑父冷眼看著不斷搖頭,一臉慌亂的周姨娘。心中的滿腔憤怒也漸漸平息了下來,想起她剛失去了一個孩子也沒有在多說什麽。


    隻是沉默片刻繼續道:


    “這孩子的事,明日再說。”


    說完,也沒有去看周氏的表情。回身往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頓住冷漠的說:


    “從明日起,你就安心待在萱姿院中不許出來半步。”


    “即使苓兒出嫁!”


    “賀禮哥哥!賀禮哥哥--”


    最後一句,似乎瞬間把周姨娘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她看著薑父遠去的背影,麵上一片慌亂,強撐著想起身去追卻無力的栽倒在榻上。


    劉嬤嬤算是聽明白了,感情當初自己小姐那番算計……老爺都知道了……


    她不敢多說,隻能放下手中奉著的藥碗去扶周姨娘。卻被她緊緊攥住胳膊,臉上一副癲狂的模樣淒厲的問道:


    “嬤嬤!為什麽不一樣了?!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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