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襄禁不住低呼一聲,成串的蓮花燈搖漾著火光,既新奇又好看。<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喜歡麽?”他聲音溫柔的能滴出水,指了指路盡頭,“那裏是遼金時留下的一座寺院,久無人打理,倒是正殿的彩繪壁畫有些意思,和後世不大相同。”


    山寺屹立在不遠處,伶仃靜謐,星光與燈影交相輝映,她心頭泛起淺淺漣漪,輕聲說,“你真是什麽都知道,連我喜歡看禪寺裏的畫都一清二楚。”


    垂下的眼簾抖動著,他捕捉到了,愈發脈脈含情,“我是心心念念要做你丈夫的,自然要費點功夫打探你的喜好。隻是成婚到現在,你似乎對我不滿意居多,我也不敢表現太過,怕你覺得我存心趨奉,處處都藏著算計。”


    一語中的,將她心中疑慮婉轉道出,讓她語塞,同時也禁不住檢點自己,確實對他有失公允。


    從前到現在,他對她的態度一以貫之沒有變化。倒是她自己,反反複複,從最初的心儀到生疑,便橫挑鼻子豎挑眼,猜測他的居心,說到底,還是把她隱匿的不甘和委屈都撒在了他身上。


    即便要提防,守住自己的心,也大可以換個柔緩的方式,況且她還想著念著,要以一己之力挽留住他。


    就當是為自己,為朝廷都盡一份力罷。她享受了身份地位帶來的便易,適時的也該為維係大燕江山穩固付出努力。


    “多謝你,對我這麽用心。”她轉頭,目光依依,“我對你沒有不滿意,隻是賜婚的緣由讓人難堪,像是被掃地出門似的。心情多少受影響,所以才不自覺發在你身上。”


    他頷首,很理解的說,“這個難免,事情因我而起,我又是你最親近的人,不拿我出氣可還找誰去呢?”


    相視一笑,他善解人意,讓彼此都釋然下來。牽手走過平緩的小徑,不大的寺院正殿映入眼簾。


    邁步進去,殿上漆黑一片。影影綽綽瞧見三尊菩薩坐相,居高臨下俯視他們,對兩個陡然闖入的驚擾者,仍然慈眉善目懷著悲憫寬容的笑。


    “這麽黑,該怎麽看呢?”她放低聲音問。


    許是因為隻有兩個人了,他更加耳鬢廝磨,貼著她回應,“交給我,你隻管玩得盡興就好。”


    輕車熟路,他帶著她繞到正中佛像身後,變戲法似的找出一支火折子。輕輕一擦,眼前大亮,兩個人的臉映在火光裏,皆有幾分飄渺的溫暖。


    她不習慣被他這樣看著,裝作好奇環顧四下,倒是瞧見空地上立著一人來高的旋梯。正想問他,他已牽著她走到梯子下頭,“上去罷,別怕,有我扶著你。”


    抬頭看看,借著他手裏的火折子,她望見頭頂上全是彩繪壁畫。[]再一打量,周遭的牆壁上也繪滿了佛經典故,顏色尚算鮮亮。


    一座空置已久的禪院,沒有灰塵蛛網,整潔幹淨,想是他早就相中這裏,命人好好收拾過的。難為他一番心意,她低眉笑笑,很順從的點頭,邁步上了梯子。


    原以為他會把火折交給自己,卻不想他在她身後一階一階的跟著,初時扶著她的手臂,漸漸地向下滑去,他的手托住她的腰,輕輕挨上的瞬間,因為纖細柔婉,不盈一握;因為溫熱有力,裹挾著他的氣息;兩個人都身不由己似的,顫了一顫。


    她腳下滯住了,暗道這梯子果然是有好作用。然而還有她想不到的,攀到頂兒上,階麵狹窄得隻能容得下一個人。他在她下頭站穩,舉著火折子探到她麵前,另一隻手不知不覺,又自然而然地環抱住了她。


    她又是一窒,從來沒貼得這樣近,這樣緊!身體依偎著,被他包裹著,他的氣息一點點彌漫開來,淡淡的伽南香,和他獨有的男人味道,甘甜而曖昧。


    她心頭大亂,手足無措。強自鎮定半天,卻連回眸的力氣都沒有,“你,你這人就是不老實,借這功夫占我便宜……”


    他低低發笑,“滿天的神佛菩薩都在看,我能做什麽呢?不過是帶你來看畫兒,怎麽叫你說得別有企圖似的。”


    真要賭口齒,她大概還是輸他一籌。那就佯裝什麽事都沒發生,她仰起臉,很認真的凝目於頭頂一隅,在那些瑰麗纖美的筆觸下,試圖尋找一絲讓人平靜的撫慰。


    古人的畫風和今人不同,美之一事曆經滄桑,於百年後仍能沉澱出不一樣的驚心動魄。


    素日讀佛經,感染她的不是佛陀舍身救人,而是有情眾生各有各的掙紮。不過是萬丈紅塵裏的過客,沒有出離超脫的大慈悲和博愛情懷,她為旁人惋惜的同時,也覺得自己太過渺小。如同滄海一粟,轉瞬間就消弭在是非恩怨之外。


    即便努力去活,也隻有幾十年光陰而已,還不如這樣荒廢的廟宇,這些無人問津卻曆久彌新的畫作,在歲月的長河裏看盡無數代人,殺伐、爭鬥、輸贏、愛恨,於它們而言也隻是過眼雲煙。


    她閉上眼,感受高處有一絲絲清風拂過,身後人的氣息沉穩,間或有一兩聲短促的呼吸。再睜眼,她望著前方不遠處斑斕的筆觸,描摹的是一尊觀自在菩薩,微微垂目,兩靨含笑,分明是她的容貌模樣。


    “這是誰人手筆?”她微微回首,有些嬌嗔的問道,“你可真是大膽妄為,這麽著,也不怕佛祖降罪,哪兒有把自己妻子畫上去的?”頓了頓,才又笑道,“我隻問是誰畫的,要是哪個臭男人,我可不依的。”


    他擺首說不是,猶豫片刻,笑著回答,“怎麽可能?這種事如何能假手旁人,當然是親力親為,我親手畫上去的。”


    她嗤地笑出來,“你膽子真不小……”喉嚨裏泛起甜意,聲調柔和下來,“見天兒不閑著,連這麽偏僻處都能尋著,說你熟悉西山果然不錯的。隻是單把我畫上去,那你自己呢?”


    他唔了聲,遺憾的長長一歎,“光顧著想你了,倒把自己全忘了。原先這尊菩薩繪得不好,連你一半的風情都沒有,瞧著礙眼,我覺得不如以你做原型,以後隻要這座寺院還在,你就會百世千載的受人膜拜。”


    她不以為然,輕笑一聲,“我才不要人拜,何德何能呢,倒不怕折壽。”


    “誰說的?”他搖頭不滿,“你有慈悲,有俠義心腸,多好的姑娘,怎麽就受不得人敬重?”


    她說不過他,被他誇得心花綻放,“那你呢?等趕明兒我閑了,在旁邊添上一尊童子立相。”說著轉身,目光柔柔,輾轉於他眉目之間,“你這般好相貌,倒真比得上觀音駕前金童了。”


    合著她端穩做菩薩,他立在一旁侍奉,他聽著卻笑笑,一點不在乎的樣子,“那就說定了,你畫出來,我找人來描。這麽高的地方站上半天,下來腿都是酸的。”


    可不是嘛,真想不出他當日哪裏來的耐心。她慢慢地回味,有些頓悟出來,舉凡趕上她的事,他都格外有耐性,如果這都不算動心上勁兒,那她就真不知道何謂喜歡一個人了。


    他體貼嗬護,分寸恰到好處,每每試探到她能接受,才會再進一步。不造次也不耍威風,真是難得聰明人的做派,一厘一毫皆能打動人心。


    沒法欺騙自己的心,喜歡過,又再度被他吸引,好在自己不是先動情的那一個。她和顏悅色,誠摯讚歎,“畫得很傳神,我竟不知你有這麽好的畫工。好像什麽都難不倒你似的,怪不得瑜姐姐說你絕頂聰明。”


    他應以一笑,對這樣的誇讚不知是習以為常,還是並不買賬。半晌倒是又貼近了些。側過頭,下頜抵在她肩上,呼出的氣短而促,另一隻手略有點不安分的自腰間遊走下去。


    她被撩撥著,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受,僵硬片刻,卻分明知道沒有半點厭惡。肌膚一寸寸沾纏在他指尖,咬著的唇漸漸放鬆下來,身子一軟,終於繳械投降般,徹底地跌進他圈出的懷抱裏。


    “你就這麽……這麽急不可待?非要得到我麽?”她猶有一絲不甘,調笑著問他。


    他手上的動作不停,極盡溫存的攀上來,按在她心口的位置,麵頰貼著她的側臉,喘息道,“是,又不是。比起你的身子,我更想得到你的心。”


    話音落,雙唇已壓上了她的唇角,一路遷延,密密地落在耳根、脖頸間。帶起一片濕潤的躁動,伴隨著舌尖的溫度,在她心裏蔓生出消弭不散的渴望。


    就這樣纏繞下去,停駐在火光溫暖的方寸天地裏。對手風流而專注,他實在是她能遇見的,手段最為高明的愛人,調弄著她,挑逗著她,讓人抗拒不了、欲罷不能。


    可她大概猜不到,他也一樣覺得神魂顛倒。到底沒經過人事,他的從容有多少是硬撐出來的,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


    偏生她釋放了心裏的情愫,打算認認真真和他配合一回。回轉身子,幽幽一笑,她的唇和他的正麵相對,然後毫不遲疑地迎了上來。


    他怔住了,四肢百骸瞬間蒸騰上一股強烈的悸動。沒想到她會大膽回應,那樣嬌柔又嫵媚。他難以把持,不覺墜進彼此編織的愛欲裏,待要掙脫,才恍然發覺難於登天。


    可不能在這兒,僅存一線理智的時候,他提醒自己。女人的第一次該選擇一處美好舒適的所在,才能全身心放鬆感受愉快,這是身為丈夫應該成就的。他搖搖頭,試圖從沉溺中清醒,不得不勉力,從她勾魂攝魄的縱情纏綿中抽離出來。


    然則她正享受,陡然間離了那份繾綣,闔上的雙眼倏地睜開,露出一絲茫然的迷離。


    “怎麽?”她音調沙啞,似咕噥般發出囈語。根本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的語氣表情多具殺傷力。


    他輕咳了一嗓子,慌忙調開視線,“到底是廟裏,當著人家的麵兒,這麽卿卿我我不好,回去罷,回去我再好好陪你。”


    她哦了聲,有些醒過味兒來,再回視那些神像,一個個似乎都在望著她笑。她自小便是規矩人,如今跟了他,倒被引誘得不管不顧起來,可見他的別有用心、別具一格不能全學。


    乜著他的臉,媚眼如絲般拂過,終是轉過頭去,她就勢要下梯子,“你先走,我才好再往下去。”


    他說好,卻半天不動彈,也不知在磨蹭什麽。她不曉得輕重,起了下狹促,存心逗弄他,身子微微向後仰倒。他急忙下意識地摟緊,不得已再度將她人嵌在他胸膛裏。


    觸感很堅實,略微有點硬,她很享受那樣的力道,和肆無忌憚的貼合,根本不管身後人是如何艱難地緊咬牙關,心頭火憋在五髒六腑,連話都不敢說,仿佛一開口,那些熱切就要噴薄而出。


    無奈怕什麽來什麽,她不是安靜枕在他懷裏,兀自扭動著身子,像是要尋找更舒服的姿勢。動來動去地,驀然察覺身後一處似乎有突兀的硬度,隔著不算厚的春衫,正勃發出一陣勢不可擋的炙熱。


    “那是什麽?”她依偎在他鎖骨處,仰著頭問,火光把他的臉映成赤紅色,可是方才似乎並沒有這麽紅。


    她納罕,還在等待著答案,卻隻聽到他越來越粗重的呼吸,來不及反應,她忽地被騰空抱起,發夢似的被他帶下梯子。雙腳甫一落地便再度騰起,她已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她掙了兩掙,那銅牆鐵壁紋絲不動,半晌終於放棄,咬唇無奈道,“這是禪寺,佛祖還瞧著呢……”


    顧不得了,火折早被他擲於地下,漸漸熄滅。


    他的眉眼籠在黑暗裏,雙眸亮似明星,“佛法度眾生離苦得樂,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樂,而且是人世間最最圓滿的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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