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他?”楚翹陡然間出現在雲瀟瀟身後,雲瀟瀟被人撞見癡望璟幽,不由得耳根子生熱,急忙一個轉身,避開楚翹的視線,“怕、怕什麽?!”


    “他臉上這道傷疤,曾嚇到過不少人。”楚翹好笑地瞅著雲瀟瀟尷尬局促的模樣。


    “有什麽好怕的、該是心——”疼字沒說口,雲瀟瀟對上楚翹眸中的笑意,不禁耳根紅得更徹底,局促中再次扭轉身,扶著床架,偷偷望了望昏迷中的璟幽,遲疑了會,低聲問:“他……他是誰呀?”


    “算了、知道你不會說!哼。”不等楚翹答話,雲瀟瀟又匆匆打斷,此時,躺在床上的璟幽微微動彈了下,半昏迷中,璟幽呢喃著一個名字:“翹……兒……”


    “……翹兒……”


    “璟?”楚翹麵上露出飛濺的一點高興,上前號了號璟幽的脈象,接著便紆了一口氣。璟幽還並不曾清醒過來,但已經開始蘇醒,再過半個時辰,他就能完全清醒過來。


    雲瀟瀟麵上的紅暈褪去,浮現一絲的蒼白,她咬著唇,怔怔的看著璟幽,什麽樣的男人會在自己昏迷的狀態下喊著女人的名字,雲瀟瀟心中很明白,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深愛那個女子的時候。


    翹兒,雲瀟瀟記得這個名字,哥就是這麽稱呼她……雲瀟瀟望著翹。


    “喂、你怎麽可以這樣,你究竟喜歡他還是喜歡我哥!”雲瀟瀟將滿腔失落化成火氣,“你這女人,奇奇怪怪,既然是青樓中人,不見你每日彈琴跳舞,卻整日鼓搗這些湯湯藥藥,還打扮成個男人,你是不是對我哥下了什麽毒,讓我哥迷上你,你究竟有什麽目的,你若敢傷害我哥,我、我可饒不了你!”


    楚翹就著旁邊的水和帕子為璟幽洗臉,見她不搭理自己,雲瀟瀟氣得一時叉腰:“別以為我雲家是好欺負的,你聽沒我聽我說話,讓我哥知道你還養了個男人,我哥一定會生氣,你別不識好歹,你若真心對我哥有好感,就趁早和這人斷了關係,我、念在你幫我的份上,我可以考慮不告訴哥,替你講幾句好話!哼,雖然你是青樓娼妓,但我哥把你養在外頭也不缺這個銀子,你若和此人斷絕關係,待我和善,我自然也幫著瞞住奶奶,喂、我說話你聽見沒,喂、你——”


    “閉嘴!”楚翹黑沁沁的美眸裏一片冷沉,對著雲瀟瀟盯了一眼,雲瀟瀟的話戛然而止,並且驚得倒退了半步。


    等雲瀟瀟察覺自己的氣勢被壓迫,竟然敗在這個女人的眼風底下,又不甘地吼了聲:“你,你敢這麽凶我!”


    楚翹漠然地將臉盆塞到雲瀟瀟手中,淡淡地打發這個呱噪的大小姐:“這裏不是雲家,奉勸你還是暫時忘記你小姐身份,想要平安離開此處,便要聽我的,才一日,就忘了?”


    雲瀟瀟立馬垮了肩,哼了聲,不情不願端著臉盆氣衝衝跑出了房,雲瀟瀟前腳剛走,楚翹的眸光便閃過一絲寒光,麵對門口厚厚的簾子,冷淡的說:“出來。”


    那人知道被發現,並沒有慌亂,而是緩緩踱出來,一雙冰冰涼涼的眼睛,一張沉魚落雁的臉,一襲淺綠淡粉的長裙,儼然是阿梔。


    “未央姑娘是這樓裏頭牌,何必站在那裏偷聽壁角,如果是為了來看璟,姑娘何不過來看就是。”楚翹見阿梔似乎消瘦憔悴了點,冰冷的眉眼間,添了一絲晦暗的情緒。


    楚翹聽說了那天璟幽和阿梔之間的不愉快,那阿梔又是為了什麽,想要過來看璟?


    隻見阿梔走上來,默默望了璟幽幾眼,冰冷的語氣淡得似是一縷無形的空氣,“他會死?”


    “未央姑娘是盼著他死,還是盼著他生?”楚翹也無法捕捉阿梔語氣中的情緒和想法。


    “那日璟公子說我彈奏琴曲之時沒有琴心,不配彈琴。此話一直讓未央耿耿於懷,得知璟公子在天香樓,未央前來,隻是想告訴他,不是雲溪人才有心,拜幽人血脈中的執著,是你們雲溪人永遠無法了解的,我們拜幽人,的確曾經是個蠻夷民族,我隻是想對他說,自我祖父到我父皇登基以來,幾十年勵精圖治,以文治天下,削除陋習,整頓民族,他們一生的夙願便是要讓我拜幽皇朝成為一個強盛的大國,並且讓扶搖大陸上的人們,不再鄙棄我拜幽人,道我們隻是原始落後的蠻子。”


    阿梔望著璟幽,平平靜靜的說,“世人都說我拜幽人野蠻落後,是汙穢的民族。可是我們,恰恰是最忠實的民族,我們的子民忠實於皇室,女子忠實於男人,男人忠實於妻子。很多時候,我們拜幽人隻有一夫一妻,我的祖父,包括我的父皇,以及我的幾位兄長,他們無一不是執著又深情的人。我們拜幽人,骨血裏流淌著對生命,對愛情的執著,這是民族的天性,又怎麽會是汙穢不堪的?而你們——”


    阿梔冰冷目光望著楚翹,“憑什麽說我們拜幽人該死,踐踏我的家園,殘害我的家人。還要來指責我們是無心的人!”


    楚翹看見阿梔如冰的眼睛裏,深深折射出一縷明亮的光澤,將阿梔如死水般的氣息照亮,刹那間生動起來,隱隱透著一股王朝公主的高貴,這一刻的阿梔,便不再是天香樓的花魁未央。


    “我相信公主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你……?”


    楚翹語氣微涼地慢慢說道:“有人對我說,身為一個亡國公主,最好的歸宿,就是賜其一死,保全公主和皇朝的名譽,為國殉葬。阿梔公主被囚青樓,身陷風塵,哪怕是受到脅迫,公主若真想以死明誌,也總會想到殺死自己的方法。然而公主七年來依舊選擇活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內心對生命擁有渴望,骨子裏擁有執著的人,隻有當這個世上還有什麽值得她等待堅持的人,才會選擇最艱辛的路。死很容易,活著往往才需要勇氣。”


    翹說,“也許公主還要感激,這個將你困在青樓的人,因為他的殘忍,恰恰成全了公主,沒有這七年的屈辱生涯,公主又怎會知道,曾經擁有過的幸福,會是如此珍貴,為了他們,忍辱偷生也不算什麽了。”


    阿梔冰冷的眼睛,露出一縷輕輕的訝異,淡看了一眼楚翹。


    阿梔說:“類似的話,很多年前……曾也有個人對阿梔說起過,想不到公子和他居然……”


    阿梔的語氣極其的淡,幾乎讓楚翹聽不見什麽。


    阿梔道:“等他醒來,請公子轉告他,阿梔有心,並且從未改變。請他收回他說過的那些話。告辭……”阿梔提步往外走去,悄無聲息掉下一串淚珠。阿梔放心了,不知為何,阿梔覺得哥哥有這麽個人照顧著,讓她很是放心,她知道哥哥不會有事。


    楚翹若有所思盯著阿梔離開的背影,又調頭望了望璟幽,蹲下去,一手托著臉枕在床前,一手散漫抓著璟幽一縷黑發調笑,“璟公公,看不出來麽,魅力這麽大,勾走了兩位姑娘的魂兒,一位是公主,一位是世家千金,我瞅著你日後也不必走了,隨便一個,都足夠理由讓你留下來。”


    璟幽此時悄無聲息的睜開了眸子,許是剛才阿梔和楚翹的一番對話,讓他從昏迷中更快的清醒過來,璟幽不知道什麽世家千金,也無法告訴翹阿梔是他妹妹,他隻是默默望著翹,想對她說,他已經找到了那個想要一生相守的人。


    阿梔回到廂房,紫溟恰恰就站在那,阿梔吃了一驚,讓自己冷靜下來。


    “為什麽?”


    阿梔明白紫溟是在問她,為什麽要去看璟幽。


    “不為什麽。”阿梔冷冰冰對紫溟說道,走過來,平平靜靜的給自己倒上一杯茶。


    “他是拜幽太子?”紫溟一步步踱過來,他看著阿梔毫無表情,甚至端茶的動作也沒有破綻,但紫溟還是看見,那杯子裏的茶水在波動,阿梔的麵無表情反而更加讓紫溟不悅,她越是如此,越是說明內心在掩飾什麽。


    “不是、他不是我的太子哥哥,我哥哥不是他那樣。”阿梔的臉色隨著紫溟的靠近,愈發白了。


    紫溟輕輕觸著阿梔的臉,阿梔的臉一偏,身體像冰一樣僵硬起來,紫溟對阿梔說:“不管是不是,別再去見他,阿梔,我是在保護你。”盡管紫溟知道,阿梔根本不會信他。可紫溟習慣了對阿梔說這句話。


    阿梔以為紫溟會為難她,而紫溟什麽也沒做,阿梔見紫溟轉身要走,忽然間問:“紫溟,你有家人嗎?”


    紫溟收回腳步:“沒有。”


    紫溟看著阿梔,若有所思的樣子。


    其實紫溟想說,阿梔就是紫溟的家人,但紫溟沒說出口。


    “一個都沒有?好可惜,你是怎麽活的。”阿梔雖然說著可惜,但紫溟絲毫聽不出可惜的意思,一如阿梔,冷冰冰的沒有語氣。


    紫溟說:“主人救了我,我為他賣命。”


    阿梔這回用可憐的眼神看著紫溟:“那他隻是救了一件殺人工具。”


    紫溟卻說:“主人給過我選擇機會,和你一樣。”


    阿梔問他:“為什麽?”


    她是在問紫溟,為什麽選擇當一件工具。


    紫溟毫不遲疑地說:“他值得。”


    阿梔冰冷不語,然後說道:“一個暴君而已,你在助紂為虐。”


    “是吧,主人就是個暴君,手段殘忍,權傾朝野,禍國亂政,可這個天下,需要他這樣的暴君。也需要我們這樣的人來輔佐他,值不值得,有一日你會懂。”


    阿梔總結:“你好可憐。”


    紫溟卻沒有為她這句話而惱火,相反的,紫溟似乎在阿梔的神情裏,看見一絲真正的惋惜,阿梔不再是冰冷得毫無溫度的人偶娃娃,而是第一次在他麵前,有了鮮活的溫度,並且不是劍拔弩張。


    紫溟漆黑的冷眸裏,飛濺出一丁點喜悅,他欺身上來,在阿梔的嘴唇上飛快一吻。


    阿梔震驚,冰冷的巴掌打在紫溟臉上。


    紫溟像往常一樣,不多不閃,這回卻是摸摸臉,對阿梔說:“疼麽?”


    他看著阿梔發紅的掌心。


    阿梔一怔,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臉皮比鐵還厚,她打了他,他反倒問她疼不疼。


    阿梔轉身冷冰冰的說:“我好累,我想睡了。”


    “睡吧,我替你關窗。”說完,紫溟就如風一樣消失了,並且帶上了窗戶。


    紫溟從阿梔的房間裏出來,飛躍了幾步,便察覺到有人在樹上,紫溟停下來,抬頭看著樹上的綠衣男子。


    男子巴掌大的小臉上,鷹鉤小鼻,薄唇如柳,但一雙眉眼卻異常突出,濃眉下,紫色眼瞳光芒忽閃忽閃煞是可愛,薄唇總是斜斜勾著,左邊耳廓上釘著兩隻銀製耳環,英氣混雜著可愛,邪氣混雜著不羈,看著是個稚嫩的少年模樣,其實和紫溟一般大小,都已年滿二十。


    綠衣紫瞳的男子,坐在樹上,用薄薄的柳葉刀,雕刻著什麽。


    “你聽了多少!”紫溟的身上,瞬間彌漫出寒冰般的殺氣。


    “全部。”


    紫河吹吹手裏的木雕,一個內力擲來,被紫溟握在手中,一看,竟是個沒有頭顱的人偶,但人偶的五官卻被雕刻在心口上,表情極其恐怖扭曲,並且痛苦猙獰。


    “變態!”紫溟把人偶向紫河擲回來,釘在樹上。這家夥的惡趣味,紫溟真是不敢苟同。


    “沒有正常的男人,隻有變態的殺手,這好像是我們的宗旨?”紫河斜嘴,瞅了一眼紫溟臉上巴掌印,“你到底還要讓她打你多少個巴掌?我數了數,七年裏,光我知道的,就不下十次。”


    紫河記得千歲爺說過,挨女人巴掌的男人,都可以揮刀自宮了。


    紫溟一副關你屁事的表情回敬紫河。


    紫河勾勾嘴,斜斜地一撇,手裏那片柳葉刀無聲無息對著阿梔的房間射去。


    紫溟眸子遽冷,如電般急掠而去,在柳葉刀射入阿梔房間窗戶時,攔截下來。


    紫河純淨可愛的笑容,愈發邪惡:“你動情了,紫溟。”


    關你丫屁事。


    “嗬嗬,我猜你不會把她見過拜幽太子的事,告訴給主人吧?”


    “事情沒論斷,哪裏來的拜幽太子?”


    “嗬嗬,紫溟,你說我如果建議主人,為阿梔公主舉行一場初ye拍賣大賽,讓純潔的阿梔公主賣出她的身體,會不會吸引無數客人,她那位太子皇兄,會不會出手搭救?這樣會比較有趣吧?”


    紫溟手中柳葉刀,攜冷火射向紫河,切斷紫河一縷頭發,紫河方才所在的樹椏哢嚓斷裂,紫河收刀飛走,“順便說一句,你的吻技真差勁!”


    紫溟卻望著紫河消失的方向,低聲說:“你錯了,紫河,我不會出賣主人,但阿梔死,我就陪她死。”


    ……


    楚翹一個抬頭,跌進璟幽的目光中,她有點意外,隨即嘴角牽出微笑,“說起姑娘你就醒了。”


    璟幽還沒有辦法開口說話,楚翹安撫他,“醒了就好,我讓他們把藥熱一熱,喂你吃藥。”楚翹起身出了房間,不久後端了一碗溫熱的湯藥回來,她將璟幽稍稍墊高,一勺一勺喂著他喝下,璟幽十分配合,目光始終在翹的身上盤桓不去。


    在他昏迷的時候,隱約有一個悠長悠長的夢纏繞著他,在拜幽,有片大海,臨海的一處小村莊裏,那裏寧靜致遠,他和她日夜陪伴,相濡以沫,擁有他們的孩子,日出策馬看海,日落山頂相依相偎,孩子的歡聲笑語圍繞在身旁。


    那幾乎是平淡得像水一樣的日子,卻有他最熟悉的幸福。可夢境裏,又隱隱有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拜幽太子的身份,和建立在欺騙上的相識,以及他背負的複仇枷鎖,終將一日會在他和她之間壘砌成一道高牆,似這樣的幸福,遙不可及,渺茫無期。於是,溫柔的夢境便成了一把最鋒利的匕首,在他的胸口一寸寸刺下去,極其緩慢的淩遲,那無止境的輕微疼痛刻骨銘心。


    最終,他疼到驚醒。


    喂完藥,楚翹替璟幽擦了擦嘴,淡淡地說:“璟,等你好起來,我會求九叔叔放你離開,不要回賤民村,天高海闊,去你想去的地方。”


    璟幽的眸光,一寸寸湮滅成灰,深邃漆黑如一張密織的網,束縛得人透不過氣來。他知道當他在臥帳叫出‘翹兒’這個名字那一刻,她就會猜得到,他沒把她當成小鸞。


    璟幽知道自己失去了留在翹身邊的理由,所有的茫然惶恐和痛苦一瞬間攫取了璟幽,他多希望,翹可以開口對他說一聲,讓他留下來。


    “正如你想的,我並非楚紅鸞,她已經死了,死在冷宮。我隻是另一個人,和她毫不相幹的人。我以她的名義,接近你,留下你,隻是妒忌她能擁有你給她的那份關切。但我不會讓自己的自私再害你一次,你和我,本沒有任何牽連,你的諾言也不複存在,璟幽,離開我。”


    璟幽隻覺心頭一空,似所有骨血都凝固成霜,默默的闔上眸子,微微偏過頭。


    楚翹安頓他躺下去,掖好被子,也隻是靜靜看了看璟幽。


    晚上,李泫果然微服出宮,來到天香樓。


    “朕這幾日不見你,心裏總不安,見你如今的確沒事,朕也就放心了。”李泫見了楚翹的麵,似有滿腔的思念無處訴說,“喬生,你與璟幽願為朕涉險,幫助朕擺脫尷尬的局麵,博取了軍心,雖然不見得全軍都會對朕敬畏,但至少朕讓他們刮目相看了,回頭朕一定會好生獎賞你二人!璟幽的傷勢如何,為何要來這天香樓,帶他回太醫局,你需要什麽,朕都給他!”


    楚翹見李泫的確是完全信任了她,並且願意為她挖心掏肺。


    “不是喬生不想回太醫局,而是璟幽的傷勢十分嚴重,我需要的救命藥,連皇上也未必有法子弄到,之所來求助姬三娘,是因為天香樓集天下顧客,人脈廣,要弄到稀罕的藥材,比太醫局更方便。”


    李泫大概早猜到幾分,想著璟幽也算為他出力才受傷,如今聽楚翹親口這麽說,也就不再計較這裏是誰的地盤,同意了楚翹暫留在天香樓,為璟幽治病。


    “因軍營之事,太後對朕看得更緊了,重陽節至,左相回京,朕怕有好些日子不能出宮,你可以留在這裏替璟幽療傷,但必須和朕保持聯係,朕會派人與你聯絡,你懂嗎?”


    李泫意有所指望著楚翹。


    李泫漸漸地露出了一絲想占有她的意味,楚翹此刻此刻,卻沒心情和李泫多說什麽,隻因為她的心思都飄進了溶洞溫泉,楚緋夜說過,每晚都會來與她雙修雙煉。


    想到要連續好些個晚上和楚緋夜獨處,並且那大妖孽極有可能趁火打擊,再對她邪肆輕薄,楚翹就覺得楚緋夜是想玩弄她大過於他想教她絕門武功。


    “喬生?!”李泫見楚翹走神,龍顏上,麵露不悅。


    “皇上,您請回宮吧,皇上的叮囑喬生不會忘記。”楚翹敷衍著李泫。


    李泫反被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弄得神魂顛倒,又瞥見楚翹頸子上,好幾處淡淡的紅痕,心底突然間湧出一股熱氣,衝上他的腦血,他用力將她一把拉扯進胸膛,勾起她的臉,“喬生、你……別讓人碰你,也別碰別人!”


    楚翹麵露‘驚慌失措、羞怯訝異’的表情,“皇上,喬生隻是個、”


    李泫捂了她的唇,沒讓她說出來,目光晦暗:“朕知道,你記著朕的話便是。朕……”李泫欲言又止,剩下的話放了回去,幾分不舍地多看了楚翹兩眼,才隨著趙十和護衛等人離開了天香樓。


    “不愧是一對叔侄,大的夠奸,小的夠猾,老娘今兒可算是開了眼界了。”姬三娘從角落裏神不知鬼不覺飛出來,偷聽人說話,也聽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氣派。


    這對叔叔和侄女,若有一日狼狽為奸,合起夥來惑亂江山,不知多少人要倒黴。


    “似三娘這種老油條,我這點小心計,又怎麽入得了三娘的法眼。”


    “真想撕爛了你這小嘴!”姬三娘白了楚翹一眼,“跟老娘換衣去吧,再耽擱,某人指不定能把老娘這樓給拆了。”


    楚翹又換上了女兒裝,但在姬三娘就要點她昏穴時,她忽然冷眼對姬三娘道:“不必了,一針,足以。可短暫失去我五官所有的感官。”


    她捏著一根銀針,讓姬三娘在她後腦某個穴位紮針,姬三娘什麽也沒說拿過來尋到穴位就下針,瞬間襲來的痛感,使得楚翹擰了擰眉。


    很快,她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說。


    姬三娘暗暗心想,這丫頭果然心狠手辣,對自己也下得去手。


    寧願忍著一點痛苦,也不願失去所有知覺被人擺弄。


    下到溶洞,等雙腳著地一會,楚翹自己拔出銀針,姬三娘已經離開,她露出詭譎一笑對空氣淡淡說了聲:“多謝。”


    回到天香樓的姬三娘,覺得後背有陰風刮過。


    小春睜大眼睛,見鬼似瞪著姬三娘:“三娘,你……”


    “吞吞吐吐的莫不是被鬼卡了脖子!”姬三娘咧咧的咒罵。


    “不是,隻是……”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放完了趕緊給老娘上妝!你三娘我還得去招客!”


    小春啥話也沒說,跑過去,拿來麵鏡子:“得了,三娘,您今晚這德性鬼見了都會怕。”


    姬三娘一把抄過鏡子,慢慢地一照,臉就沉了。


    隻見鏡麵中,她那張風韻猶存,風嬌水媚的臉蛋腫得老高,布滿了青青紫紫的麻子,真是醜得人神共憤。姬三娘當即回神一想,既知道那根銀針上有毒。


    “這小兔崽子——活膩歪了!”天香樓傳出姬三娘一聲怒吼。


    “本王怎麽聽見,丫頭你剛才發出一道不懷好意的低笑?”濃霧之中,楚緋夜已經等候在溫泉裏。


    “怎麽會,九叔叔一定是聽錯了。”有了昨晚的經驗,楚翹不跟他磨嘰,麻溜地隻脫下外衣,合著裏麵的襯裙滑下了溫泉。


    那隻放肆的手,又先一步將她抓過來,霸道的禁錮在懷中,“讓本王好等。莫不是和皇帝你情我濃舍不得分開了麽?”


    “你情我濃不正是九叔叔下達的任務?您老人家要是這麽在意人等,可以讓李泫趁早滾犢子。”


    “你提醒了本王,本王從不等人,所以爺得撈回這點損失。”


    楚翹見他一雙邪肆眸光,灼熱如火盯在她胸前,便立即猜到這大妖孽齷齪的想法,她不動聲色將自己沉在池麵下,睜著澄澈幽亮的眸子,“時候不早,九叔叔,不如開始煉吧。”


    楚緋夜盯著她笑,不知他身後的池子邊上,何時放了碧玉酒壺和琉璃酒盞,大概是在等她來的時候擺放在此處,他端著琉璃夜光杯,杯中盛著進貢葡萄酒,深紅色液體在琉璃杯中滑出優美的弧線,倒影在他妖邪的豔眸中。


    “嗯……把衣脫了,爺就陪你練。”


    “爺,練功和tuo衣沒有直接關係。”


    楚緋夜挑眉,搖晃著夜光杯:“爺看著你光溜溜的,才有興致陪你練。”


    楚翹切齒:“也不怕看多了走火入魔!”


    “脫不脫,不脫爺不教了。”楚緋夜媚眼如絲,噙著笑,完全一副奸邪的表情。


    楚翹脫下襯裙甩他臉上。


    楚緋夜懶懶地:“剩下的兩片也扯了,難道你不知女人欲遮未遮會讓男人的獸性更強烈?”


    楚翹扯下所有遮羞布繼續甩他臉上。


    楚緋夜伸手便抓著她的小褻褲,湊到唇間極曖昧地嗅了嗅。


    一縷緋紅迅速將翹的麵頰染紅,她簡直無語地欲將自己沉到溫泉池底下。


    每日如此,連著五天,楚緋夜總會有本事逼得翹對他坦誠相待,再共沐溫泉池中,合練兩個時辰的武功,等翹疲倦之後,將她從溫泉池裏抱上來,溫柔的安置在那張香軟的床榻上,對她一番極盡邪肆的逗弄,便擁著她入眠,早晨醒來,翹總會發現自己躺在姬三娘的房間裏。


    幾日下來,雲瀟瀟安分了許多,總會借著機會出現在璟幽的麵前,甚至主動照顧璟幽,也沒提起何時能夠離開的事情,璟幽自從清醒之後,頭三天無力說話,後麵兩天也一直在沉默,相隔不遠的阿梔的房間,總會飄來斷斷續續的琴聲。


    這晚,溫泉池。


    經過七天的練功,楚翹煉完後的狀態也越來越好,不再那麽的疲倦,這晚練功畢,楚翹覺得自身的氣息有很大的提高,楚緋夜說此絕門武功,她才練成了頭個一階段,要煉成三個階段,方算大功告成。


    到了這第七個夜晚,楚翹已經可以自己行走,但楚緋夜仍霸道的將她抱回那張讓她每日都不願去回想的睡榻,“你根基聰慧,但底子受損嚴重,想要再更上一層樓幾乎沒可能,能煉成這門功夫,小有所成,已屬不易……本千歲該好生獎賞你才是……”


    楚緋夜口中的底子受損,楚翹大概明白,她從小遭遇的那些嚴苛到近乎變態的栽培,無數次受傷,無數次中毒解毒之後,她的身體也留下殘根,能習成武功已經不容易。


    至於楚緋夜說的最後一句話……楚翹在他懷裏說:“不必了,九叔叔每晚都獎賞,翹實在受之有愧,翹覺得自己學得並不算好,不敢再討要獎賞。”


    獎賞是假的,借機輕薄她才是真。每晚都用這個借口,也不嫌膩。


    “嗯……不獎,罰你可好?”楚緋夜摟著她卷入臥榻,從背後將她禁錮於懷中,便在她耳後偷了個香,將她細嫩的耳貝卷入舌下,火熱的舔抵,緩慢而邪魅的描摹她頸子後每一寸嬌柔的肌膚。


    楚翹真想罵人,轉念一想,她任由他在她身上點火,邪肆的撩拔,在他撩得興致滿滿時,楚翹低聲的說:“璟幽和我沒關係,九叔叔能否放他一馬,讓他離開?”


    她以為他會在滿足的時候,高興欣然的大發慈悲應準了她,誰知陡然間一絲絲懾人的暗黑血腥氣息又彌漫開來,瞬息之間籠罩了她,讓她深深覺得剛才的決定是個錯誤。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楚緋夜撩起他額上散落的妖發,優美的手指穿插在發絲間,露出他整張美豔驚魂的容顏,邪佞無比盯著她。


    楚翹順手扯了點東西略略遮在胸前,迎著楚緋夜駭人的眸光,“你不必非要拿他來挾製我,我既然答應你,就不會言而無信。他留下來,反而會掣我的肘,讓我放不開手腳,讓他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掣肘?”楚緋夜眸光微微眯起,“可本王怎麽覺得,是你在擔心他,怕他會死呢?”


    “嗬……九叔叔拿他挾製我,不就是覺得他對翹而言是重要的,覺得翹會擔心他的安危麽?和九叔叔想要達成的目的比起來,璟幽不算什麽,舍去他,翹可以為九叔叔做得更多,讓他離開,您也沒什麽損失。”


    楚緋夜豔媚的鳳眸中,閃過一絲陰鬱,冷笑:“隻怕本王給他機會,他卻未必會離開……”


    “隻要九叔叔肯放他走,翹會讓他離開。”


    “你確定他會走麽?”楚緋夜陰森地冷笑,“你連他究竟是誰都不明不白,憑什麽覺得,他會聽你的離開帝京?又憑什麽覺得他留下來,就一定是為了你?”


    楚翹聽出楚緋夜話中有話:“他,賤民村的孤兒,無父無母的璟幽。”


    “他是無父也無母,但他有不少兄弟姐妹,並且就在這帝京城中,他是長在賤民村,可他卻絕非你所想的是個孤兒,怕是他進宮的目的也未必是因為你,傻東西,你隻不過是他眼裏一枚可利用的棋子罷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緋夜冷哼:“他可不是簡單人物,他是——拜幽太子。”


    楚翹像是聽見什麽好笑的事,不屑的瞥瞥他,怎麽可能,從楚紅鸞的記憶中可知,楚紅鸞去到賤民村時,璟幽便已經在賤民村住了起碼一兩年,那時候,拜幽還沒淪亡,身為拜幽太子又怎可能淪落到那樣肮髒危險的地方。


    “翹聽說了,當年拜幽一戰後,九叔叔一直在尋找拜幽太子的下落,想斬草除根,太子和皇子不同,意味著皇室的傳承。可這麽多年過來,九叔叔始終未曾找到太子,該不會九叔叔想隨便尋個替死鬼,來糊弄天下人麽?”楚翹譏諷道,“璟幽的父母皆遭拜幽人殺害,他不可能是拜幽太子!”


    楚緋夜嘴角的冷笑愈發陰驚森寒:“你以為是挑個瓜,不中意了可扔掉再換?你不願承認,隻是因為你不肯麵對,他把你當作棋子的現實罷了。”


    “承認什麽,九叔叔可有證據麽?”


    “沒有……爺的直覺。”


    楚翹陰冷的目光對他掃來,直覺、他居然跟她說直覺!這是誹謗誣陷!


    “本王自有法子讓他自曝身份……撒下的網,也該收了,再等等,等爺讓你親眼見證,他是誰。”楚緋夜輕捏著楚翹的臉,如暗夜的主宰之王投下睥睨的眸光,直看得翹心底發寒!


    “你……想做什麽?”直覺告訴她,他在下一招殘忍血腥的棋。


    楚緋夜玉般的長指,在她精致的鎖骨上來來回回地摩挲,媚眸幽笑:“拍賣阿梔公主的初、夜,你覺得本王這個決定如何?”


    極其卑鄙。


    心中震驚,讓楚翹一時無言,她忽然間想到什麽,眯起沁冷的眸子看他,嗬地一聲冷笑:“九叔叔刻意讓姬三娘出現,將我與璟幽帶到天香樓,願意伸出援手救活璟幽,實則是想讓阿梔公主知道,翹沒猜錯吧?”


    “沒猜錯,猜得十分準。”楚緋夜還給了她一個誇讚的眼神,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多卑鄙。


    楚翹心寒,嗤笑:“說到利用,翹應該是九叔叔手中的棋子才對。”


    “別說得自己多委屈,爺和你之間,是平等交易,你想當本王的棋子還配不上。”楚緋夜勾起她的小臉,魅道,“怎麽,這麽在意本王對你做過什麽?喜歡上爺了?小禽獸,爺可是你叔。”


    喜歡個屁!叔個屁!


    楚翹一口否定,再懶得與他說半句話。


    這丫頭的眼底,剛才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露出失意之色,又豈能逃得過狡猾精明的楚緋夜,自從遇上這小東西,千歲爺便深深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不那麽悶了,若能將這小東西的身心都抓在掌中,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楚緋夜將翹抓進懷裏,攏在身前,妖長的黑發絲絲縷縷纏繞在她稚子之身上,雪白的身子,如墨的長發,分外頹靡豔麗。“就不能讓我回天香樓麽。”翹抗議道,和他這種朝野第一奸佞千歲王貼身睡覺,她夜夜失眠好麽。楚緋夜長腿長腳纏著她,“爺好心教你練功,乏了,這會隻想歇息。”


    翌日。


    和前幾日一樣,楚翹在姬三娘房中拾掇一番,便來看璟幽。


    雲瀟瀟正趴在地上擦地板,時不時瞄一眼璟幽,見楚翹進來,抹抹髒手,指著滿桌早點:“這些東西,今日可都是我親手布置,沒打爛一個碗碟!”像是邀功一般,雲瀟瀟刻意說出這番話,眼光卻看著璟幽,似是想讓璟幽看到她有多麽賢惠、能幹。


    楚翹:“下去,把廚房裏的活幹完了再上來。”


    雲瀟瀟不甘願,但還是提上水桶出了房間。


    璟幽坐在床頭,秀麗俊美的側顏清瘦了兩分,那道傷疤也晦暗不明,當他側頭看過來,那道傷疤才格外的刺眼,璟幽似乎從沒有對人說起過,這道傷疤是如何得來,連楚紅鸞也不知。


    楚翹替他號脈,查看他雙臂的傷情,以她的醫術,再加上稀世藥材調配而成的獨門藥,短短的不到十日的時間,璟幽的內傷自然是大有好轉,斷臂的情況也十分樂觀,再連著用她的藥半月,便可以恢複行動,日後多加休養,很快能複原如初。


    “傷好得很快,我給你盛稀粥。”


    “翹兒……”璟幽說了他這幾天來第一句話,他拉著她的手,說:“我有話對你說。”


    楚翹腦海中飛快掠過楚緋夜昨晚說的話,她隻是對璟露出真切的微笑,坐下來。


    ------題外話------


    艾瑪,某魚每天萬更,但這幾天更得晚,居然連個崔更罵娘討伐的都木有,這是否代表尼萌直接無視爺了,爺徹底灰心死心寒心,心那個拔涼拔涼地好麽~!來嘛,罵爺一聲也行。不過要溫油地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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