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到蘇喬出來,趙均連忙跑到後座車門邊,搓了搓手拉開車門。


    公寓門口,晨起準備去買菜的、趕著去上班或做生意的,人來人往之際,都下意識地往他們這邊瞧。


    即使蘇喬人不起眼,停在她前方的車子卻是極其顯眼的。


    不想在家門口和他糾纏,如果有熟人瞧見,自是更加不好,蘇喬垂了頭,任長發遮住臉,快步過去,抬步上車。


    裏麵座位上,霍燕庭黑色西裝敞開,露出裏麵墨藍色的襯衣,沒有打領帶,劍眉俊目,冷鑄而坐攖。


    門開,他一雙深潭般的墨眸直直落在她臉上,一語未發。


    蘇喬在他對麵的座位落坐,整個人連呼吸都透著清冷拒人的氣息償。


    車子平穩啟動,前後座之間的隔音擋板自動地緩緩升起。


    霍燕庭探身過來,抬手撫上她的額頭,停留了一會,磁沉地說:“確實是正常了。”


    手就下去,攬住她的腰一用力,將體重本就輕盈的她一把拖到自己的長腿上。


    抱緊,高挺的鼻梁貼上她柔順的長發,嗅著她發間的熟悉馨香,低柔了嗓音:“生病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打過你多少通電話,你就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蘇喬腰身僵硬,任他嗅著說著,也不答話,隻是臉色卻完全不是享受情人之間親熱的模樣,冷得像千年結出的冰棱。


    “你這身子,也就服溫言一個人,以後可不許再這麽強著了,身體稍有異樣就通知我,記住了嗎?”


    蘇喬依然不語。


    他取下她頸間的深色格子圍巾,任其無聲地飄落在車內地毯上,開始吻她的頸子,動作溫柔。


    手也遊移進……


    蘇喬不動不掙,隻是緩慢地開口,她問:“你來接我之前,刷牙了嗎?”


    霍燕庭手上和唇上的動作就僵了,黑眸抽搐了一下。


    她這是,嫌他髒嗎?


    怒意頃刻從心間生起。


    兩手捧緊她的臉,長發從他指間纏繞,他深深對視她漠冷的清眸,低啞著聲問:“為什麽問我這個問題?”


    蘇喬粉白無力的雙唇卻重新合成了一條直線,又恢複到拒人的模樣。


    他等著,想等到她的質問,卻終究沒有等到期待的結果。


    她依然在離公司十幾分鍾路程的地方下了車,步行去公司。


    黑色車子從她旁邊呈流線型平穩駛過,她停下步子,遠遠看著車子公司門口停下。


    他從後座下車,西裝已經整拾畢挺,外加了件深灰色大衣,濃密短發一絲不苟,依然氣宇軒昂,散發著不怒而威的王者之氣。


    蘇喬瞧著,冷涼的心間無端端生出一股懼意……


    *******


    “我可憐的親,看你這臉色,和咱們複印紙快一個色了,還真是生病了呀?黎特助說你請病假我還不信呢,以為你和肖經理一合好,馬上跑去哪玩了呢,看來是我錯了,對不起親愛的,原諒我的小人之心吧?”


    蘇喬回來上班,陳沁一溜煙兒地跑過來,看到她明顯又小了一圈的蒼白小臉,不禁一番自責叨叨。


    微微一笑,蘇喬回摟了摟她的肩:“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對了,總裁前幾天從春市回來了,現在人就在辦公室呢。”陳沁好心提醒道。


    蘇喬望向那扇深色厚重的大門,點頭:“好,我知道了,你也趕緊回去工作。”


    “對對,可不能讓總裁抓到咱們上班時間閑聊天!”陳沁說完,又一溜兒竄回自己座位,埋首電腦屏幕上。


    收回目光,定下心神,蘇喬開始為自己所作好的決定,做準備工作及談判籌碼。


    九點十分,公司高層開會。


    霍燕庭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和黎越談著工作上的事,經過秘書室。


    他已經脫了大衣,黑色西裝革履,骨節分明的指間,握著文件夾,指指點點地對黎越作著講解說明。


    原本不需要經過蘇喬這邊的,他今天卻故意繞到她這一邊的走廊,看到她已經脫了圍巾和大衣,隻著一件白色的v領修身薄毛衣,看著屏幕的神情認真,不知在電腦前打著什麽。


    心思微微沉了一下,他很快出了秘書室,乘專用電梯到下麵一層的會議室。


    平時基本都要一個多小時的匯報會議,今日霍燕庭將匯報項目精減精減再精減,最後,整整縮短了一半的時間結束了會議。


    再次經過秘書室,這次,蘇喬也抬起頭看向他。


    兩人隔著辦公室裏的層層隔子間,視線遙遙相對,卻彼此都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


    回到辦公室,霍燕庭又想起她冷漠的小臉,及早上車裏的那句‘你來接我之前,刷牙了嗎?’,倏然就覺得整間豪華寬敞的辦公室裏空氣都變得稀薄。


    稀薄得令他難以呼吸,心口都睹得難受。


    明明有氣想透出來,卻總也找不到出口,鬱悶得要發瘋。


    脫了西裝,扯掉領帶,又解開襯衣袖口的扣子,胡亂挽起,依然煩躁不已。


    眸子不經意接觸到辦公桌上的手機,他頓了一秒,大步過去,拿起,正準備撥她的號碼。


    門上響起禮貌的叩門聲。


    “進來!”他將手機扔回桌上,語氣生冷。


    門開,蘇喬款步而入。


    白色薄毛衣,黑色鉛筆褲,小高跟皮鞋。


    清雅中透著女人的瀟灑,職業又不失溫柔。


    隻是斜著分開的長發裏的一張瓜子小臉,蒼白無色,連嘴唇都失去了往日的紅潤,而呈一種淡粉色。


    自她映入眼眸,霍燕庭明顯神經都掐緊幾分。


    心裏剛騰起的無名之火,瞬間被緊揪的心疼所掩埋,還隱隱地有種不安的預感。


    “總裁,我有點事找您。”她清清冷冷地開口。


    她叫他總裁,用的是您。


    他心裏的不安就又深了幾分,將微顫的雙手抄進西裝褲兜。


    轉過身,他痛苦地緊閉了閉眸,望向落地窗外的寂寥天空。


    “如果是談辭職,想都別想,我不準!”眉目轉冷,他回答的話語果決而嚴厲,“如果你膽敢私自離開h-reborn,別怪我心狠,至少國內,你們母女倆將永無安身之處,想出國,也無路可去!”


    蘇喬似是早料到他會如此,並不氣惱,反而平靜地說:“兩年約期未到,我不會再提出辭職。”


    她清脆的高跟鞋聲音由遠及近。


    “這是我打的工作調動申請,煩請您批準!”


    霍燕庭緩緩轉回身,辦公桌上,一張a4張赫然在目。


    他走過去,伸出一隻手,長指拈起,粗略一看,不過一行字,就輕易點燃了他眸底的怒火。


    她寫著:隻要能離開h-reborn總裁辦,離開h-reborn總部大樓,其他任何分公司,任何崗位,她都毫無怨言,欣然接受!


    他勾起涼薄的笑:“我依然不準呢?”


    蘇喬又將一張紙覆於桌上,不卑不亢地迎視向他:“我會將這個,我們的結婚證,提供給莞城媒體。”


    她是有備而來,既然他選擇隱婚,自然有其見不得人的理由,她不知道,也不屑知道,但她想,這或許將是她今日談判獲勝的武器。


    他突然笑出聲來,笑了一陣,陰冷地看著她,嘲諷的語氣裏透著寒涼:“我們的婚姻沒有公之於眾,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想到過,我這樣做,不過是為了保護你?不過,你幸好沒有這樣想,不然,肯定又會傷到你那高貴又廉價的自尊!因為我確實是有見不得光的理由,才會選擇隱婚!你今天的籌碼的確絕妙至極,是奪勝法寶,可惜,你進來卻沒有問我今天的賭法,所以,你還是贏不了。”


    跟他這種生意場上的談判毒舌做交易,蘇喬顯然火候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她狠狠咬著唇,眸裏有了輕微的顫意。


    他揚揚那張結婚證複印件,輕蔑地笑:“就憑這東西,你就敢來跟我賭?蘇喬,我真不敢說你太自不量力,或是傻到極點,你可以隨便在網上搜搜,霍燕庭的結婚證圖片,信不信能搜出成千上百萬條來,而且每一張的女方照片都會不同。”


    蘇喬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脆弱,她粉白色的唇明顯地劇烈顫抖。


    到底,還是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掂得重了些,即使這張證是千真萬確,可在他眼裏,她蘇喬,跟那些意淫著想要和他結婚的女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兩張複印紙隔空被他巨力一擲,紙邊劃過蘇喬眼睛下方的皮膚,像細針紮過,疼痛微妙。


    他厲聲喝語:“給我老實待在總裁辦,一天也別想離開!”


    蘇喬咬住顫抖的唇,忍下心裏無盡的悲涼,半晌,艱難地忍住淚水,無所謂的語氣:“好啊,大不了我死在這兒好了。”


    “你蘇喬即使死,也得死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大步流星走過,嘭地摔門而出。


    淚水再也控製不住,洶湧地奪眶而出。


    *******


    一直到下班,霍燕庭沒有再回辦公室。


    蘇喬一步都不曾出去過。


    黎越中間進來過數趟,蘇喬麵前的沙幾上,已經擺了數瓶水,兩份精美外賣,然而全都原封未動。


    一天下來,她一口水未喝,一滴米未進。


    她就那樣站在原地,連坐都不肯。


    陳沁也進來了幾趟,她擰開的水,拿過來的點心蘇喬仍然碰都不碰。


    陳沁歎氣:“不就是工作崗位嗎,在哪兒工作不都是一樣,你幹嘛非要調動,現在這樣又是何苦?”


    蘇喬卻像癡了一樣,眼睛也不知道定格在什麽地方,一動不動。


    黎越第三次打電話跟霍燕庭匯報完,霍燕庭在錦園的書房裏,煩躁地踱起步子。


    眸色一戾,他倏地將手中的手機,狠狠砸向書房的牆壁。


    力道之大,材料精細的昂貴手機頃刻摔得肢解,機身七零八落地掉落一地。


    *******


    夜色漸深,蘇喬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全身任何一個部位的知覺。


    她立在裏麵,黎越也不敢關燈,更不敢下班。


    待在總裁室旁邊自己的辦公室裏,坐立難安。


    直到辦公室門像一道颶風刮開被推開後,他蹭地從沙發上彈立起來,頜首:“總裁!”


    霍燕庭神色暴戾,陰沉地問:“她還在裏麵?”


    黎越眉頭緊鎖地點頭:“從您出去後,一直都在,不坐,不吃,不喝,不去洗手間,連眼睛都好像沒怎麽眨過。”


    霍燕庭側目咬牙:“她可真夠狠!”


    又轉向黎越:“你下你的班!”


    黎越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的。”


    寬大的辦公室裏,燈光亮若白天。


    她立在那裏,衣裳未變,位置未變,像一天的時光依然定格在此。


    霍燕庭大肆脫掉身上的大衣,幾步過去,將她包得緊緊的,打橫一抱,扔到沙發上。


    蘇喬又掙紮著坐起來,雙腿都在打著顫,扔掉他的大衣,依然又蹣跚著走回原來的位置,重新站立在那裏。


    霍燕庭坐在沙發上,惡狠狠瞪著她纖瘦的背影,鋼牙咬得咯嘣響。


    又抓了大衣,他再次將她抱回。


    這次他索性以沉重的身軀將她牢牢壓製住,一手掐牢她的下齶,他陰森森地低吼:“我不會讓你走的!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會答應!所以,你最好別再繼續今天的蠢行!”


    蘇喬不想看他,一直閉著雙眼。


    臉色和雙唇均白得嚇人。


    他鬆開她的下齶,掏出手機,撥溫言的號碼:“到我公司總部大樓來,多帶些氨基酸、白蛋白、脂肪乳類的營養水過來輸液!”


    輸點滴的過程中,霍燕庭一直摟著她,獨獨將掛著點滴的一隻手臂按壓在沙發背上。


    溫言就坐在沙發另一端,安靜地等著點滴輸完。


    中間,誰也不曾出過聲說過話,辦公室裏靜得隻聽見人的呼吸。


    輸到一定定量,溫言拔出針頭,無波無瀾地交待:“正常人靠這個維持不行,還得吃東西。”


    霍燕庭又將蘇喬因掛水而變得冰涼的手臂,緊貼在自己僅隔一件襯衣的胸膛上,直到徹底捂熱,才將她整個人鬆開。


    才鬆開一會,蘇喬又爬起來,注入了營養水的身體又恢複了些體力,她又走到之前的位置,繼續站立。


    霍燕庭火極,直接將她扛起,走專屬電梯,到一樓停車場,一隻手拉開後座的門,將她塞進去,又將車門鎖死。


    到了荷塘公寓,又將她一直扛進自己家。


    他已經被他氣到極限,理智盡失。


    將人往沙發上一扔,他就像隻野獸一樣,撲到她身上。


    唇齒用力,嘶咬她的皮膚。


    蘇喬拚死掙紮。


    衣帛撕裂的聲音響亮又刺耳。


    他瘋了一樣吻她的……


    蘇喬狠命地拍打他結實的胸膛,嘶吼:“放開我!情!獸!我會殺了你的……我一定會……”


    他動作頓了,緩緩從她身上抬起頭,眸裏沒有情玉,有的隻是狂戾和……悲傷:“蘇喬,你告訴我,為什麽要這樣想盡法子的折磨我?我天天想你想得發狂發瘋,我連我的計劃,原本肆無忌憚放手在進行的一切,都變得小心翼翼,畏手畏腳,我現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蘇喬迎著他痛苦難抑的深眸,冷冷地笑:“你可以繼續肆無忌憚,可以繼續放開手腳,我們分開,把我送到你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我也發誓永遠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這樣,你也不必再為顧著我而辛苦——”


    她未完的話被他突然覆上來的大掌給牢牢捂住,他神色痛苦不堪,連連搖頭:“不行!我不準!你不能走!不能離開!我不準你這樣做!絕對不行!死也不行!……”


    他緊緊捂著她的唇,隻是一迭聲地重複這些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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