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年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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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的情況和曆史上原有的情況,的確是大不相同。


    在原先的曆史上,長安被朱溫占領,大唐天子李曄本人也因李茂貞無力抵抗而陷入朱溫之手。那時的李曄明明知道朱溫的用意,但自己已經是人家手中的傀儡,再怎麽洞悉朱溫的伎倆也是白搭。因此李曄隻能裝傻,笑嗬嗬地將朱溫的一切要求一一應允。不僅如此,李曄還在迎喜樓大擺筵席,為朱溫餞行。


    而把留在長安的棋子都布好之後,朱溫終於氣定神閑地起兵東返。他很有自信,將用汴軍這隻鐵拳把那個膽大包天的王師範砸個稀巴爛。


    那個時空中,此時的朱溫應該率軍走在返回汴州的官道上。單調密集的馬蹄聲讓人昏昏欲睡,他卻一直沉浸在難以抑製的興奮中。


    臨行時的那一幕不停地浮現在眼前。皇帝先在壽春殿為他設下盛大的酒宴餞行,臨走時,又在迎喜樓再次設宴相送。當他登馬率軍而出之時,皇帝登上高台,揮淚送別,文武百官在京城東郊的長樂驛列隊恭送,全城百姓擁擠在街道兩側,用崇拜的目光注視這位傳奇人物緩緩出城。這一切,都讓他無比陶醉。


    自從救出皇帝,成功接管長安之後,他的威望和名聲已經達到了一個他從未奢望過的高峰。不管是曾經的死對頭李克用,還是讓他吃過大虧的楊行密,都遠遠無法與他相比。


    蕩平諸藩,解救皇帝,殺盡宦官,重組朝堂,縱觀唐王朝建立三百年來,朝中諸臣,無一人有他今日成就。


    他洋洋自得地抬起頭,深深呼吸了一口長安郊外的空氣。春意彌漫的氣息中有一絲甜甜的味道。他當然很清楚,那些隆重的儀式,淚水與恭敬,都是半真半假的遊戲。在那片融洽平和中其實暗潮湧動,殺機四伏。不過那不要緊,總有一天,所有的都會得到清算。那時候,天下將徹底臣服在我朱溫膝下。


    他這樣想著,那雙冰冷的眼裏殺意正濃。


    而在這個時空,此時的朱溫雖然同樣在眼中集聚了無窮殺意,但這殺意卻有十之七八是對背後函穀關方向而生。


    他恨的是函穀關方向的那個人,那個年僅二十多歲便已經得封郡王,更全麵掌握朝政的右相李存曜!這個被當今士林譽為“一代儒宗”,卻又被天下諸侯、名將畏如蛇蠍的“國朝軍神”,已經取代其假父李克用,成了自己的頭號勁敵!


    在悄然領兵星夜撤離函穀關下之後,朱溫仰望星空,慨然長歎:“唐祚將盡,為何卻生此子續之?”


    他自然不知,在那個時空裏,沒有李曜存在,唐祚的確將盡,而此時此刻,卻還難說!


    李振遠遠看見朱溫勒馬獨立道旁,狀似仰天一歎的模樣,也輕歎一聲,輕勒馬腹,上前勸道:“大王,數年前李鴉兒橫掃天下,也未能將大王您如何,如今您已雄霸中原,還怕不能擊敗李存曜小兒嗎?天子雖好,卻是燙手山芋,一個不好,就引天下敵意,若無定鼎天下之力,豈能輕取?如今李存曜與李克用之間已有子強父弱之相,隻須稍事策略,便可能使其兵戎相對,屆時大王再取長安,奉天子以令諸侯,豈非更顯天命所歸?……如今還是先安內、再攘外,方為上策,請大王三思。”


    朱溫就是朱溫,當斷則斷,聽得李振一席話,眼中厲色一閃,猛然轉頭,再不看函穀關一眼,決然道:“興緒所言極是,孤王雄踞中原,根基深厚,豈是李存曜可比?至於李克用,已是蒼鷹斷翅,再難複起,孤王何懼之有!今日回師,戡亂青州,來日萬事俱備,再戰關中河東,又有何難!走,咱們這便去瞧瞧,王師範小兒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竟敢來捋孤王的虎須!……駕!”


    李振鬆了口氣,露出微笑,策馬跟上。


    同一時刻,函穀關中李曜扶劍立起,揚眉問麵前的斥候:“朱溫大軍拔營東歸之事,可曾查探清楚,確定不是誘敵之計嗎?”


    那斥候麵對李曜無意識之間爆發的威壓,竟然還能鎮定,抱拳道:“大王,汴軍前軍為錐形陣,後軍外置玄襄陣、內布圓陣,且全軍走得匆忙,前、後、中軍距離拉得太大,中軍原本布置數千陣,後來竟走成了一字長蛇陣……按照軍事學院所授《偵察兵要義》之課的說法,縱然朱溫本有誘敵深入之想,可此時我軍若然以精銳騎兵奔襲,截其中軍,他也隻能白白葬送中軍、後軍足足七八萬人,故我等斥候營將校皆以為朱溫今夜是臨時決定撤軍東歸,而非誘敵出擊,請大王明斷。”


    李曜不意這斥候竟分析得如此清楚,也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卻見此人年方二十餘許,約莫和自己年紀差不多,長相雖無什麽特點(其實這也是斥候兵本身就需要的),不過目含堅毅,想來對自己的判斷頗有把握。


    李曜目光柔和下來,點點頭,問:“好,你說得很好,你是在哪一軍的斥候營輪值,現居何職,叫什麽名字?”他此時才看清,這人看穿戴,倒也並非草頭小兵,竟已是旅帥。按照斥候營規劃,正是這支斥候營的“一把手”。


    那斥候旅帥不卑不亢,抱拳道:“末將折嗣衝,現為靖遠左軍揚武都、甲團丙旅旅帥。”


    “折嗣衝?”李曜詫異起來,問:“府穀折嗣倫折大郎與我有舊,你二人名字相近,不知可有親緣?”


    折嗣衝露出笑容,答道:“承蒙大王掛念,折大郎正是末將族兄。”


    李曜恍然大悟,笑著嘉獎道:“原來是折家族人,難怪有此見識……”


    誰料折嗣衝卻搖頭道:“大王此言,末將實不敢當,實則此番分析,若在一年之前,末將定難做出,這些分析之法,非我折家所授,卻是在軍事學院學來的。實不相瞞,原先得知要去軍事學院,末將還不服氣,如今才知大王高瞻遠矚,實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仰望。”


    李曜笑道:“你今日探得如此重要情報,此戰一畢,少不得超遷幾轉……不過孤王治軍之嚴,你等俱知,你雖是孤王舊友族弟,孤王也不會刻意提拔,但是孤王希望在一兩年之內,你便能入我軍帳議事。”


    折嗣衝熱血上湧,猛一抱拳:“末將必不使大王失望!”然後下意識問道:“那眼下我軍可要追擊截殺汴軍?”


    李曜哈哈一笑,看了旁邊的張訓一眼,輕輕搖頭:“不,不追朱溫,放他去收拾王師範。”


    折嗣衝愕然道:“為何?現在截殺朱溫,正是好時機。”


    “軍事是為政治服務的。”李曜說了這麽一句折嗣衝不能理解的話,然後悠悠道:“不過我們還是要出兵假意追殺一番,一直殺到陝州城下,然後轉水路過黃河,堵死那些圍困河中的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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