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倒是說說,你的失望從何而來,又是為了什麽才對本王失望呢?”楚緋夜狡詐的思維一下子洞穿了楚翹的心思,“難道本王的乖侄女……對本王有過什麽希翼的念頭麽?”


    楚翹沒料到他會如此敏捷,在這種時候還能反過來追蹤她話裏潛藏的那點女兒心思,一時覺得被他看穿了,更加惱羞成怒,沁冷的眸光變得越發幽涼,“那璟幽呢,既然九叔叔打算讓璟幽引走諸葛青蓮,那麽說來,一開始九叔叔就沒想過要拿下璟幽,九叔叔一開始就預備著放璟幽逃走是麽?”


    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好一招連環計。


    他借她引出璟幽;又借璟幽引出那股神秘力量;再又借璟幽支走諸葛青蓮,這一筆筆謀算得如此精準,讓人想起來也覺心裏一陣陣地發汗。


    楚緋夜瞅著眼前滿臉惱羞成怒的少女,詭異莫測地笑了一笑:“是呢……這一次本王隻打算引出他太子身份曝露於眾,借太子殿下引出那股神秘力量,本王再借機放走太子,促使諸葛青蓮出麵親自捉拿殿下。”


    “好,很好,九叔叔果然乃高人。”楚翹心寒無比,忽然間覺得自己多麽可笑,他原就沒打算殺死璟幽,她竭力助璟幽逃走的舉動無疑成了多此一舉。


    再細細想來,他將擂台定在初二這天開始,就在下一盤大棋,每步計劃都銜接得天衣無縫,唯一的‘變數’也許就是她暴露了他的秘密,是她導致他的魂燈蠱發作,而不是他自己刻意而為。


    不過這點變數沒打亂他的計劃,甚至她還間接促使他的計劃,變得更完美。


    楚翹冷沉的眸光看著楚緋夜,幽幽地道:“這麽看來,讓太後來情花塢,也在九叔叔計劃之中。”太後必然會時刻關注他,得知消息後傳信諸葛青蓮,諸葛青蓮趕來情花塢,將楚緋夜帶回琅軒別館,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諸葛青蓮自然不會生疑。


    而諸葛青蓮將楚緋夜帶至別館,就會解除別館內外機關禁製,如此諸葛青蓮一走,鳳血衛的殺手們上山來便容易得多。況且諸葛青蓮必然還帶走了大部分的人馬,這時別館中的守衛,是最薄弱之時。


    他便可以如約,將白衣美男子護送下山,離開別館。


    而楚緋夜從白衣美男子那得到石門鑰匙,恰借著今日初三,陽光可折射凹槽的時辰,進入那間房間。


    但是,這其中還有幾個很大的漏洞,楚翹並沒有忽略。


    “九叔叔為何如此肯定,璟幽太子身份曝露,諸葛青蓮必定會親自出馬,捉拿璟幽?”


    僅僅隻是因為璟幽是太子?又或是璟幽和她傷了楚緋夜,諸葛青蓮要報複?


    絕對不止如此。


    楚緋夜勾了勾唇角,喘著氣慢慢地說道:“因為太子殿下的身上藏著一個不止是諸葛青蓮,還有無數人想要得到的秘密……你以為拜幽淪亡七年來,周邊各國包括燕回皇朝都在協力尋找太子,隻是因為想斬草除根麽?為了這個秘密,諸葛青蓮他一定……會親自出馬。”


    “什麽秘密?”楚紅鸞與璟幽相處十年,從來不知道璟幽身上除了身世外,還有什麽特別的秘密。


    “嗯,是個天大的秘密……”楚緋夜眉眼之間,隨著他的運功調息又漸漸恢複了幾分豔美的妖媚,睨著楚翹似笑非笑地說,“本王要進這間密道的目的,一半也是為了這個秘密。”


    說完他便神情倦倦地不欲往下說。


    楚翹見他暫時似乎不想說出這個秘密,遂轉而又問道,“那另外一半目的,可就是藏在那間房間裏的‘活死人’?”


    楚翹忽然間輕眯起眸光,涼涼地看著楚緋夜:“九叔叔話裏還有個漏洞。若是隻為進這間密道,憑九叔叔自己,大可以趁諸葛青蓮不在帝京的時候進去便是,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


    “嗬嗬……”楚緋夜發出淺淺虛弱的低笑,一個伸手,將楚翹抓過來,有了點子力氣的他便開始他一貫邪肆的作風,拇指在翹的紅唇上摩了摩,“丫頭,你真是聰明得讓人又愛又厭呢。”


    他睨著懷中少女,鳳目裏瀲瀲流動著幽光:“本王之所以大費周章,一直未能尋到絕好的良機,乃是因為那房間裏的人本王獨自一人可沒法子帶得走。諸葛青蓮心思縝密過人……為防本王,他用雪域白國塔雅山上的玄寒冰,以及無數純金,鍛造出一副萬斤重的棺木,棺木有他親手設計的機關,根本無從打開。除非……”


    “除非將整口棺木一起抬走,而那活死人,就躺在萬斤寒冰棺木中?”楚翹接下了楚緋夜的話。


    所以他需要鳳血衛的人和他一起進密道,要這麽多人進入密道,就必須在諸葛青蓮解除別館禁製的時候,還要想法子支走諸葛青蓮,時間還得卡在每月初三、或十九。


    如此想來,要帶走密道裏的人,的確不是件容易之事。


    楚緋夜的眼底閃過一絲輕蔑,唇角卻染了一絲冷笑:“多少人想上琅軒別館殺他,又或者是想進密道尋寶物,從來沒有人能夠平安無事走出琅軒山,這琅軒山看似秀水青山,卻處處藏殺機,步步有毒瘴,江湖上響鐺鐺的宗門‘無極門’,五年前全宗門三百口子人前來琅軒山設伏諸葛青蓮,你可知道,那日三百人無一活口,鮮血將琅軒山腳下的河渠染紅,整整兩月未淨顏色?”


    他散漫雍容的語氣中,陡然間冷笑變成恥笑:“到如今那些人的屍骨,還掛在竹林中,被製成了風鈴,那些人的皮被剮下來繡成了地毯,肉被燉熟喂了山裏的狼,中毒的眼珠五髒器官都以酒水泡在了壇子裏……三百人,一夕間悉數慘亡。”


    “琅軒山詭譎,諸葛青蓮能一夕間毒殺三百宗門高手,這事翹兒相信,可後邊以惡為趣的重口,翹怎麽聽著更像是九叔叔的作風?”


    楚緋夜低笑:“嗯,後麵這一段樂子,的確是爺的傑作……喜歡麽?要不要爺帶去你瞧瞧那些屍骨,此刻仍掛在竹林間,一幅幅美妙絕倫。你看那地上,那毯子便是那些人皮繡成,這以人皮製成的地毯,經久不褪色,耐熱抗冷,你若是喜歡這玩意兒,本王可以殺幾個子人,剮了他們的皮,替你親繡一張。”


    他挑眉:“本王的女紅不說一等一,那也是二等二的好,你要麽?”


    他將這等殺人取樂的事,說得好像買白菜一樣簡單。


    楚翹被他攬於懷中,聞見他身上那股子濃得讓人眩暈的糜麗血腥氣息,不覺聽得一陣惡心。


    她毫不質疑他話裏的真假,因為這個人,他是真的做得出來這種暗黑凶殘的變態事。


    楚翹的勾起一絲明媚的譏笑,手指從他臉龐上滑過,眼底陰冷的一片:“這世上,還有誰的皮相比得過九叔叔?九叔叔不如把自己活剝了皮,為翹繡一張凳麵吧?冬天坐不冷,夏天坐不熱。翹一定日日坐它三百回,必不辜負九叔叔一張好皮。”


    楚緋夜的眸光一陰。


    天下誰敢要他的皮來寢了坐凳麵?!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隻這丫頭敢當他麵說。


    “你真心想要,可以趁現在殺了本王,本王此刻隻恢複兩成內功,你尚且占一成優勢,足以取本王性命,拿走本王這副破皮囊。”他靠在桌腿上,的確是嬌花無力百花殘的荏弱樣子。


    “九叔叔心裏還有記掛著的人,當真舍得死麽?”楚翹豈會看不出來,從剛才他就試圖轉移掉最關鍵的話題,“爺費這麽大勁不就是想從諸葛青蓮手裏救人,翹真想知道,這個活死人是誰,能讓諸葛青蓮拿來控製你?”


    諸葛青蓮將那人凍藏在那間房子裏,十有*是用來控製楚緋夜的手段。


    楚緋夜狹長的鳳眸裏,閃過一道陰驚嗜血的光芒,他冷笑:“沒有人能控製本王一輩子!就算是他諸葛青蓮也不能。”


    “她、究竟是你的誰?”楚翹清寒的眸光,死死盯著楚緋夜。


    楚緋夜忽是勾起一絲妖嬈魅笑,輕輕捧起翹的臉龐:“黃金冰棺裏的人是誰,跟你又有什麽關係呢?你如此急迫的想要知道,是不是丫頭你喜歡上本王了?你且告訴本王,為何你昏迷當中,也在叫著九叔叔這三個字……為何在密道打開石門時候,你要對本王說起那番話,丫頭,你其實喜歡上本王了是麽?喜歡到……隻要是本王想要的,你都願意為本王取來是麽?喜歡到本王遭遇危險關頭,你會用你嬌小的身板擋在本王跟前,不計較自己性命安危,是麽?”


    楚翹露出愕然的表情,身子一僵,沒想到他會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逼問她的真心,他還真是不僅僅無恥,更是非一般的自戀啊。


    一抹羞惱的紅暈迅速浮上她的臉頰,楚翹被他過分灼熱妖邪的目光,盯得一瞬間無所適從:“嗬嗬……九叔叔在說什麽呢,翹昏迷的時候,什麽也沒說!”


    “沒說?你可以狡辯,可今兒一早本王醒來時,你嘴裏呢喃的可不就是‘九叔叔,不要’呢?”


    “閉嘴!”楚翹臉上羞惱的紅暈更濃了。


    楚緋夜瞅著她又惱羞成怒了,這回羞惱得整個人像是一隻發狂的小野獸,恨不能用她的尖銳的爪子衝上來撕爛了他的嘴。


    楚翹飛快的回想,早晨昏昏沉沉中,她仿佛聽見他輕柔地說的那一句“丫頭……我在。”


    聯想起來,心中一沉,莫非自己當真在昏迷中叫喚著他?


    “何故要狡辯呢,難道本王說的這些,你都要狡辯不成?你且告訴本王實話,你可是真心喜歡上本王了是麽?”他勾起她的臉,拇指在她細滑的肌膚上摩挲著,感受著那一抹緋紅帶來的灼熱,這抹為他而騰起的紅暈,將她那雙冷怒薄媚的眸子,襯得讓人心動不已。


    楚翹被他進一步的逼問而惹得臉上大臊,眼裏騰起熊熊的怒火,心底卻似有寒冰厲箭,刺得她難受不已。


    若是沒有發生密道這件事,她或許就要在他如此灼熱無垠的魅眸中繳械投降了,可一想到這隻千年老狐狸的心裏,很可能其實已經有了愛人,翹的自尊心和驕傲,便不允許她先一步陷落。


    “沒有、沒有,沒有。”楚翹一連迭地說出三個沒有,霍地從楚緋夜身前起開了身,清寒的媚眸疏冷淡漠地對望著他,甚至連憤怒的情緒也竭力掩藏了起來。


    懷裏的柔軟驟然失去,楚緋夜煞是有點悵然若失,丫頭,丫頭,何故要狡辯呢。


    “沒有麽,沒有也好,那就安安心心當李泫寵妃,替本王完成你未完的任務。”楚緋夜心裏到底還是刺了一下,眉宇間流泄出陰黯寒沉的線條。


    楚翹的心裏百般不是滋味,末了,剛要開口,此時屋外傳來像是一陣冷箭刺破竹心而過的聲響。


    楚翹眉心懍了一下,寒意滲背,聽響聲多半是諸葛青蓮折返回來了?


    “早讓你不走,非得在這磨磨唧唧。”楚翹立即拋開心中情緒,試圖攙起楚緋夜趕緊離開,楚緋夜握住她的肩膀,兀自說:“那是因為本王原就在等著他返回別館……既然黃金冰棺不在密道裏,表示他早有防備之心,昨晚一去,必是會起疑折返。”


    楚翹顰眉看了他一眼,為他高深莫測的心思徹底拜服。


    屋外不多時,便傳來打鬥聲,楚翹扶著楚緋夜走了出來,放眼望去,別館外滿園朱紅大麗花在冬日淡淡的陽光下荼蘼綻放,隨風拂來拂去,若血海滔滔,映紅了每個人的臉。


    地上零亂躺著死掉的青蓮宦官,從屍體辨別,四更的時候這別館中有過一場惡鬥。


    看起來鳳血衛趁下半晚就潛伏上了山,並和別館中的守衛廝殺了一番。


    此時此刻,留下的幾名鳳血衛與那些司禮監的宦官蓮衛正在交鋒。


    姬三娘與紫河分別靠攏過來,警惕盯著諸葛青蓮。


    諸葛青蓮陰柔的雙眸燃燒起一絲暗紅色的幽火,血腥的暗紅猶如最嗜血的毒蛇,他的神情也呈現出酷獰的狂亂,低吼:“阿夜!”


    一聲陰柔的低吼,直教人骨子裏為之驚寒,可見諸葛青蓮的的確確是生氣了。


    隻瞧著諸葛青蓮滿身的怒意,如暗紅血腥的颶風,卷得周圍一片陰霾沉沉,連琅軒山上的陽光也仿佛被陰霾遮掩,他站在那,衣裳翻飛,長發撕扯,便是抬起寬寬的袖袍一擲。


    “嘶嘶!”地一陣咚咚作響,竟有上百條泛著血腥光澤的毒蛇從他衣袖中竄出來,迅速朝四周滑動,那些個毒蛇肌體滑膩,長著柔軟的鱗片,細長的一條,閃爍著暗紅的瞳光,吐著漆黑漆黑的蛇芯,恐怖如斯。


    若是尋常人,未被毒蛇咬到,便先要嚇得三魂丟掉七魄。


    隻見那些毒蛇飛快滑動著,先是循著那些屍體而去,毒蛇鑽入五髒六腑,以讓人惡心到吐的速度,眨眼間將一具屍體吃得隻剩下森森白骨。


    “血娘子。”楚翹認出毒蛇的種類,乃是七大劇毒蛇種之一,長於苗疆陰濕山澤之地,喜食人肉吃人血,若被此蛇咬中,骨肉腐蝕痛極而亡。


    “啊……”那花圃底下,有方才打鬥時被鳳血衛殺手砍傷倒在地上的蓮衛,避之不及被毒蛇纏身,侵入五髒,活生生啃食而亡,發出驚唳的慘叫。


    腥紅的血娘子吐著毒芯,發出‘嘶嘶’的響聲,從四麵八方遊上台階。


    姬三娘從腰間拔出一把輕俏的軟劍,便是斬向那些毒蛇,隻是這些個血娘子洶猛異常,飛縱時可竄起人高,一旦纏住,便要被那恐怖的獠牙咬上一口。


    一排柳刀暗器射來,‘叮叮’一陣,將七八條血娘子射死在台階上,離楚緋夜和楚翹不過三步之遙。


    然而讓人驚奇的是,那些被射死的血娘子,迅速又幻化成兩條,甚至三條更細小的毒蛇。


    紫河撇撇嘴,可愛燦爛的紫瞳裏閃爍著冷酷鬼獰的精芒,“爺,退後。”


    紫河飛身而去,拔出一把冷劍,劍芒如月,避日遮天!


    劍鋒呼嘯而下,刹時間,滿園彤紅嘭地一聲碎開,無數花瓣衝上半空,腳底下的地麵仿佛也因此而震動,那些衝向半空的血紅花瓣一個回落,如成千上萬的暗器射來,將所有血娘子射得軀體爆碎,血腥滿地,令人嘔吐。


    楚翹見紫河飛回楚緋夜的身邊,短發飛揚,斜勾的嘴角邪惡不羈。


    她心下一擰,想不到楚緋夜身邊有武功如此驚人的殺手,這叫紫河的男子,看似無害,身手卻比白霜白風還要高出起碼三成。


    怪不得整個雲溪皇朝的達官顯貴,聞鳳血衛喪膽,這些殺手,足以在眨眼間取人性命。


    不過,雖然紫河殺死了所有血娘子,但顯然這隻不過是諸葛青蓮隨意的一招。


    紫河以帕子擦去劍上毒血,不羈的目光,虎視眈眈地盯著諸葛青蓮,渾身充斥著邪惡的危險,蠢蠢欲動。


    “……紫河。”楚緋夜製止紫河的舉動。


    就算紫河武功再高,在這別館中,隻要諸葛青蓮啟動機關陣法,紫河亦討不著任何便宜。


    “人在哪。”


    楚緋夜從翹的手臂中脫開,邁著虛弱的步伐走下台階,楚翹不假思索,提步跟上來。


    楚緋夜對望著諸葛青蓮,嘴角緩緩牽出一絲森冷詭異的微笑,眼裏的溫度卻冰寒刺骨恍若來自最森冷的煉獄魔窟,他過分絹狂妖邪的氣魄,絲毫不輸於諸葛青蓮。


    甚至無論誰站在他麵前,哪怕他此刻荏弱狼狽,亦無人可勝過他豔驚天地的魄力,他眸中無所畏懼的睥睨便足以勝過一切。


    “靜兒那日對我提起,我才多設了防備之心,將她轉移了密道。你是何時發現了密道入口的秘密?”諸葛青蓮眼底那絲暗紅色的幽芒,在看著楚緋夜之時,都化成濃烈心驚的噬魂之火。


    那日萬壽宮中,太後諸葛靜說的那句‘今時今日的阿夜早已不是當年的阿夜’才讓諸葛青蓮幡然醒悟到什麽。


    諸葛青蓮凝望著楚緋夜,曾經那個小小的美豔少年,早已成了回憶中抹不去的一顆朱砂痣。


    他看著阿夜長大,看著阿夜一步步走向背道而馳的巔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看著阿夜長成一個風姿絕代,妖豔傾國的美男子。


    諸葛青蓮以為這個被他從奴隸賭場帶回來的少年,始終都會在他手心,所以,他容他恣意的成長,願看阿夜開成最荼蘼的大麗之花,哪怕這十五年來,阿夜從不曾給過他一個笑容。


    此時此刻看著麵前的楚緋夜,諸葛青蓮才發覺,靜兒說得很對——阿夜,從不曾屬於過他。


    楚緋夜陰魅的眸光,浮上一絲輕蔑的冷笑:“三年前。”


    “三年前你就知道了密道入口?”諸葛青蓮神色狂亂地自嘲冷笑,“不愧是你……不過阿夜,你還是晚了一步,人我已經轉移到別處,你若不想她真正當個死人,還是不要這麽早就試圖脫離我而去的好!”


    “那你也該知道,我從不喜受人掌控。”楚緋夜逼近諸葛青蓮,魅眸裏閃過殘忍的笑意。


    “你也應該知道,我隻喜掌控人!”諸葛青蓮狂發翻飛。


    楚翹心口一緊,便是見楚緋夜和諸葛青蓮同時後掠而去,二人雙雙飛入妖靡的豔麗花海之中,楚翹欲上前,姬三娘橫插上來,楚翹便止住了步子。


    隻見滔滔血海般的花陣中,楚緋夜僅憑著他才剛剛恢複的兩三分內功與諸葛青蓮較量,諸葛青蓮發動陣法,刹那間飛沙走石,狂風大驟,琅軒山上陰霾滾滾,無數花瓣於陣法中匯成一柄利劍,刺向楚緋夜。


    楚緋夜雖身子虛弱,攻擊諸葛青蓮的招法卻絕情冷酷,他這般攻法,以他現在的功力,無異於毀滅,果然當滔滔花瓣血劍就要刺入楚緋夜胸口時,諸葛青蓮驀地撤下了陣法。


    同時寒芒一閃,一柄匕首,絕心絕情地刺在了諸葛青蓮胸口上。


    紫河噙一道邪笑。


    姬三娘張目結舌,神情撼然。


    殺手們默然不語,僵硬當場。


    蓮衛們一驚,紛紛飛來:“大人?!”


    諸葛青蓮與楚緋夜雙雙飛落在滿地花瓣堆砌的血海中。


    諸葛青蓮揮退蓮衛,低頭看了看自己身前那把匕首,匕首未刺要害,雖不致命,但卻無異於剜心爪肉。那道暗紅幽火在諸葛青蓮的眼底濃濃的燃燒起來,在在都化成陰柔無底的目光,凝著楚緋夜。


    那一刻,楚翹隻是看著這一幕,悵悵地說不出話來。


    楚緋夜麵容妖異,嘴角染上一絲涼薄的笑:“借用丫頭的話說,諸葛青蓮,你該對我再狠心一點。”


    楚翹無語。


    楚緋夜回眸,縈縈眸光睨著她,伸出手:“丫頭……過來。”


    隻見他立於花海中,滿身妖豔氣息,臉色蒼白如雪,楚翹走過來把手遞給他,楚緋夜將她一個拉扯,攬了她的腰,一個足尖點地,踏花而去,飛出別館直往琅軒山下離去。


    紫河、姬三娘和鳳血衛們紛紛跟著下山。


    不得諸葛青蓮的命令,司禮監蓮衛們不敢追去。


    諸葛青蓮封了自己兩處穴道,拔出那把匕首,他看著掌中染血的匕首,向後灌注內力拋去,射穿一株蒼天大樹,樹幹發出巨響,攔腰截斷,轟然倒塌:“阿夜!”


    未幾,楚翹與楚緋夜下了琅軒山,楚緋夜因剛才與諸葛青蓮較量,強自運了功,一時經氣紊亂,不免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昏在楚翹的懷中。


    紫河與姬三娘隨即追上來,合力將楚緋夜弄上馬車,直奔千歲府。


    回到千歲王府,楚翹為楚緋夜施罷銀針,開下方子,煎熬湯藥,直到夜半時分,楚緋夜的身體情況才算好轉過來。


    白風走進臥室,來到床前,看見楚翹正慢慢喂著楚緋夜喝湯藥。


    楚翹見到白風,放下藥碗,說:“皇上回宮了?”


    白風盯了盯楚翹略顯疲倦的容顏,又看了眼氣息平穩的楚緋夜,白風抱胸,道:“天一亮,小姐既可進宮麵見皇帝。小姐的身份,依舊是國公府千金。小姐去年年底因采選一事被接回京,千歲爺察覺有賤民村孤兒璟幽跟隨小姐入京,懷疑其身份,查出此賤民村孤兒乃是拜幽太子景憂,遂以小姐為誘餌,誘使景憂太子現身。至於當天紅鸞小姐被毒啞、毀容、挑斷手腳筋打入冷宮之事,都乃是千歲爺刻意安排。”


    楚翹了然,白風這話的意思是指,當她麵見李泫的時候,這就是她用來向李泫解釋的理由。


    她乃是個被千歲爺逼迫做誘餌,引誘出拜幽太子的棋子而已。


    雖然這個解釋有些牽強,但以李泫今時今日對她的態度,李泫恐怕根本不會在意。


    “那國……那我爹和這件事情又有什麽聯係?”楚翹繼續追問心中的疑惑。


    白風道:“定下情花塢計謀之後,事實上,千歲暗中親自見過國公……”


    原來當日定下連環計劃之後,第二日夜半,楚緋夜回了趟國公府,私下裏與他長兄楚廷中見了一麵。


    楚緋夜將楚紅鸞並沒有死一事告訴給楚國公,楚國公大為吃驚:“你說什麽,紅鸞沒死,是你偷偷掉包了?那紅鸞殺害教引姑姑,被皇上賜毒藥打進冷宮一事,也是你有意為之?這豈有可能!”


    “國公也許不知,紅鸞在賤民村十載,與她息息相伴的孤兒,極可能就是拜幽太子。”


    “你,你可有證據?”


    楚緋夜嗤笑:“本王自然有本王懷疑的理由,七年來,國公不也一直想要將拜幽餘孽清掃幹淨。恰恰紅鸞與他關係匪淺,本王不過是利用她,來引誘太子殿下上鉤,一並揪住拜幽人幕後那股神秘力量罷了。”


    楚國公冷怒道:“那你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楚緋夜慵懶倚在椅上,麵容妖異,慢條斯理地道:“開頭本王說了,這最後關鍵時刻得讓國公配合調兵,蒙蔽拜幽人,讓拜幽人以為本王的目的在於對付你這位‘好兄長’,方才能使得他們上鉤。”


    楚國公鐵青著一張臉:“我憑什麽信你,又憑什麽要與你為伍!”


    楚緋夜渾然不在意楚國公的態度,隻懶洋洋地說:“國公一向自詡忠貞為國,鏟除拜幽餘孽,這點上,本王與國公倒是一致的。當然,這便宜也不是白給,國公攬走功勞,本王隻要求國公,將我娘骸骨與父親合葬於楚家陵園。”


    楚國公憤然一聲冷笑:“你娘沒這資格進我楚家陵園!”


    “國公不答應也無妨,橫豎本王將楚家陵園拆骨移墳便是。對了,國公此回若不答應配合鏟除拜幽餘孽,這後果就由國公來擔當……國公覺得,再提升三成的徭稅如何?萬一拜幽人壯大,就必須得征兵,這一征兵,朝廷花銷又增了,提升稅收是最快的途徑。”


    “你!”楚國公又驚又氣又怒,“如今苛捐雜稅,徭稅本就過重,還要再提高,豈不天下大亂!還有、楚家列祖列宗都在陵園裏,你敢動!”


    楚緋夜嗤地一聲冷笑:“國公倒是說說……本王有何不敢的呢?”


    “孽子!”楚國公氣極。


    楚緋夜起身,魅眸幽幽,噙著笑意:“國公不必急於回答本王,橫豎離十月初二還有好些天,國公自詡忠賢為國,如此大好良機,就因國公一己之私怨而錯過了,豈非對朝廷不忠不義?嗬嗬……不急,不急,至於挖祖墳這種卑鄙齷齪的事,本王幹起來,還是得心應手地。”


    “你給我回來!”楚國公拍案一聲冷喝。


    楚緋夜要跨出去的步伐,又盈盈轉了回來:“哦,這麽快,國公就下定決心了?”


    楚國公拳頭握得哢哢作響,許久看著楚緋夜不語,最後,眼一沉,道:“隻此一回!若讓我發現你別有用心,沒能引出拜幽餘孽,我必不甘休!”


    楚緋夜冷然笑笑:“國公且放心……拜幽太子定會現身。情花塢一事之後,國公不僅能得個擒拿逆賊有功的功勞,沒準兒紅鸞那丫頭,還能被皇帝看重,封為寵妃,國公臉麵增光,怎麽看都算得了便宜呢。”


    不顧被氣得臉色發青的楚國公,楚緋夜以他囂狂的姿態,揚長而去。


    白風將這些通通告訴給楚翹。


    楚翹心中了然,原來如此。


    “明日幾時入宮?”楚翹睨著沉睡中的楚緋夜,輕聲說:“你先下去,今晚我在這陪著他,明早隨你們的安排便是。”


    ------題外話------


    緊趕慢趕,還是沒碼到吃掉翹的情節,我去!…那個,安撫下,快了啊,緊接著就在下麵了。在翹被封為妃的重要情節裏。下麵也是翹和千歲心意相通的關鍵情節哦!目前這裏是最後的‘爭鋒相對’。一起期待吧。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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