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城裏專關犯人的地方,有刑部的大牢,有大理寺的大牢,京兆尹的大牢等等,皇宮裏是沒有大牢的。(.)但也有的是地方關押,比如專關犯錯宮人的地方,比如密室、地牢、暴室等。升平樓刺殺一事過後,其凶手悉數落網。但此時已是晚上,時間緊迫,況且皇上急於知道真相,所以也沒來得及把人犯轉移。


    皇宮東北角的一處暴室裏,因是經常處罰犯錯宮人的地方,所以建的很是偏僻。但即使是偏僻,也不顯得荒涼,這裏,每天都有人被送進來,經過各種刑罰後,離開時便是一裹白布遮體而已。


    站在門口處,就能聽到“嗷嗷”的慘叫聲。推門而進,裏麵各種刑具,鐵鏈,燒鐵,麻鞭、鐵錘等各種刑具讓人發根滲涼。


    暴室的一間刑房裏,夜天坐在外麵,悠閑地撥弄著杯裏的茶葉,然後慢慢地喝下,對房間裏淒厲的叫喊聲充耳不聞。把他們抓到這裏之後,一個字都不審,先打一陣子再說。人在疲累疼痛的情況下,神經會脆弱,也很容易鬆懈,說話更容易出破綻。現在呢,就先握拳撐著太陽穴,閉目養神。


    雖是閉著眼睛,可他卻並不是睡著了,腦子裏正在高速運轉。


    二十個刺客,可不是一個兩個的,這麽大的一支隊伍隱藏在皇宮中,羽林軍難道一點也沒有發覺嗎?他們是今天才進的皇宮,還是早已隱藏在宮裏多日?他們進了宮裏,藏身之地在哪裏?他們個個身手了得,組織訓練有素,進退有序,武功招式如出一轍,顯然是職業殺手。誰有那麽大的財力和魄力,一下子買了這麽多的殺手?既然是殺手,當是見人就殺,為何對他、墨玉和淑妃,都隻是阻攔,而不下死手,卻唯獨對皇上招招致命?如果他們的目標是皇上,為何在攻擊時卻放過他身邊的侍衛,這殺手也太仁慈了?他們這麽做有什麽目的?難道是劉昊的人,說不通啊!如果是劉昊,那為何不讓他來做內應?況且如果是劉昊要刺殺,那為何前兩天還讓他抓了劉通呢?


    難道是德妃,德妃要為劉通報仇?不對,劉通人還在天牢,她要做的是救人而不是殺皇帝。


    蜀國的人,南唐的人?也有可能,殺了周國的皇帝,周國必定內亂,到時他們可趁虛而入。那到底是蜀國的人還是南唐的人,這麽大的一支隊伍,宮裏肯定有內應,這個內應又是誰?


    越想越亂,越想頭越疼,夜天覺得太陽穴正暴得厲害,不得不凝神靜氣,告訴自己不能亂,墨玉還在生死未卜,不能慌。從頭開始,今天是太後的壽辰,先到的一定是妃嬪,然後是皇上,最後才是太後,當然,這中間有太多的人走動。皇上和太後坐首位,兩邊是妃嬪,中間是跳舞的舞女。妃嬪的後麵,以簾帳隔開,簾帳後麵是樂師。


    樂師?難道說他們是扮成樂師躲在簾帳後麵。不對,廝殺的時候樂師也跟著一片混亂而逃。殺手除了那個射第一箭的,其他都是從兩側而出,也就是說這些殺手一直和樂師在一起,而絲竹樂聲又恰好的掩蓋住了他們的呼吸聲。那麽,第一箭又為何不早不晚在那時候射的呢?不是宴席開始,也不是宴席結束。[]若非他在等,等某人的信號,那這信號又是誰發出的,以什麽為訊?


    第一箭射進來的時候,太後皇上坐在上首,墨玉跪在地上,德妃站著,其他妃嬪睜大眼睛看著他們四人。整個殿中除了太後和皇上,以及安公公和馬公公是麵對著殿門,所有人都是後腦勺對著殿門,也就是說殺手要收到信號隻能是他們四人。兩個太監當時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皇上盯著墨玉,好像很吃驚,而太後看著德妃微微點頭。


    不對,以當時德妃的情況,太後應該對她表示失望,那應該是搖頭才對,怎麽會是點頭?如果這個點頭就是信號,那麽當時太後看的,根本不是德妃,而是殿門外射箭的人。


    他拉著墨玉走下台階的時候,墨玉的表情就不對勁,好像有恐懼,有驚訝,有慌亂。墨玉一向是心細之人,難道那時候她就看出了什麽?當時那麽混亂的場麵裏,太後依然站在案前,巋然不動,泰然處之。


    太後......


    夜天猛地睜開眼睛,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怎麽會是太後呢?她有什麽理由要這麽做呢?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他要如何跟皇上說?


    有侍衛跑出來,到夜天麵前抱拳說道:“夜大人。”


    聽著安靜的側房,夜天眉頭微蹙,道:“暈過去了?”


    那侍衛點頭,“是。”


    “還剩下多少人?”


    “七人。”


    原本是一鍋端了,可惜他們的衣領藏了毒,羽林軍不及防備,讓他們自殺了。還好夜天反應快,那些羽林軍反應也快,才救下了幾個倒黴鬼。


    夜天嘴角一絲冷笑泛起,敢傷他的墨玉,找死。“七個,足夠了。把他們兩人一組分開關押,最後暈的那一個單獨關。”


    “是。”


    夜天端起桌上的茶盞,灌了一口,茶已涼透,喝在嘴裏,絲絲苦味蔓延。轉身來到一個關押著兩名犯人的房間,找了把椅子坐下,有侍衛拿過來兩個腰牌,遞給他,說道:“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到的。”


    夜天翻看著兩塊銅塑的牌子,一塊刻著甲子,一塊刻著乙字。不禁疑惑,甲乙,他們的名字嗎?那這名字也太簡單了,難道是分屬不同的隊伍?


    “把他們的上衣脫了。”


    有侍衛依令,上前去脫了他們的衣服,卻見他們每人手臂上都刻著不同的字,元,拾。


    夜天上前查看了一番,是刺青,應該是才剛刻上去不久的,再看著手裏的牌子,問道:“這兩快牌分別是他們倆誰的?”


    “甲字的是左邊的,乙字的是右邊的。”


    甲元,乙拾。他們的名字嗎,還是代號?試試不就知道了。夜天把兩塊牌交給了侍衛,吩咐道:“收起來,去看看其他人,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字,記下來,然後再把他們的衣服穿好。”


    “是。”


    夜天轉身,走出了房間,去查看了其他人的身體。果然,除一人外,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剛剛刻上去的刺青。夜天納悶,刺青剛剛刺上去的,明顯是新的,這些人難道都是剛加入殺手組織的嗎?不可能,這些殺手明顯就是老手。


    重新回到剛才的房間,走到椅子上坐下,左手有節奏地敲擊桌麵,吩咐道:“把他們弄醒。”


    昏迷的幾人被潑了一桶冰水之後,悠悠醒來,全身的疼痛襲遍全身,新鮮的傷口遇到冰冷的水,就連頭上的毛發都跟著疼痛。


    兩人抬起頭來,模糊的視線看不清前麵是何人。猛力地甩了甩頭,把頭上的水珠甩了個幹淨,方能看清坐在前麵的人,右邊那人嘴角不屑地笑道:“怎麽,他不行了,換了你來?”


    左邊人看到同伴譏諷,也附和道:“就是,就這麽點還不夠我們哥撓癢癢呢!哈哈.....”


    夜天還是一副嬉皮玩笑不恭的模樣,笑道:“你不用擔心他們,這種技術活他們天天幹,他們不會累,累的是你們。”


    左邊人冷哼一聲,而後道:“你什麽都不會知道,因為我們什麽都不會說。幹我們這行的,這樣的結局是遲早的事,要殺要剮,隨你便。三百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三百年後你們還是不是好漢,我不知道,因為我活不了那麽久。你們要是能活到三百年,非妖即魔。”


    那人掙紮了一下,“你......”而後又鎮靜下來,大笑了三聲,道:“你不用激老子,這招對老子沒用。”


    沒用?那你剛才不是失控了嗎?切。


    右邊那人倒沉得住氣,說道:“你不用白費力氣,做我們這行的,有我們的規矩,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如果我們說了,將來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大哥,別跟他們廢話。哼,有本事衝著老子來,還有什麽招啊,全部使出來,老子身子正癢得緊呢!”


    夜天低下頭,把玩著腰帶上掛著的玉佩,從上麵看下去,隻能看到他的頭頂和他玩弄的手指。“一口一個老子,說話這麽粗俗,真是有辱斯文,你娘沒給你起名字嗎?”


    左邊人哼了一聲,心裏鄙視。一個文弱書生能有什麽把戲,滿嘴都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誰說我沒有名字......”


    “住口。”右邊人喝道,真是口無遮攔。左邊人被這麽一喝,也意識過來,吼道:“哼,我不會告訴你的,一個字都不會說。”


    夜天看不到的臉上,嘴角微微上翹,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乙拾嗎?


    左邊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急聲道:“你怎麽知道......”


    “住口。”右邊人又是一吼,這聲音比剛才又大了幾分。


    左邊人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一個殺手如果連自己的名字都告訴了別人,那他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了。無論是同道中人還是賣家,都不會再找他了,連自己的名字都能隨隨便便說,那也能隨隨便便把買家賣了。


    夜天抬起頭來,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麵無表情道:“你也不用吼他,不僅他的名字,你們所有人的名字,我都知道,你是甲元吧!”


    看其故作冷靜的神情,可是他的雙手卻僅僅握拳,夜天知道,他沒猜錯。一個殺手組織裏那麽多人,為了便於管理,按時辰,或者按天幹地支來編號也合情合理,但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名字問在身上呢?好像恨不得告訴別人,我就叫這名字。


    夜天起身,走到甲元麵前,笑道:“甲元,乙拾,甲辰,庚午,辛未,甲子,還要我說嗎?”而後走到乙拾麵前,搖了搖頭,嬉笑道:“你不用以這種眼神看著我,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你們的名字嗎?”


    聽夜天這麽問,甲元怕乙拾又被帶進他的彎繞裏,遂開口道:“我們身上都有令牌,而且我們身上又有刺青,你能猜到也不足為奇。”


    “你說的沒錯,一看就知道了!”夜天側手一身,便有聰明的人端著茶盞送到他的手中。他接過,朝那人點了點頭,而後端著茶盞繞過乙拾,來到他們的背後,看著牆上的刑具,說道:“一幫沒腦子的蠢驢,我才沒那個心思去才猜。”


    “你說誰是蠢驢?”乙拾暴脾氣地掙紮吼道。


    夜天站在其身後,理也不理他。“說你們是蠢驢還抬舉了你們,不過是被賣了的傻子,還高高興興地為人家數錢。”


    乙拾想扭頭罵著身後的人,可是怎麽扭就是拗不過來,氣得他直跳腳。“你個娘娘腔的,滿腦子的酸水,再說我們是蠢驢,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


    娘娘腔?夜天把自己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有嗎?身後傳來甲元疑惑的聲音,“你什麽意思?”


    “嗯,還好有個有腦子一點的。你比他冷靜,比他聰明。”夜天輕輕撥著茶葉,喝了一口,覺得還是沒有墨玉泡的茶香,幹脆蓋上了蓋子。“我問你,你們做這一行的,每次出任務的酬金是多少?”


    “按任務的難度,以及要殺的對象而定。”


    嗯,在意料之中,夜天勾唇繼續問道:“那殺皇帝呢?”


    殺皇帝,誰敢接這種活?雖然說他們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可是他們一般能不與朝廷為敵的,就不為敵,縱然他們功夫再好,也敵不過朝廷的千軍萬馬。即便刺殺皇帝成功,那他們以後也不可能在道上混了。


    乙拾說道:“什麽皇帝,那人假冒皇上,挾持太後,我們這麽做是為民除害,除暴安良。”


    假冒皇帝?這個消息不得不讓夜天震驚。“你們確定,你們刺殺的是假冒的皇帝?如果是真的呢?”


    “不可能,頭跟我們說,雇主說那個皇帝是假的,真的皇帝已經被軟禁起來了。就是為了要在親征的時候動手腳,讓周國軍隊大敗。”


    夜天轉身,走到乙拾麵前,冷冷說道:“你們的頭說皇帝是假的你們就信,你們就沒有想過被利用了嗎?你們殺的,是貨真價實的皇帝,周國皇帝。”


    聽到這裏,兩人都震驚地互相看著彼此。“皇帝,你說我們殺的人,是皇帝?”


    “你們以為呢?蠢驢。”


    這個雇主,一定非常了解朝廷。既然能夠分辨出皇帝是真是假的人,一定是皇上親近的人,否則別人不會信。也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的頭欺騙了他們,但跟這幫殺手接頭的雇主,一定是朝廷中人,或者宮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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