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琰接下調查雙部尚書被滅門一事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安寧還全然不知。她正窩在她最喜愛的竹屋裏,心無旁騖地同皇庭對弈。說起來,兩人的性子還是有些相似的,他們都喜歡竹子,都喜歡對弈品茶,都喜歡待在清靜的地方。


    安寧思索良久將一枚白子放在棋盤上,就聽得對麵之人溫潤的嗓音響起:“這幾天足不出戶,都是待在這裏?”


    “是啊!”安寧笑著應下,隨之望了眼四周的環境,清風徐徐、綠竹環繞。“我很喜歡這裏,當初府邸建成時我就覺得很驚喜,太合我心意了。”


    皇庭一愣,眉眼瞬間溢滿溫柔,宛如月華傾滿湖麵泛著熠熠輝光。他笑著低喃道:“你喜歡就好……”


    “恩?你說什麽?”


    “啊,沒什麽,這裏的確是個好地方,我也喜歡。”皇庭笑了笑,不經意地轉開話題,“那件事情,你這有進展了嗎?”


    “還沒有,我的人還在明國調查,相信再過不久就有消息了。”安寧不急不緩地在黑子旁落下一子,“至於京城裏那批人,我已經在著手處理了。”


    皇庭下意識皺起眉頭,看著對麵悠然嫻靜的女子沉吟:“安寧,你不必將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調查不明商隊大批入境一事本是由他負責,可他們不過是因為調查的著手點有些難度想著找她商議了一下,結果她直接主動接手……根本不顧慮她自己的身體是否會因此負荷。


    他們虧欠她太多了,多到根本還不起。


    “舉手之勞。”安寧不在意一笑,朝他示意了下棋盤,“輪到你了。”


    皇庭溫然一笑,也不再去和她糾結此事,順從地撚起一枚黑子放在指尖細細摩挲,溫潤的眸光注視著棋盤像是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麽下才好。


    “寧主。”空氣裏忽然響起一道清麗的女聲。


    “沒事,我的人。”安寧抬手安撫住條件反射作戒備狀的皇庭,“扶柳,你說。”


    “寧主,這……”女子的聲音聽上去甚是遲疑。


    “皇庭是自己人。”安寧垂眸喝了口茶,錯過了對麵的男子一閃而過的動容。


    “是……寧主,九思傳來消息,明國變天了。”


    明國變天?


    “怎麽說?”


    “明國之內明藍一人獨大,明國皇帝不過是個傀儡,可是他手底下的那群兒子卻不滿足受人挾製,紛紛自立門戶,想要將明藍取而代之。”扶柳回應著。


    果然,權勢是個人人都想得到的東西。


    安寧不易察覺地扯了扯唇角,沉問:“那明藍那邊情況如何?”


    “無異狀。”


    果然,權傾明國的明大丞相,絕不是他人想扳倒就能扳倒的。


    “明藍稱霸明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絕對不會讓自己陷於危險之中,那些人想要扳倒他,隻怕是要吃很多苦頭了。”皇庭不慌不忙地落下一枚棋子,溫潤淡然的眸光直直對上安寧含笑的眉眼。


    “扶柳,讓九思繼續盯著他們的動向,還有,危急時刻讓他幫明藍一把。”


    “……是,扶柳明白。”


    安寧囑咐完一回頭就看見皇庭一臉的迷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她知道他會問她的。果然在她漫不經心地喝了口茶後,他不甚讚同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為什麽要幫明藍?”


    她和明藍,好像沒什麽交情啊,為什麽要專門吩咐人照看明藍?


    “唔,之前在君國,他很善待我。”安寧手托腮,以一種很為難的神情注視著棋盤,“我很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有機會還掉最好,否則緊要關頭因為人情而心軟,我不就吃虧了嗎?萬一還要搭上我這條從閻王爺手裏搶回來的小命,那可就太冤了。”


    他心裏一軟,柔聲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他好歹也算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見證過戰場上無數次生死搏命,每一個曆經此等劫難的人無一不是心誌堅定,手段狠戾,就算他人好心好意相待,身上也會長滿防備的利刃,更別說會對他人抱有慈悲之心。


    可安寧永遠超出他的預想,相對於大戶人家的閨閣小姐,數年馳騁沙場的她顯得分外強悍,一雙她人用來琴棋書畫的手到了她這裏不知沾染上多少人的鮮血。可是,她卻沒有走火入魔,沒有喪盡天良,那份原本會在廝殺中泯滅的善良與美好隻是被她好好珍藏起來,時不時會帶著她接受陽光的洗禮。


    皇庭望著笑意溫淺的她,心中的某一處愈發柔軟。


    對於他的評價,安寧隻是笑著搖搖頭:“皇庭,我不良善,別把我想得那麽好。”


    她隻是單純地不想欠債而已。


    “若你還不算良善,隻怕現在坐在你麵前的就是鬼魂了吧。”皇庭揶揄道。


    他不想費盡口舌地勸慰她,說她其實有多麽多麽的好,她並不需要這樣大篇幅的解說。他清楚,她所說的都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再多也無用,所以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告訴她,告訴她自己這條命就是她從地獄裏奪回來的,讓她清楚她在他心裏是多麽的重要。


    安寧莞爾,下一秒眸中閃過一抹狡黠,飛快地將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哈哈笑道:“皇庭,你輸啦!”


    皇庭看向棋盤,黑子盡數被白子重重包圍,毫無脫身的可能,他的確是輸了。


    深邃的黑眸慢慢溢滿柔和的笑意,他大方承認道:“恩,我輸了。”


    待皇庭離開後,安寧獨自坐在竹樓裏,極有耐心地將棋子一枚一枚收回來,嘴角帶著悠然溫淺的笑意,“扶柳。”


    “在。”原本早就消失的聲音再一次出現。


    “說吧,真正的消息是什麽?”


    “寧主……您知道?”


    安寧微微一笑,淡淡出聲:“說吧。”


    “是……寧主,明國皇帝已經駕崩了。”


    駕崩!?


    安寧手上動作一頓,臉上的笑意飛快褪去,“怎麽一回事?”


    “早先聽說明國皇帝病魔纏身,臥床不起,已經連著數日不上早朝,明國上下因此人心動蕩,危機四伏。若不是丞相明藍一舉壓下,隻怕明帝駕崩一事傳出去,明國就真的完蛋了。”


    也就是說明國現在群龍無首,唯有明藍一人坐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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