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誅宵小天策義,長|槍獨守大唐魂。


    從當初一頭熱血紮入天策府,到每天上線守著好友列表裏一群再也不會亮的頭像,齊灝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守多久。


    不過現在,他知道過了今晚,劍三這個讓他難以割舍的江湖,恐怕再也不會了有他齊灝的存在了。


    這場轟轟烈烈的刪號戰打了三個小時,最後差了一點血皮敗在了對方手裏,也不算冤,別人隻當他是為了那個女人不管不顧,可隻有他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


    他還記得,當初那個人是怎樣滿心歡喜的將小徒弟教到自己手上。


    那個人雖然走了,但答應照顧他徒弟,齊灝自認為從未曾食言。


    現在麽,掃了眼躺在洛陽城裏的灰名天策,他調出一直沒有管的密聊,默默的給那個姑娘回了一句對不起,再見。


    打開師徒列表,看著上麵那個再也不會亮起的頭像,齊灝眨眨眼,或許一直盯著頻幕,幹澀的厲害。


    其實有些記憶,本來以為早就忘了,可是到了真正需要的時刻,他才發現原來早就被自己一筆一劃的刻在了心上,自欺欺人的覆上了一層灰罷了。


    輕輕一拂,才知道鮮明一如往昔。


    他淺淺一笑,毫不猶豫的點上了右下角的斷絕關係。


    本來就不存在的東西了,何必還要苦苦堅持給自己看呢?


    呐,和想象中的那種傷心欲絕不同,其實真正斷了除了有點惆悵,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


    下線,刪號。


    齊灝一直是個幹淨利落的人。


    即使那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個傾盡心血的帳號。


    他仰麵躺在椅子上,抬起右手,手背擋住眼睛。


    窗外的,細細的陽光灑在臉上。皮膚蒼白的近乎透明,因為後仰的動作太大,插在電腦上的耳機被扯開了。


    引魂燈的歌詞一遍又一遍的在桌麵上輪回。


    “從天光乍現走到暮雪白頭


    一直走一直走


    他常說長|槍能把大唐獨守


    為何他不肯留……”


    齊灝有時會想或許那個人不是肯留,而是對於他來說,從來就不知道有個人,在等著他回頭罷了。


    桌上的喜帖紅的刺眼,齊灝突然覺得很茫然,從負傷退役到現在,他所有的堅持似乎都已經在頃刻間灰飛煙滅,不複存在了。


    鋪天蓋地的疲勞感,似乎壓的他無法喘息。


    他就這樣仰麵躺在椅子上,也許是睡著了,也許隻是單純的靜靜而已。


    窗外的陽光並不刺眼,輕風將淺藍色的窗簾輕輕揚起,那個人送的貝殼風鈴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諾大的房屋裏空蕩蕩的實在有些寂寞,放在桌上的手機不停的振動。


    齊灝卻無暇顧及了,此刻他心絞痛的厲害,頭暈沉沉的,重重的摔在地上,渾身疼得打顫,他努力想去拿口袋裏藥瓶,指尖卻抖的厲害。


    胸口壓抑的沒法喘息,齊灝覺得自己似乎分成了兩個人,一個蜷縮在地上狼狽的等死,一個漂浮在空中靜靜的看著那般狼狽的自己。


    看著自己渾身顫抖漸漸平緩了下來,齊灝臉上似悲似喜。


    呐,死了啊。死了也好,有誰會在意,一個已經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的殘廢呢,嗬嗬。


    方煙寒是九玄門下掌教的大弟子,天資奇高,長歌一劍橫掃仙界,當之無愧的年輕一輩第一人,隻可惜這般清冷如月的人,卻是個弑師的陰險小人,當初他叛出師門,不知多少人扼腕歎息,誰曾想,他竟是這般冷血無情,屠盡了自己師父滿門,最終被自己師弟萬裏追殺,燒死在了九玄禁地。


    “方師兄,方師兄……明日就是門派大比了,師父叫我來看看,你……?”


    屋外,師弟的聲音傳來,強自的鎮定下隱隱有一些怯弱。屋內,打坐的少年緩緩睜開眼,清冷的目光中夾雜著隱隱的複雜。靈識中看著屋外的師弟,他不自覺的抿抿唇,一手按在身邊的長劍上,手指漸漸縮緊,指骨微微泛白。


    “回去。”


    “師兄……”


    “回去。”


    “是……”屋外俊秀的少年癟癟嘴似乎有些委屈,往日師兄在怎麽清冷,也沒有像這般不近人情,怎麽這次閉關就性情大變了呢?莫不是,衝擊元嬰期受挫?想到這裏,少年麵上一緩。“方師兄,那繁滅就先回去了。”


    知道繁滅漸漸走遠,方煙寒才慢慢恢複了心中翻湧的情緒。他起身自屋中走出,他此次閉關之地乃煉心涯上的一間茅屋,此刻站在屋外的涯前,俯瞰整個九玄門,四周雲煙渺渺,飛鶴隱隱,心頭一靜。


    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不知前世那些處心積慮恨不能將他除之而後快的人,知道他方煙寒這一死,反回到從前,又是何表情?


    不過,那一切卻與他無甚關係了。隻因重生在碎丹結嬰的關鍵時刻,他倉促之下,憑借著前世經驗一舉結嬰,花了幾日固定根基,才發現自己竟重生在當初一次衝擊元嬰之時,並非借屍還魂,而是真真正正的重來一次,這是多麽逆天的手段啊!


    怪不得……怪不得……公瑾念完咒之後,竟會徹底消失……


    十年相守,怎值得你至此!怎值得啊!


    方煙寒有些神情恍惚,半晌才抬手捂眼,遲遲發出低笑:“罷了、罷了,我方煙寒欠你的本就還不完了。大不了,今生走遍三界陪你找回那失了的殘魂便是。”


    他方煙寒前世一心求道,卻落得半世孤苦,眾叛親離。唯有他,傾盡一切為求護他周全。也罷,天道輪回欠他的終是要還的,今世那一切尚未發生,何不帶他離去。


    自己本無仙緣,又何必強求呢!這百年壽元,自然要讓自己過得隨心一些。


    想到此處,他放下手,眼中一片清明。望向遠處仙音渺渺的宗門,他的一生中曾在那裏度過最安逸悠閑的時光,陽春三月與師伯論劍相爭,月下相約與同門一起修行……這些都是何其美好,可是,一場變故卻將他狠狠摔在泥裏,那是……何其絕望啊。


    不過現在,這一切……


    從此以後,與他方煙寒再無關係。


    白衣颯颯,高高束起的墨發被風微微揚起,俊美到極致的少年高高抬起下顎,解下腰間的玉牌扔在了涯下彌漫的雲煙之中,轉身離去。眼裏是再難以化開的清冷。


    重生一次方煙寒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趕去九玄門禁地尋找公瑾,他曾被□□於此整整十年,莫說其中機關道路,便是這一草一木他也是熟悉得緊。


    縮地成寸,日行萬裏。


    他記得,公瑾曾告訴過他,當初他方煙寒第一次結嬰失敗,天降異像之日,九玄門禁地出現裂縫將他從異世帶到此處,也是因那日異像,眾人都收到傳音趕回門中,才令他逃過一劫未曾被人發現。


    一路趕來,方煙寒想過許多與公瑾再見時之景,腦中全是他該如何取信於公瑾,公瑾初來此界中必定是惶恐不安,自己應該如何安撫他。


    方煙寒所修的便是無情大道,太上忘情本就是摒棄了七情六欲,素日裏為人也是極其清冷的。可此刻,他心中竟然有些忐忑,不過更多的是滿腔欣喜吧。


    隻是,他從沒有想過自己等到的,會是另外一個人。


    方煙寒冷眼看著遠處躺在黑色漩渦中生死不明的男子,麵色煞白,指尖顫的厲害。


    一樣的紅袍銀甲,一樣的長木倉烈馬。


    可是,方煙寒可以清楚的告訴自己,這不是那個人。


    沒有那個人的灑脫肆意,沒有那個人的從容不破……


    看著一樣的裝束,他隻覺得紮眼的厲害。


    廣袖無風自動,腰間長劍瞬間出鞘,隻見流光一閃直直刺向那人。


    可惜劍至喉卻被一道無形的氣牆擋住不可再進。


    不是他!怎麽會不是他呢!兩界裂縫千年難遇,不然當初的公瑾怎會被困在此界,尋遍了上古之法,卻不得歸家。


    這一次,不是公瑾的話,那是不是這個世間再也不會有那個唯獨真心待自己的公瑾了?


    再也不會有了!


    想到這裏,方煙寒麵色煞白,隻覺的心口一空,猛地倒退幾步。


    想到這世間在沒有那個人,他不但沒有絲毫了斷因果的輕鬆感,還在霎那間道心出現裂痕。


    原來在自己心中,公瑾他竟然是這般重要!


    他茫然的望著遠處的裂縫,隱隱似乎感受到了玄九門大能趕往此處的法力波動。


    茫然失措的眼中漸漸變成了一片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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