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三聲,蘇喬接了。


    “您好,請問是h-reborn秘書室嗎?”年輕的女孩聲音,怯怯的。


    “是——”


    “太好了!太好了!”蘇喬話音未落,那邊突然欣喜若狂地大叫起來。


    幾秒後,語氣也變得熱絡而激動:“姐姐您好,我叫俞姍姍,今年本科已經畢業,學的文秘專業,是來h-reborn做總裁秘書的,請問怎麽稱呼您?我要到幾樓報到呢?”


    蘇喬微愣,環顧四周,這秘書室已經有十多人,再加上魏芸菁、黎越、趙均他們,秘書室隊伍可夠龐大的償。


    今天又調一個她來,外麵居然還在招?


    他霍燕庭一個人究竟要多少助理、秘書?


    “我姓蘇,總裁秘書室在三十六樓。”蘇喬清楚地告訴她樓層。


    “好的,蘇姐姐,我馬上上來找您。”


    蘇喬正準備跟她說,不用找自己,可電話裏已隻剩盲音。


    剛畢業,終還是個孩子。


    蘇喬莞爾,剛掛上電話,中午因事出外的黎越回來了。


    他徑直來到蘇喬辦公桌前,微笑裏帶著歉意:“抱歉蘇小姐,今天在機場送總裁時,他特意交待過,要讓您進他辦公室裏工作,可魏小姐卻……”


    蘇喬坦然一笑:“沒關係黎特助,我喜歡在秘書室。”


    “那好,您有什麽需要,盡管跟我提。”黎越說著,手中的手機又響起。


    他隻得再次對她抱以歉意的笑,轉過身去接電話。


    h-reborn涉獵廣泛,霍、肖、晏三人狼子野心,國內金融投資、地產開發、建築裝飾、電商營運、休閑娛樂這些熱門行業,均有h-reborn獨領風***的子公司。


    黎越身為h-reborn首席ceo霍燕庭的特別助理,每天繁忙的程度,隻恨老天不能恩賜自己三頭六臂。


    霍燕庭這人的行事,在黎越心裏,和一代梟雄曹操的某些方麵頗是相像,胸懷經天緯地之能,手段詭譎淩厲,愛才惜才,卻又疑心甚重。


    秘書室助理秘書不少,除了在生活方麵,霍燕庭信任的隻有趙均外,工作方麵的信任,就全全落在了他黎越一個人頭上。


    所幸,他黎越最忠心最敬服的人,也獨獨隻有他霍燕庭一個。


    兩人這種惺惺相惜之感,在爾虞吾詐的商界裏相輔相成,更是如水得魚,共立於財富之巔。


    “大家好,請問哪位是蘇姐姐?”一道清甜的女聲,乍然在安靜有序的豪華大辦公室裏響起,引數人均望過去。


    這聲音,蘇喬認得。


    她抬眸,往辦公室門方麵望去。


    女孩二十出頭的樣子,穿了一襲過於隆重的粉色長裙,裙側一朵手繡金絲鬱金香花碩大無比,披肩的波浪長發襯著她稚氣未脫的臉龐,顯得有些老成。


    這身裝扮,讓蘇喬很是眼熟。


    她垂眸一想,腦海裏瞬間閃出魏芸菁的樣子。


    那天,在會展中心,室內設計展的展會上,霍燕庭正式與魏芸菁公開出雙入對時,魏芸菁正是和這身如出一撤的裝扮。


    這女孩的發型、身上的長裙,仿佛正是借穿了魏芸菁那天的禮服。


    可是,魏芸菁穿著這身,是嫵媚多情。


    而眼前這姑娘,個子雖也挺高,但終究瘦了點,穿起來有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蘇喬起身,迎過去:“你好,我姓蘇。”


    黎越講完電話,眸光關注地看過來。


    “蘇姐姐,我今天就可以上班了嗎?”女孩臉上泛著紅暈,顯然從和蘇喬那通電話起,她的高漲情緒就一直未曾褪過。


    蘇喬眸向黎越:“黎特助,這位小姐說來這兒報到的。”


    黎越馬上過來:“小姐是什麽職位?”


    俞姍姍甜甜地笑:“霍先生的秘書,我專業就是文秘。”


    黎越意外地看向蘇喬,隨即又說:“總裁並沒有交代有其他秘書報到啊?”


    “怎麽可能?四年前,霍先生到我們學校參加教學樓奠基儀式,曾親口應允過我,等我畢業,如果還想到他公司上班的話,他隨時歡迎。我就是為了他這句話,特意選的文秘專業,為的就是能最近距離地守在他身邊,盡我最大的努力替他分憂,讓他別那麽累。”


    這下,黎越和蘇喬大致都明白這姑娘的意思了。


    說好聽點,是天真浪漫,癡心長情,說現實點,又是一個對霍燕庭這個男人盲目崇拜的傻姑娘。


    這也就是她運氣好剛好撞上蘇喬,若是其他人接的電話,憑著這麽個理由,她是連h-reborn辦公大樓都進不了一步的。


    應付這種事,於黎越來說,不過是眨眼之間的功夫。


    很快,女孩被委婉地驅走。


    辦公室裏有女同事低笑輕語的議論。


    咱們總裁的魅力和他顏值身材一樣都是逆生長啊,這小姑娘頂多也就二十二三歲吧?你們說,下次會不會是十八歲的啊?


    什麽下次啊,你忘了,就上個月,一個用清潔工身份當掩飾,溜進咱們辦公室來見總裁的那姑娘,不就剛滿十七嗎?據說那個還在讀高中……


    蘇喬坐回座位,電腦屏幕已經轉入休眠狀態,她動了動鼠標,屏幕一亮,繪圖軟件裏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竟不自禁地浮出一張深刻絕俊的冷顏。


    像畫圖紙一樣,他完美堅毅的輪廓越勾越清晰,深邃如海的墨眸、挺直的鼻、薄涼的雙唇,不是無數女人女孩均都宵想的霍燕庭又是誰?


    她嚇了一跳,猛地搖頭,甩開這抹莫名的臆思。


    一天什麽事都沒做,蘇喬第一次體會,做個懶人,也是需要能力的。


    如她,明顯就能力不足,這一天閑下來,竟覺渾身不自在。


    ******


    晚上洗完澡,入睡之際。


    手機響了。


    除了前麵附加的數字,後麵號碼是熟悉的。


    他從紐約打過來的越洋電話。


    “上班習慣嗎?”他一貫的磁沉嗓音。


    “……嗯。”蘇喬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回答,說好對不起自己,說不好,弄不好又惹到他。


    “不累吧?”


    “嗯。”


    “辦公桌黎越都給你準備的滿意嗎?”


    “嗯。”


    “趙均送你回來的?”


    “嗯。”


    敷衍的回答,讓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她此刻輕描淡寫、一派並不在意他問題的冷淡樣子,他挺好的心情就有些糟了。


    他一下飛機就開始工作,忙得腳不沾地的同時還念著她待的是否習慣,她倒好,沒心沒肝沒良心的接個電話從頭到尾就一個字打發,生怕多說幾個字會死人似的。


    壓製了怒氣,語氣卻明顯變冷:“給我講講今天上班的事。”


    他隱忍的怒氣,蘇喬聽出來了。


    默了幾秒,緩緩問:“您想聽什麽?”


    “把您字給我去掉!”他怒喝,隨即又道:“你講什麽我聽什麽!”


    “……我不會。”


    她一向口拙,這會子被他逼著,更是真不知道該講什麽。


    “環境、同事、心情之類,隨便撿一樣開始講!”


    頓了頓,蘇喬似乎回憶了一番,才說:“環境你知道的,同事也都是你認識的人,我比不上你熟悉。”


    霍燕庭暴走。


    這女人,存心的吧?


    “見到魏芸菁了?”


    “早上遇到過。”


    “沒什麽想問的?”


    “問什麽?”


    “你說呢?!!”至此,霍燕庭明顯已經是吼的語氣。


    蘇喬皺眉,努力揣測他的意思:“為什麽她會在那上班?”


    “看見她在我身邊,心裏不舒服了?”他暴怒的語氣漸漸有轉緩的傾向。


    蘇喬沉默,一會兒,輕聲說:“如果不會有結果,就不該予人以希望。”


    “你可以繼續希望,證都領了,我給你的結果難道還不夠?”


    “不是說我,我是說你對魏芸菁,每次你都在演戲。”


    這次,霍燕庭默了。


    因為,她看得太精準。


    他一直以為,他演得天衣無縫,至少,靠演戲出身的魏芸菁都沒察覺。


    輕輕地,他笑出聲:“原來是看得透徹,你才沒吃她的醋?”


    “我希望你對她真心——”


    “哼!我倒沒看出,你蘇喬還有當聖母的潛質,你都看出來是演戲,見過演戲需要用真心的?”


    蘇喬嘴拙,想了想,才說:“她很愛你。”


    “那你呢?”


    “我不會!”


    他問得太快,她幾乎是想也未想地脫口而出。


    這下,那邊沉默得更深了。


    蘇喬後知後覺,想自己,許是傷到了他高高在上的自尊。


    有些不安,她轉移話題:“三十六樓的辦公室都很獨特,風格也很有品味。”


    他寒了聲:“我的辦公室用得著你來評價?你什麽身份?評價別人的作品時,首先該惦惦自己的分量,不過一屆新人,有什麽資格對設計界名師的大作品頭論尾?”


    蘇喬怔怔,臉兒發臊,一時竟無語。


    不是他剛才讓她講環境、同事、心情那些?她現在講的不正是他想聽的嗎?


    “我睡了,再見。”她準備掛機。


    “不準!”


    再次沉默。


    不知道就這樣聽著彼此的呼吸,舉著手機過了多久,蘇喬感覺自己的手腕都有些酸麻的時候,那邊講了句話。


    他磁醇如酒的嗓音:“說你想我。”


    蘇喬握著手機的纖長手指一緊。


    “我想你。”


    僵硬的,極不自在的,她像背書一樣。


    “加上我的名字。”他嗓音更喑啞了幾分。


    蘇喬沒有握手機的左手,握上自己心房處的衣料。


    根根手指緊縮,直至睡衣被拽成一團亂麻。


    她輕若未聞地喃喃:“霍燕庭,我想你。”


    那邊重新默了,隻是明顯有呼吸緩緩加重的粗喘,透過手機沉重的傳來。


    蘇喬閉了閉眸,清冷了聲:“可以了嗎?”


    “問我想不想你!”他霸道地命令。


    蘇喬一再容忍,話音裏明顯有了咬牙的意味兒:“你想我嗎?”


    “絕無可能!這輩子你蘇喬都別指望!”


    他回答得幹脆又果決。


    電話被他掛斷。


    蘇喬拿下手機,聽著嘟嘟直響的盲音,有種跟不上他節奏的茫然。


    ******


    上了幾天班,蘇喬實在閑極無聊,又畫了一套二居室的設計草圖出來。


    本來不想在辦公室開小差開得太明顯,但實在是黎越以及秘書室同事沒一個要她幫忙的,更沒有人給她安排工作。


    於是,她終究拿著總裁辦助理的工資,做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魏芸菁又來過公司幾次,有兩次約蘇喬一起出去休閑,蘇喬拒絕了。


    她明白她的意思,明裏暗裏的想讓她從肖君蓮那裏打聽霍燕庭的去向。


    蘇喬的處境,不好對她說出實情。


    臨下班時分,魏芸菁又來了,直接到蘇喬這兒來,倚著辦公桌的桌沿坐了,一手撐著下巴,細眉輕蹙:“喬妹,你說庭這些天到底去了哪呢?怎麽連電話都沒一個?”


    蘇喬收拾起桌麵上的繪筆、圖紙,清淡地說了聲:“抱歉。”


    魏芸菁突然伏下來:“你說,他該不是有新歡了吧?”


    “你才是他公開的女朋友。”


    “是哦,全國人民可都見證了的。”她歪著頭,隨即又苦了臉:“那又怎麽樣,他那樣頂級優秀的男人,世間你見過幾個?這種男人,即使守著過一輩子,都無法令人放心。”


    蘇喬手上的動作一頓,心中不忍,抬起眸看著她:“既然不安心,為什麽還跟他在一起?”


    魏芸菁就笑了:“傻喬妹,如果讓你現在放開肖君蓮,你會舍得?”


    蘇喬沉默了。


    她和肖君蓮本無關係,又怎麽會理解魏芸菁所說的這種舍與不舍。


    她心裏遲遲難以放下的那個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觸及,更加不存在舍或不舍。


    如此,這方麵,她魏芸菁還是比自己幸運。


    至少,她還守在愛的男人身邊,說不定一直守著守著,哪天這個男人就真心的愛上她了。


    而她蘇喬,卻是連舍與不舍的選擇機會都沒了。


    魏芸菁搖她的手:“喬妹,看在姐姐這麽煎熬的份上,你今天就去幫我問問君蓮,庭到底去哪兒了,打他電話也不接,怎麽聯係都聯係不上,再找不到他人,我看我都要瘋了。”


    以往,隻在電視屏幕上才看到的巨星,此刻如此親密地跟她撒嬌,蘇喬不覺榮幸,反覺頭疼。


    “好吧,我盡量問問。”


    “說定了,可不許反悔!晚上我打電話問你哦!”


    ******


    下班,蘇喬才發現自己居然沒留魏芸菁的聯係方式。


    她準備晚上在家給她回個電話,就說肖君蓮也不知道霍燕庭的去向。


    出了電梯的她又重新回去辦公室,她想起黎越還沒走,他那裏應該有號碼。


    電梯門開,一張熟悉的清俊麵孔出現在電梯裏。


    “喬喬?”龍亦飛走出電梯,吃驚地看著她,有些不敢置信。


    “龍先生?你怎麽也在這裏?”


    “我是這裏的員工,你呢?”


    “我,和你一樣。”


    聽到她的回答,龍亦飛心裏隱隱升起不安:“你怎麽會進h-reborn?上次在河賓俱樂部他那樣對你?”


    蘇喬勉強回他一笑:“那次隻是意外,龍先生別多想。”


    龍亦飛皺了眉,欲言又止。


    蘇喬走進電梯。


    龍亦飛這才回過神來,問:“現在是下班時間,你還上去做什麽?”


    “我有點事,要找魏芸菁魏小姐的聯係方式。”


    電梯門開始緩緩合上,龍亦飛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抵住電梯門,拉了她出來:“魏小姐的號碼我這有,我給你。”


    “蘇小姐?”


    蘇喬回頭,看到是趙均走進來。


    公司樓裏,人多眼眾,趙均對她改了稱呼。


    她順著趙均的目光,低頭,看到龍亦飛握著自己手腕的手,頓時心髒一驚,忙甩開他:“不用麻煩龍先生,我先走了,再見。”


    她動作太快,龍亦飛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快步往大樓門口而去。


    身後,霍燕庭的司機趙均,跟著她的方向,快步追了出去。


    龍亦飛追隨著她離去的背影,再看看僵在空氣裏的手,心中有淡淡的失落不經意掠過。


    ******


    因為工作太閑,蘇喬回到家後,一般很晚才有睡意。


    和蘇素一起吃了晚飯,又陪著看了部老電影《花樣年華》。


    電影看完,蘇素便去睡了。


    蘇喬又看了一陣電視,才去洗了澡,換了米白色的純棉短袖睡衣、短睡褲。


    躺在床上,才想起,還沒給魏芸菁回電話。


    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三十一。


    她應該也還沒睡。


    正準備撥。


    磁醇動聽的手機鈴聲響了。


    她聽著,一時竟忍不下手去阻斷這動人的歌聲。


    號碼是一串沒有加其他數字的熟悉的手機號碼。


    她沒多想,滑到接聽後貼到耳邊。


    “睡了嗎?”霍燕庭的嗓音裏遙遙透著疲憊。


    “要睡了。”蘇喬怕他又像前幾天那個夜裏,沒完沒了地不掛電話。


    “洗澡了?”


    “嗯。”


    “穿著睡衣?”


    “嗯。”


    他頓了一秒,低沉地說:“我在隔壁,你過來,不準換衣服!”


    “嗯?”蘇喬冷不丁被驚住,“哪個隔壁?”


    白天黎越在辦公室裏明明說過,美國那邊的事有些棘手,總裁還需些日子才能回來,有緊要需簽核的文件別走紙檔,都走電子檔。


    她對自己的聽力記憶力一向自信,分明是沒有聽錯的。


    “荷塘公寓,你家隔壁。”那邊,他低啞的嗓音清清楚楚地回答。


    蘇喬倏地從床上跳下地,緊握著手機,臉色發白。


    臨出門,她猛然低頭。


    夏天的睡衣很薄,她沒穿內衣,一低頭,有些東西看得一清二楚。


    她忙地又回過身,從衣櫃裏取出一件,利落地加在睡衣裏麵。


    這才咬了咬牙,躡手躡腳出門。


    房子的門微微開著,裏麵燈光明亮,她才進去,浴室的門應聲而開。


    霍燕庭披著淺灰色的絲綢浴袍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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