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萱胸口堵得厲害,這些話一直深埋在心底,原本以為沒有機會說出來,沒想到今天倒是撞上了。


    不過說完之後,她心頭痛快是痛快,可仍是有些小後悔的。


    感情的事就這樣,說不清道不明,說出來顯得矯情,可不說,心裏又堵得慌。


    總之,折磨人。


    李萱不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好胸懷好大氣,前塵往事能一筆勾銷。但她也不是情聖,受虐受苦,依舊癡心不改。感情是經不起消耗的,她對蕭瑾的感情早在前世的一次次失望中消耗殆盡。


    如今,唯剩不甘而已。


    李萱是在雲皇後設宴大殿的門口找到淡黃的,見李萱過來,淡黃小跑著過來,目光擔憂將她上下打量了兩圈,才鬆口氣,然後瞄了一眼李萱紅腫的眼眶提議道:“皇後已經離席,娘子不必返回,直接回房間休息吧。”


    “也好。”李萱抬手碰了碰自己紅腫的眼眶,點點頭。這個模樣確實不能回大殿了,被人家瞧見,還以為她被人玷汙了呢。


    有傷名節啊有傷名節,還是直接回房間休息的好。


    大殿上,雲後已經帶人返回寢殿,天色不早,她又趕了一天的路,身體早已疲乏不堪。保養得再好,年紀都擺在那,雲後臉上滿是深深的倦色。


    齊玥大意之下犯了錯,這會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雲後身邊,大氣都不敢喘。


    雲後冷了她一會,很快就不忍心了,看著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女孩忐忑不安的模樣,雲後心疼,伸手將她拉到身邊,對宮人使眼色讓她們下去,就攬著小姑娘柔聲說話。


    “說說吧,今晚是怎麽了,你一向是懂事識禮的。”方才宴上之事,實在不像齊玥的作風,這種當眾給人上眼藥,讓人難堪下不來台的行為,做作又小家子氣,完全不符合她們對齊玥的教導。


    聽雲後提起宴會之事,齊玥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之色,身體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過了好一會才艱難開口:“姨母,我……”


    “傻丫頭,有什麽事不能對姨母說呢?”雲後捏了捏齊玥的手,笑得寬慰。


    齊玥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別過頭,開口說話的聲音帶了二分哽咽,很細微,不仔細聽根本辨別不出來:“上次在馬球場,李五娘子大力弄斷看台欄杆,致使乳娘汪氏從二樓摔下,乳娘她……”


    齊玥一頭埋進雲後懷裏,淚水流了滿臉:“乳娘沒有性命之憂,但卻摔斷了腿,她……她不能再陪在我身邊了,我知道,知道乳娘她隻是個奴婢,命賤,是她不小心失足掉落,我知道不能怪罪五娘子,可是,可是乳娘她做錯了什麽?難道隻憑五娘子身份高,就能隨意損壞看台,使乳娘摔傷麽?


    感受到小姑娘悲傷的情緒,以及話語裏的無助,雲後心上一揪,心疼得拍了拍齊玥的頭,道:“好孩子,姨母知道你心軟,知道你為汪氏不平,知道你心中有怨,別哭了,乖。”


    齊玥抽了抽鼻子,抬起頭對雲後勉強一笑:“我不哭,我就是……就是心裏難受。”


    “唉。”雲後歎氣,汪氏失足摔落一事,確實不能完全怪到李萱頭上,但也確實是因她而起。然而即便是李萱全責,汪氏一介奴婢,也無法討回公道,隻能自認倒黴。


    誰叫她位卑命賤呢,活該如此。


    今晚,齊玥的做法大概就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讓李萱也體會一把位卑不由人的辛酸。


    這孩子,真是單純稚氣得令人心疼,明明有很多種方法找回場子,偏偏選擇了一種最得罪人的方式。


    想到這,雲後心頭又憐又疼,拿了帕子親自給齊玥擦拭臉上淚水,剛擦了兩下,她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說李五力大弄斷了看台圍欄?”


    聞言,齊玥眼神輕閃了一下,而後垂下頭,小聲開口:“嗯,她力道特別大,一隻手就將圍欄弄斷,當時我們好多人都看得呆了。”


    雲後聽得皺眉,她倒不是不相信齊玥所言,隻是聯想到一件事情:“來了路上,晴兒和我說,她去參加菊花宴時,腿被石子打了一下,好大一片青紫。她摔倒時,不小心連累一半的小娘子都摔倒在地,無法參加賞花宴上的才藝比試。”說到這,雲後歪了歪頭,皺著眉似是思考,“李五投壺精準,力道又大,是不是她偷襲晴兒?”


    齊玥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由於太過吃驚,說話都結巴起來:“這、這不可能吧。”


    原本雲後也隻是猜測懷疑,但齊玥一開口反駁,她反倒是堅定了心中的懷疑,為了印證這個猜測,又努力找出幾條證據:“力大,準頭好,這些都能對上,而且當時她走在你們後頭,偷襲也便宜。”


    說完,雲後看向齊玥,見她神情茫然,一雙大眼還含著淚水,頗為不知所措,忍不住囑咐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李五不是個好東西年紀小小便心狠手辣,動輒傷人,你性子純善簡單,以後離她千萬要遠點。”


    “嗯。”齊玥點點頭,依賴地靠在雲後懷裏,感歎道,“姨母您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呢?”


    “傻丫頭。”雲後笑笑,“還有比這更壞的呢。”


    “什麽?”齊玥瞪圓了眼睛,震驚的小模樣逗笑了雲後,這丫頭,真是又傻又善良。


    ——


    晚上經曆太多事,李萱心身具疲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許是太累,或許是跟蕭瑾說清,去了心事,她這一覺睡得特別沉,特別香,也特別長,再次睜眼時,已經是第二日晌午了。


    李萱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頂著一頭糟亂的頭發噠噠噠跑窗邊往外看,心道糟了,沒看見閱兵式。


    秋獮開始之前,軍隊會首先展示一下風采,像是什麽騎兵、步兵,金吾衛之類的,都要哼哼哈嘿一翻。據傳,威風霸氣至極,看過的人都心潮澎拜難以自抑。


    她跟來秋獮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想親眼一睹閱兵式的風采,結果……


    這操蛋的人生,李萱氣惱地揪了一把頭發,揪完又覺得疼,趕緊鬆手,氣得連連跳腳。


    淡黃聽到內室動靜,立刻掀了簾子進來,一眼就看到李萱穿著寢衣在窗前又蹦又跳,趕緊拿了外袍跑過去,口中還埋怨道:“娘子想跳舞,也得先穿了衣裳啊,您隻著寢衣若是受了風寒可怎麽是好?”


    李萱:(¬_¬)


    誰tm想跳舞!


    ——


    用完午膳,李萱趕緊騎馬出去打獵,秋獮已經錯過,不能再錯過打獵啊。


    女孩們出門都喜歡成群結隊,李萱也不想例外,在府中學園她和喬欣不對付,這會到了外麵,兩人倒是相處融洽。


    李萱一襲紅色騎裝,很耀眼很漂亮,襯著膚色白膩如凝脂,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水亮水亮的,無論男女,誰見了她,都要多瞅兩眼。


    這不,已經有人開口詢問是哪家的娘子。


    “是忠德府上的五娘子,元娘的堂妹。”都這樣介紹她。


    聽說是元娘的堂妹,大家都湊過來,待她熱情許多,還有人跟她打聽李元為何沒來。


    “不知道啊。”李萱搖頭,一雙大眼睛看著特別無辜,特別單純。


    即便是一問三不知的狀態,大家也不覺得惱,待她依然是很親近。


    萌蘿莉就是招人稀罕!


    聖人和太子在獵場圍獵,那邊已經被圍了起來,她們過不去,隻能在西邊的角落騎騎馬,隨便逛逛。怕野獸嚇到這些嬌貴的小娘子們,這地方被兵士反複檢查了好幾遍,別說是野獸了,連兔子也不見一隻,大家隻能無聊的跑跑馬,說說話。


    要想打獵的話,得等三天之後,聖人他們打完獵,用完地方,由父兄帶她們去獵場那邊才行。


    總之,前三天是很沒趣的。


    騎著馬跑了一會,就有人提議鬥草。


    郊外嘛,野草最多,最適合鬥草了。


    來的娘子們一個個別看麵上都老成持重的樣子,實際年紀都很小,一聽說要鬥草,全部熱烈歡迎。


    開始尋草了,大家都是下馬走路,低頭在草地上尋找粗壯的草莖,隻有喬欣一個人悠閑地騎著馬,若看中哪根粗壯的草莖,就用鞭子輕快一掃,就將草莖卷到手裏。


    她小露一手,看得眾人紛紛瞪圓了眼睛,驚歎不已。


    哼,喬欣得意了揚了揚頭,目光下意識瞥向李萱。


    本想好好炫耀一番,結果李萱根本沒看她,而是全神貫注地低頭尋草。


    喬欣頓時氣悶,故意搞破壞,李萱若是看中哪根草莖,伸手去折時,她就搶先一步,用鞭子將草莖打斷。


    搗了幾次亂之後,終於惹怒李萱,當喬欣再次搗亂時,李萱順勢揪住她的鞭子猛勁一扯,她這一下力度可不小,喬欣直接從馬上扯下來,幸虧她身手不錯,後空翻穩穩落地。


    雖是安然無恙,也讓眾人吃了一驚,嚇得躲到一邊。


    李萱覺得喬欣這丫頭實在太煩人了,在學園就喜歡挑釁,結果跑到外麵,還是不改挑釁的壞毛病。


    得好好修理她一頓才行。


    兩個人就拉扯著鞭子打了一場,最終以喬欣被揍,李萱勝利告終。


    目睹這樣一場精彩的比武之後,小娘子們眼睛全都放光,紛紛跑過來,圍著二人問長問短。也有人擔心喬欣輸了後心情不好,畢竟她一向自恃武力,自覺高手風範,這會輸給李萱著實太過打臉。


    結果發現她不僅沒生氣,反而眉眼晶亮,閃閃發光。


    被揍了還這麽高興,這貨腦子有問題吧。


    當然會武的小娘子也不隻李萱和喬欣,大周女子尚武,開朝兩代皇後都身手了得,後世女子習武之風盛行。


    不過大多都是花拳繡腿,隻有很少的貴女身手不錯。


    有人笑話喬欣:“阿喬武藝退步了啊。”


    聞言,喬欣挑了下眉,斜睨過去:“怎麽,你想試一下。”


    對方趕忙擺手:“不敢不敢,我這都是花拳繡腿,跟女師學了兩招而已,不比你,是父兄親自教授,都是真功夫。”


    女子會功夫的到底不多,想找一位厲害的女武師實在是難,大多數是花架子。


    貴女想要學武,要麽是家中父兄教授,要麽就是請女武師。


    喬欣的功夫是父兄手把手教出來的,這一向使得眾女欣羨。她們平時想要見父兄一麵都難,哪裏能得父兄教導呢。


    不過,李萱的武藝是誰教的,好厲害啊!


    眾女目光轉向她:“萱娘,你師從何人,看你身手這般了得,肯定是宗師親授。”這年頭出名的人少,貴女流行拜名師,甭管學不學真東西,先弄個名頭再說。


    李萱已經找到一根十分粗壯的草莖,聞言,搖搖頭:“並非名師,是家中一位長輩所授。”


    長輩?


    眾女糊塗,忠德公府並非武將世家啊,哪來會武的長輩。


    “是母族長輩。”李萱解釋了一句。


    母族?


    眾女互相交換了一下視線,都不知道說什麽,她們多少知道一些,關於李萱母親馮氏出身田舍,是田舍女的事。


    切,出身田舍怎麽可能有這麽好的身手。


    有人眼中閃過不屑,心中嘀咕,大概是鄉野女子種田勞作身強體壯的緣故,李萱是田舍女的女兒,所以身手才會好。


    而且有幾個會武的小娘子方才已經看出來,李萱根本沒使幾個招式,贏過喬欣,全憑力道。


    力氣大算什麽本事,蠻力粗魯,哼!


    也就是喬欣學藝不精,才被蠻力打敗,換做是別人肯定不會。


    冠軍將軍之女曾玉這會站出來,笑看李萱:“萱娘身手了得,我想要討教一番,不知萱娘可願賜教。”


    “不是鬥草麽?”李萱手上還捏著一根粗壯的草莖,心裏有些不高興,能不能幹點正事了,總是跑偏。


    沒想到李萱還惦記著鬥草,曾玉愣了一瞬,才道:“咱們先切磋。”


    這可比鬥草精彩有趣多了,眾女瞪圓眼睛,期待地看向李萱,希望她答應。


    “來吧。”李萱一手捏著草莖,一手擺開招式。


    她居然想單手比試,曾玉可不比喬欣,這位可還和父兄一塊上過戰場呢,被雲後戲稱為女將軍,是位不折不扣的高手。


    喬欣蹙眉,覺得李萱太過自大,正想要開口勸阻,卻見曾玉一隻手背後,另一隻手劃開招式,也是單手。


    曾玉可不想落下個欺人的名聲,其實說起來,她年歲比李萱大,又上過戰場,不比其他人的小打小鬧。而且她名聲在外,主動和李萱比試,已經是落於下乘。


    隻是……方才,曾玉蹙了蹙眉,覺得還需試探,確定後再說。


    若真是……不知想到什麽,她眼神暗了暗,看向李萱的眸光淩厲迫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論皇後的養成(重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雪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雪若並收藏論皇後的養成(重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