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很認真,語氣裏有種浮華過盡的滄桑。


    聽著,讓人情不禁心酸。


    蘇喬一字未回,車子一轟油門,開出去很遠,掀起一陣風塵。


    腦子裏亂糟糟的,既是煩躁,又是焦慮,蘇喬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吊在半空中一樣,找不到地方降落。


    放在前麵屜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掃了一眼,看到那串熟悉的號碼,她倏地將車刹在路中間償。


    拿過手機,按了接聽,還不及她說話。


    對方冷沉的嗓音傳了過來:“不是在帝龍城門口等?這麽快就放棄了?”


    “我可以馬上過來!”


    “十分鍾,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傳出去惹人笑話。”


    蘇喬咬牙:“十分鍾就十分鍾!”


    掛斷手機的時間都舍不得浪費,蘇喬往副駕座扔了手機就啟動車子。


    酒紅色邁巴-赫像一道黯紅色的龐大影子疾馳向前。


    路邊的景致像一把把利刃從她的眼尾處淩厲掠過。


    三分鍾後,她已經從一個路口轉帝龍城所在的華園路。


    她原來還擔憂華園路此刻的路況肯定擁堵得嚇人。


    車子一拐進去,卻讓她嚇了一跳,整條大道除了兩旁的白色路燈,以及邊上高樓商廈裏的閃爍霓虹,居然一輛活動的車子都沒有!


    連公交車都沒有。


    耳邊再次響起他的十分鍾之令,她不敢再多想,皺著眉頭一股作氣向前。


    隻是,她不知道,在華園路的數個入口處,都有無數名黑衣保鏢及交警在維護秩序。


    數輛被攔在華園路之外的車輛車燈形成了一片汪洋的燈海……


    這十分鍾裏,霍燕庭的手機一直與小奈的手機保持著通話狀態,一隻手舉著手機一直貼在耳邊,連一秒都不曾離開過。


    莞城路況廣播裏,及時響起了華園路因路麵故障而進入搶修,任何車輛不得入內的宣導……


    交警們當然知道華園路的真實情況,也知道是一個大人物讓局長下了令,封鎖華園路。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大人物卻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而調動大隊人馬清出了一條近乎十裏長街般的幹淨的寬闊大道……


    十分鍾的時間,華園路恢複正常交通。


    莞城今晚人在車途的人,無不高度讚歎莞城的市政效率,明明宣布出現了大麵積破損的大馬路,居然短短幾分鍾之內就恢複如初!


    這樣的高速,還有哪座城市能辦得到?


    ‘哧——’的一聲急刹,酒紅色的邁巴-赫從大馬路上橫空直刺入帝龍城門口的停車場。


    霍燕庭眸色倏然一鬆,貼在耳邊已經微微發燙的手機這才緩緩垂了下來。


    蘇喬推開門,迎著冷傲如帝的高大男人直直走過去。


    在跑他一步之遙的距離,她站住,看向他的冷意盡現的雙眸裏有質疑,有怨恨,有許多無法言喻的東西。


    “把他安全送到家了?”他英俊依舊的臉龐上,有著輕鬆如常的淺淺微笑,“我原來不知道,心心念念幫你弄到這款訂製車,其用途,竟是讓他得了便宜,而你成了他的司機。”


    蘇喬秀眉之間擰高,哀求的語氣:“燕庭,別對中何下手。”


    霍燕庭並不應她,雙手背起,黑色大衣軒昂挺括,他緩步踱到她車子的副駕座旁。


    側頭瞟向裏麵的座位,那上麵,有她剛才扔在上麵的手機。


    “喲,手機都送人玩呢。”回過頭,他笑得童叟無欺的模樣。


    “你別多想,手機是我接完你的電話扔在上麵的。”


    “不是扔在他懷裏?”


    “他早就下車了。”


    “這麽說,你手機現在是在他坐過的屁股底下躺著嘍?”


    蘇喬氣結,索性不再言語,以免越描越黑。


    他要想抹黑的事,誰能辨得過?


    蘇喬一沉默,他倒也不追著問了。


    雙手從背後垂下,對她道:“上車,你不是有事要見我嗎?找個好地方所你想說的事說出來!”


    他已經從副駕座走到車後麵,一把拉開後座的門,望向她:“還是你反悔了?”


    蘇喬冷凝了幾秒,心裏是畏的,還是麵無顏色地坐了上去。


    他徑直上了駕駛座。


    一路,兩人皆無言。


    車內的氣氛低迷得令人緊張,蘇喬感覺和他之間,仿佛又回了初識時那樣,一麵對他,就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外麵的景色越來越陌生,蘇喬忍不住提醒:“車子沒多少油了……”


    他不鹹不淡地回:“不會讓你推回來。”


    蘇喬便又默了。


    很快,車子駛進一個燈光明亮的大倉庫。


    蘇喬扭頭去看,才發現是一處寬敞而專業的汽車廠的修理部。


    霍燕庭將車子並未開進去,開到廠外麵路道旁的荒草地裏停了車,自己先一步下去了。


    蘇喬也自己推開車門下去。


    她以為,霍燕庭是要自己來加油。


    誰知,那人進去車廠,沒過一會兒,卻拖一條長長的水管出來。


    蘇喬站在車門前愣住。


    他提起龍管口,潺潺的流水落在兩人中間,劍眉輕蹙:“離遠點!”


    蘇喬猜不透他的意圖。


    她從來都猜不透他,又何止此時?


    咬咬唇,她走開去。


    一直走到修理廠門口,離車子已有了幾米的距離,聽到車門拉開的聲音。


    她回頭,發現他居然捏緊了出水口,正對著副駕座狠命地衝。


    被捏緊一角的水口,急流如柱。


    蘇喬大驚,急忙跑過去,雙手抓住他的手臂:“你幹什麽?住手!”


    他看著她,挑眉:“心疼?”


    蘇喬心裏慌怕得不行,一時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隻是眼眶泛紅地瞅著他。


    半晌,才哽咽著出聲:“我是怕……水冷,凍著了你……”


    這樣的眼神,令霍燕庭心裏泛出酸楚。


    若不是知道那個人的存在,此刻,他肯定會被她這樣憐惜的一句話而高興得癲狂。


    可惜,她所作的種種,不過是對他的不舍。


    連他坐過的位子,她都舍不得任何人動手去破壞。


    如果是自己的東西被扔被毀,她蘇喬又何曾會有半分皺眉?


    到底是沒在她心裏占下位置。


    怒火從心尖深處暴發,漸漸將對她此刻哀求的樣子僅有的一絲心疼也被燒得點滴不剩。


    他冷冷一笑,扔了水管,邪痞地一把摟緊了她,剛才碰過水的手大肆撫住她的臉。


    那隻手,一直冰到了她骨髓裏。


    淩厲若刀的眸,直直盯著她的眼睛,像要一直看到她心深處。


    微勾的唇角似笑非笑:“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要你發自內心地說。”


    這樣的逼視下,蘇喬隻言片語都說不出來。


    對著這樣一幅野獸麵孔的男人,她無法把自己的心剖開。


    她知道,即使剖得鮮血淋漓,他也不會有會一絲半點的在乎。


    那樣,他會把她當成又一個匍匐在他西裝褲腳下的餘姍姍,會拿更鋒利的話來肆無忌憚地傷害她。


    心裏,絞著抽搐般的痛。


    淚水從眼角滾出,她別過臉,不讓他看見。


    “怎麽?一要你的真心就逃了?”他殘酷地笑出聲,“你蘇喬就這麽點本事?不是很會演嗎?不是剛才還心疼我的手,怕我冷嗎?怎麽才一眨眼的功夫就變了?是我從來沒在你的心裏存在過,還是你蘇喬天生就太會裝?”


    他一把甩開她,像丟掉一件厭棄的衣服。


    蘇喬跌倒在地,嘴角泛起寒冷的笑。


    真好,沒讓他得逞!


    她爬起來,嘴角掛著驕傲的笑容。


    那笑,竟美得無比倫比。


    霍燕庭看著,心裏的憤怒更甚。


    他轉身,大步進入修理廠倉庫。


    一路進去途中,狂肆脫掉了身上的呢絨大衣,隨意棄在地上。


    他手上拎著一把沉重的輪胎扳手。


    蘇喬瞳仁抽搐了一下。


    “嘭”的一聲巨響,車子前方的擋風玻璃窗頃刻成了銀色的蛛絲網。


    緊接著震天般的第二聲巨響,隻聽嘩啦啦的一片,還嶄新的才訂製回來的酒紅色邁巴-赫前窗成了黑洞洞的一個棱形的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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