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先生講課不拘套路,隨心所欲,想到哪講到哪。不過看似隨意散亂,仿佛碎片無關聯,但其中卻有一條線串聯其中。


    前期學生可能聽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覺得先生講得太亂,思維太跳躍,但一旦到了後期,先生這條線講完,學生就會豁然開朗,瞬間通悟,以往不懂迷糊的地方了然開闊起來。


    這對啟發學生的思維非常有幫助,而且孔先生學識淵博,博聞強識,什麽都懂,講課時思維發散,既生動又有趣。


    不過,有優點就也有缺點。孔先生的講課方式,需要學生有一定的基礎,腦子也要靈活,否則根本跟不上先生的思路,隻會越學越迷糊,雲裏霧裏。


    李崇福馮氏倆口子就是因為打聽到這一點,所以才不想萱萱來上學,這種既學不到知識,又頻頻被打擊的日子,實在太虐,他們不忍心萱萱受這個苦。


    李元也有點擔心李萱,一則據前幾日五叔五嬸請求祖母不讓五妹妹上學一事推斷,五妹妹基礎恐怕不好,並未請名師啟蒙;二則孔先生講課太深奧,而且這段日子正講莊子,已接近尾聲,她擔心五妹妹跟不上。


    不過,她除了擔心也沒有其他法子,連祖父祖母都不方便張口要求孔先生改變進度,她一個晚輩又憑什麽呢,隻能想著課下多給五妹妹補補課,讓她勉強能聽懂。


    課上抱著這種心思的人不在少數,有人為李萱擔憂悄悄捏一把汗,有人無所謂,還有人幸災樂禍,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李珍就屬於這個梯隊。


    孔先生已經走到室內,目光一掃就看見坐在前頭的小女孩,女孩穿了一身紅色直領高腰襦裙,皮膚白嫩,玉雪可愛,像是個瓷娃娃,尤其是那一雙眼,黝黑深邃,蘊藏著無數靈氣。


    那樣乖乖巧巧地坐著,讓人恨不得將她摟到懷裏使勁揉搓。


    幾乎是一見麵,孔先生立刻就喜歡上這個可愛漂亮又乖巧的小娘子。


    跟孔先生一樣想法的還有洪娘子和華娘子,都特別喜歡李萱,覺得這丫頭靈氣逼人。隻有秦娘子是個例外,她覺得李萱不好看,怎麽看都不順眼,跟那顆小石子一樣討人厭。


    故意生得那麽好看,故意騙取別人的喜愛,哼,心眼真多,她是不會被蒙蔽的,說不喜歡你就不喜歡你。


    就不喜歡!


    許是拿人手短,更是對那本注釋喜愛至極,對於送禮之人,孔先生不免遷就。


    所以今天,她不講艱澀難懂,神思飛揚的莊子,決定講人人都懂一點的論語,而且袁娘子那本注釋就是關於論語的,孔先生實在是按捺不住欣喜,想要將袁娘子的見解分享給眾人。


    側間的碧橋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孔先生,見她麵色如常,沒有表現出對李萱的反感,才暗自鬆了口氣。


    她就說嘛,先生不是那等小氣之人,怎麽會因為禮物不貴重就與人置氣呢。


    孔先生已經席地坐好,然後拿出一本書,這本書不是李萱送的那本論語注釋,而是她連夜謄抄的一本。原稿太珍貴,她可不敢到處亂拿,萬一丟了怎麽辦。


    “今天,我們講一講論語。”


    孔先生話音一落,眾女呼吸立時一窒。


    連李萱也呆了片刻,三姐姐不是說今天講莊子麽,怎麽變成論語了?


    她看著前頭書案上擺著的莊子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三姐姐也說了,孔先生一向隨心所欲,講什麽完全看心情,也許她今天心情很論語呢。


    她低頭換了本書,將莊子換成論語,擺在書案上。


    不同於李萱想得簡單,其他人內心卻是百轉千回,心思各異。


    邱敏握緊了帕子,看向李萱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絲冷意,想起自己昨夜熬夜研習莊子,將先生講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思索一番,更是寫了一篇關於莊子的見解,本想著今日拿出來給先生看,讓先生點評,在課上揚眉吐氣一番。


    結果她這一番努力,一番心血,就因為李萱全部付之東流。


    先生今日居然不講莊子!


    邱敏低下頭,掩飾眼底的憤恨與不甘,哼,孔先生不是性格高潔麽?老國公和老夫人不是說不插手先生講課麽,給眾人絕對的公平。


    嗬,這就是所謂的高潔,所謂的公平。


    難道就因為她家伯府落寞,出身不如這些人,就要被她們踩在腳下麽,她不甘心!


    雲晨撥弄了一下袖口,目光清淡,想不到公爵府倒是挺在意這位剛回府的五娘子,居然為她給孔先生帶了話。


    如雲晨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她們都覺得公爵府在孔先生麵前為李萱說了話。


    不過,公爵府是否說了話,是否囑托先生照顧李萱一事,沒有人比李元更清楚。


    祖父祖母根本沒有為李萱開特例,根本沒有托先生關照於她。


    但先生為何突然對李萱另眼相待,遷就她呢?


    李家幾個姐妹都糊塗起來。


    這堂課,孔先生講得很淺,完全是遷就李萱的進度,甚至還溫聲詢問她,都讀過什麽書,能否聽得懂,是不是需要私下補課。


    孔先生居然要私下裏給李萱補課!!!


    這可是連李元都沒有過的待遇,孔先生從來沒有給任何一個人開過小灶!課上的眾人雖然麵色還算平靜,但內心早已沸騰,甚至有幾個心思直白的小娘子已經怒視李萱。


    太過分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憑什麽你李萱就能得先生青眼相待。


    她們是家世比不過忠德公府麽?還是她們自身才學比不過李萱。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因為孔先生對李萱青睞有加一事,李萱一下子從新來的小娘子變成全民公敵。


    感覺到那幽怨的小眼神嗖嗖射在身上,饒是李萱心大,一時間也覺得亞曆山大。


    她們不敢怪先生,隻能把怒火以及不甘都撒在李萱身上。


    就這樣艱難地挺過一堂課,臨走時孔先生還摸了摸李萱柔軟的發頂,誇讚了一句,口氣異常溫柔:“萱娘學得很好,很聰慧。”


    md!太嫉妒了,已經有小娘子忍不住在內心爆粗口了,孔先生從來沒有誇過人。


    孔先生一走,眾女就動作迅速地將李萱圍在中間,眼神淩厲。


    喬欣先開口,她父親是西疆侯,武將出身,所以家風粗獷直接:“先生為何獨獨對你另眼相待?”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李萱不滿她的態度,秀眉微挑,一張白嫩如包子的臉頰看似稚嫩卻鎮定,這麽多人圍著也半點不懼,“大家都是各憑本事,或者家世,或者束修,或者自身才華,或者投其所好,說白了不就是希望先生傾囊相授,對自己另眼相待麽,我就是比你有本事,能讓先生看重喜歡,你管得著麽?”


    喬欣年紀不大,隻比李萱大兩歲,平日出門做客時,倒也進退有據,不失大家風範,但到底是年紀小,沉不住氣。


    以往和父兄去軍營時,一言不合就能和人打起來,若是放在現代,也是軍、區大院一霸。


    這幫小娘子看著都是大氣端莊的模樣,溫溫和和的,很能唬人,但實際上就是一幫熊孩子,鬧起來最讓人頭疼。


    在嚴苛的禮儀,也束縛不住孩子的天性。


    所以像是忠德府這類的高門大戶,雖然請禮儀老師,教孩子規矩,想辦法磨性子,但麵對孩子之間的小爭吵,小鬥氣,並不會如臨大敵。


    誰沒有小時候啊,家中兄弟姐妹都是這樣過來的,吵吵鬧鬧,鬥氣吵嘴,但感情卻越來越深。


    隻要不是原則性的大事,家長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如李珍,雖然看李萱極度不順眼,平日裏不挑刺就難受,但這個時候,還是站在李萱身邊。


    她們之間的矛盾是內部的,麵對外部的挑釁時,會暫且放下矛盾一致對外。


    她皺著眉頭開口:“你們這麽多人圍著我家五妹妹做什麽,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這事可真有意思,先生看重我家五妹妹,是我們五妹妹的本事。你們不服氣也可以去送禮啊,或者才華出眾,在這圍著我家五妹妹算什麽本事,柿子挑軟的捏啊,有能耐,你們直接去找先生啊。”


    一個軟一個硬。


    李珍來硬的,李元就要跳出來來軟的。


    她上前打圓場:“我知道大家心中不服,但五妹妹年小,又是第一天上課,先生多關照一些也是情理之中,我知道各位姐姐妹妹都是寬和之人,必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軟硬兼施之後,就輪到李珠站出來了,要扭轉形勢,站在有理的一方。


    她走到李萱身邊,握了握她的手,聲音仿佛很小,卻讓每個人都聽得到:“五妹妹別怕,別哭啊,這不是你的錯,先生看重你是你的福氣,大家隻是好奇,對此不解而已,不是來欺負你的。”


    李珠這話仿佛安慰李萱,卻直接給眾女的行為定性,說她們欺負人。


    熊孩子確實熊,但不傻,會衝動,也會冷靜思考。


    眾女立時意識到形勢對她們不利,她們不僅沒理,而且這裏還是李家的主場,再僵持下去,事情隻會越來越糟。


    想通了道理之後,眾女立刻退下。


    雖然表麵平靜了,但內心還是存在不服。


    喬欣心底壓著一口氣,挑釁地看向李萱:“還有兩刻鍾才到下堂課,不知五娘子有沒有興趣玩玩遊戲。”


    遊戲?李元緊張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喬欣。


    李珍和李珠相繼上前,將李萱護在身後。


    “嗬。”喬欣目中不屑,“躲在姐姐身後算什麽本事,五娘子不是有本事贏得先生看重麽,不知道有沒有本事贏過我?”


    李萱安撫地握了握李珍和李珠的手,對二人點點頭,走到喬欣麵前:“玩什麽?”


    “投壺。”喬欣神色自信。


    她出身武將世家,對這些玩意最精,可以說百投百中。


    投壺?


    李萱幾乎要笑出聲來,指尖捏著小石子,玩味地看向喬欣。


    若是玩飛花令之類的,她可能還會遲疑,但是投壺——


    會有人比她準頭更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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