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幫幫我,幫幫我……”


    璟幽的胸膛裏,楚翹突然發出聲音,奇怪的是,她竟被自己的‘說話聲’給驚到!


    剛才這聲,分明不是她所說,但又的的確確從她嘴裏喊出來。


    也就是說,剛才這一刹那,楚紅鸞的意識主導了她的身體!?


    “小鸞,別怕,有我在。”


    “去她媽的,給我住嘴!”楚翹惱火了。


    “小鸞!?”


    “不是,我不是對你說,我是對——”楚翹望著璟幽,無語,她根本沒辦法告訴他,她不是楚紅鸞,盡管楚紅鸞的魂魄已與她合二為一,有時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她是誰。


    璟幽環顧四周,除了他,她的身邊實在沒有別人。小鸞該不會是……


    楚翹則瞬間以為自己穿越到西遊,成了紫霞仙子和她姐姐的精分綜合體。


    “小鸞,是我來晚了,別害怕,我帶你離開這裏。”璟幽的眼神裏充滿了憐惜和自責。


    “真是傻,你犯不著為了我冒如此大的危險。”罷了。管自己是楚紅鸞還是楚翹,她抬頭望著璟幽,至少這一刻,被人如此關心,她的心是溫暖的。


    “我們同生共死這麽多年,我怎麽能眼睜睜看你在後宮這等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生存,你根本活不下去的。”璟幽微微握著楚翹的肩膀。


    隻見他穿著一身淡青色太監服,往常隨意紮在腦後的黑發今日以帽冠束了起來,麥芽色均勻的肌膚也洗得幹幹淨淨,露出他整個英俊秀逸的輪廓,眉峰比尋常人都要高挺,所以一雙眼睛如同深深嵌在子夜中的一對夜明珠,格外地深邃,挺立峭鼻下,則是一張薄而性感的唇。


    這原是一張讓賤民村所有姑娘們都魂牽夢縈的臉,隻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從他左眉骨上橫至右邊臉頰,有一道刀痕,這傷疤,讓他有時看起來分外的冷酷、陰沉、猙獰。尤其子夜時分,楚紅鸞瞧見了,也會覺得微微害怕。


    不過,楚翹這麽瞅著璟幽的臉,卻覺得這疤痕別有一種魅力,反而在他原本過分秀逸俊美的臉上,添了幾筆神秘的色彩,特別是璟幽沉默獨處之時,這刀疤,會帶給人一種心碎的錯覺。


    璟幽,是賤民村的異類。關於他的過往,賤民村村民沒人知道。


    在楚紅鸞眼中,璟幽就隻是一個賤民村的孤兒,獨自住在僚霞坡下那棟小木屋裏,不與人來往,沉默孤僻,會讓人感到害怕。許是楚紅鸞無意間救過璟幽一命,所以,這些年來,璟幽處處照拂楚紅鸞主仆幾人。


    “你為了入宮,進了司禮監?”他不會真把自己變成閹人了吧?


    璟幽的眸底,滑過一縷疑惑。他並沒忽略小鸞的變化,甚至困惑小鸞是如何從這高牆翻過來的?但他小聲地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騙過他們,再說,我也不過就是個倒夜香的小卒,尚且不算正式宮人。還未編冊子。如今我領了你出宮,咱們要逃走,便也沒人會仔細追究。”


    他竟為了她冒險入宮,委屈自己幹著倒馬桶的活。楚紅鸞這輩子唯一幸運,恐怕就是認識了璟幽。


    “把這身衣裳換上,這是出宮腰牌。”璟幽從袍子底下掏出一件衣裳,“換上它後,你就是太醫局新進的實習藥童,今日入宮本為替娘娘們送禦香。”他一邊交代著,還拿出點東西抹在了楚翹臉上,使得她肌膚一下子變得黯淡無華,失色了三分。


    在璟幽周全的準備下,楚翹便跟著他一起朝北宮門行去。剛剛落下的夜幕,還未黑透,未央宮中華燈初上,銅燈斑斕。此值禁軍守衛最寬鬆時刻,他們很輕鬆過了幾關,眼瞅著宮門近在眼前。


    “站住,腰牌!”永直門上,當差的禁衛攔住他二人。


    “大人,小的腰牌在此……”兩人紛紛拿出腰牌。


    “為何一起出宮?”


    楚翹微微垂著頭,璟幽解釋:“大人,他乃新進藥童,在後宮迷了路,恰遇到了奴才。”禁衛將他們打量一番後,嫌棄的看著璟幽推著的夜香車,捂著鼻子揮手:“走吧!”


    鬆了口氣,楚翹不疾不徐跟在後頭,兩人經過長長甬道,宮門近在咫尺,然而就在此時,一輛馬車斜刺裏衝了進來,璟幽避之不及,馬車和夜香板車摩擦而過。


    哐當,夜香車側翻,馬桶哧溜滾下地,灑得滿地汙濁!


    “蠢貨,連個馬車也不會趕,雜家留你何用?”馬車裏,響起惱怒的聲音。


    “周公公,實在是有個沒長眼睛的在這擋了周公公您道兒呢!”


    “誰敢擋雜家的道?”那車簾一掀,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著墨綠青紗服的宦官,兩三步走下來,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璟幽和楚翹,“就是你們?”


    “公公息怒,是小的眼花衝撞了公公。”璟幽‘低聲下氣’地求饒。


    這聲音有幾分熟悉,楚翹記起來了,是皇帝李泫身邊紅人,太監周九懷。


    周九懷袖子掃了掃飄蕩的臭氣:“去,把禁衛叫來,這兩個沒長眼睛的東西,給他們一頓好板子。”


    “嗻!”


    “等等!”璟幽叩頭,“他隻是太醫局新進藥童,與他無關,公公開恩,小的願一力承擔。”


    “哦?”周九懷意外盯了他們兩眼,最後看著璟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著為別人出頭?那好吧,雜家就賞你兩個人的罰,一會子打死了,可別怪雜家沒開恩。”


    “小的願意受罰!”


    “周公公。”楚翹忽然淡淡開了口,“公公近來可否覺得頭疼不適,寢食難安,心煩氣短?”


    “慢著,回來。”周九懷叫住他的人,盯著她,“你如何曉得?”


    其實很簡單,因為周九懷麵部延伸到頸部有一片突起的,紅色的蜘蛛樣小血管,她一眼就斷定周九懷得的是蜘蛛血管瘤。她猜測,多半是太監愛美成風,常常服用類似‘雌激素’的藥丸,從而導致這病。既然愛美,那周九懷必定心急,人一心急,自然頭疼,失眠,心煩。


    周九懷頗為驚訝:“你,可能治否?”


    楚翹淡淡而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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