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先生您正坐就好,雙手交疊在桌麵,好,看鏡頭……嘭!”


    白光閃過,費景庭眼前一黑,須臾恢複視力,眼前仍有黑色光暈。耐不過添亂的符芸昭,費景庭到底接受了采訪。


    既來之則安之,不過就是采訪,隨便說幾句就是了。


    那劉記者湊過來坐下,掏出鋼筆與記事本,說道:“那咱們就開始了。費先生,敢問您是怎麽想起寫《天龍八部》這本小說的?”


    費景庭說道:“主要是為了賺錢。”


    “嗯?您是說賺稿費?”見費景庭點頭,劉記者追問道:“就沒什麽別的念頭?”


    “多少也有一些吧。”費景庭很上道,胡謅道:“主要是我看當今俠義小說不過是江湖仇殺,感覺缺乏新意,我這人又好琢磨故事,便將心中所想寫了出來,投了晚報。”


    “然後呢?”


    “然後有一天龐世壁龐主編找上門,直接把我噴了個狗血淋頭。”


    劉記者樂了:“龐主編脾氣是不太好,可罵人?因為什麽啊?”


    “龐主編說我創意很好,情節也很吸引人,奈何就是文字狗屁不通,看著就想罵人。”


    劉記者素養不錯,還能憋著,無事可做的攝像師卻早已忍不住笑出了聲。


    “額,費先生真會開玩笑。”


    費景庭說道:“我沒開玩笑,不信你去問龐主編。當時把我罵了個無地自容,說我一丁點國學素養都沒有,我當時就絕了新小說的心思。後來龐主編又說,不忍心看到這麽好的構思埋沒,問我樂意不樂意讓他代為主筆,所得稿費全部歸我。”


    “您同意了?”


    “傻子才不同意!不過我跟龐主編商量著二一添作五,稿費對半分,要不然太不公平啦。”


    “哈哈哈……”這回就連劉記者也笑了。好好的一樁雅事,到了費景庭嘴裏愣是能聽出山寨裏大秤分金的意思來。


    收了笑,劉記者不好意思地問道:“這個……費先生國學稍稍不足,可是跟您此前經曆有關?”


    “也算是吧,我幼年便隨父母下南洋,直到年初才歸國。這國學真是一點底子都沒有。”


    “原來如此。費先生,有不少讀者反饋,說喬峰才是主角,段譽是引出喬峰的引子,您對這一點怎麽看?”


    “見仁見智嘛,其實他們都是主角。”


    “書名《天龍八部》源自佛教,費先生平素對佛學有研究?”


    費景庭哪來的研究?那是人家金庸老爺子有研究。


    於是他胡扯道:“我隻是覺得這個書名能代表芸芸眾生。”


    “是這樣啊……費先生,有讀者認為書中的遼國代表了現今的北洋,大宋代表南方民黨,您對此有什麽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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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景庭快瘋了,這是誰啊?也太能扯了!他就是當初缺錢才抄了一本書,哪來這麽多的解析?


    “沒有的事兒!我就是單純的借用曆史背景來演義小說故事。”


    “那書中的喬峰,您是不是影射談判代表朱……”


    “絕對沒有!”


    若不是費景庭有修為在身,恐怕這會兒冷汗都下來了。好家夥,這北洋時期的記者問問題這麽刁鑽嗎?穿鑿附會、曲解原意,敢情後世那幫主持人的壞毛病都是從這會兒學來的!


    劉記者估計也察覺到費景庭的警惕了,當即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這才轉而問道:“費先生既然寫了俠義小說,那您是不是會一些武術?”


    “略懂。”


    “哈哈,我就知道費先生肯定會武術。想來費先生武術水平應該不錯。”


    “也就馬馬虎虎。”


    尖銳的問題沒了,劉記者開始嘮起了家常,側麵將費景庭的身世摸了個一清二楚。過了能有一個多鍾頭,采訪結束,費景庭猶豫著要不要給人家點車馬費。不怕別的,就怕這劉記者回頭添油加醋,再把自己名聲給搞臭了。


    沒成想,劉記者起身之際掏出幾塊大洋放在桌麵,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過來,道:“費先生,耽誤您這麽久,這是一點潤筆,還請不要嫌棄。”


    費景庭眨眨眼……什麽意思?不要自己錢,反倒給自己錢?還有這種好事兒嗎?


    這卻是費景庭孤陋寡聞了,這年頭文人過得可是很滋潤,跑到大學裏當個教授,每月三四百大洋拿著,隨便出些書,再四處演講一番,那就是數不清的大洋。記者想要采訪,要麽關係很好,要不然就得給潤筆,不然人家都不搭理!


    “這就不用了吧?”


    “應該的應該的,費先生留步,我們先回報館了。”


    捏著桌上的幾塊大洋,費景庭暗自歎息,琢磨著這麽好的習慣怎麽就沒流傳到後世呢?這卻是他孤陋寡聞了,那些熱點明星,哪個接受采訪不收錢?


    ………………………………


    老城城北。


    倪秋鳳攙扶著一位老太太行到一處一進四合院門口,倪秋鳳便道:“老太太,便是這裏了。”


    若是費景庭在這裏,定然會大吃一驚。因為倪秋鳳身旁的老太太不是旁人,正是當日有過一麵之緣的薩滿那老太!


    此事說來話長,簡單來說,倪秋鳳找遍了津門,到底還是找到了一位很合適的人選。此人名叫趙大關,早年喪偶,自己有一套獨門獨戶的小四合院,家資頗豐。


    按說這樣的人不可能一直單著,心甘情願的當個鰥夫。而這趙大關單了快三十年,的確沒續弦。原因不是趙大關與妻子敢情有多深厚,卻是因為這趙大關身上有毛病!還是邪病!


    倪秋鳳幾次探訪,這才見識到趙大關身上的邪病!左胸口生著一張黑漆漆的骷髏鬼臉,掀開衣服惡臭難聞,那骷髏鬼臉好似活的,還會蠕動,看著甚是嚇人。


    趙大關生了這麽個邪病,甭說續弦了,逛窯子都沒有姐兒敢接待。


    幾日前趙大關發話了,若是倪秋鳳能治了這邪病,甭說娶了張胡氏,就算跪地磕頭管倪秋鳳叫奶奶,他都樂意。


    倪秋鳳在津門生活經年,靠著一張巧嘴結識了不少三姑六婆,一番詢問,便打聽到大王莊有位那老太,一身薩滿本事出神入化,就沒有人家治不了的邪病。


    於是乎,今日一早倪秋鳳便租了驢車去了大王莊,苦苦哀求,這才請動那老太出馬。


    “老太太您等著,我去叫門。”倪秋鳳笑著說罷,上前拍了門環。


    不片刻,院門打開,一位略顯富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秋鳳丫頭,怎麽又是你?”


    這趙大關雖然富態,但麵相生得濃眉大眼,五十出頭的人,看著像是剛過四十一般。


    倪秋鳳笑道:“趙伯伯,我請了高人來給您瞧病。”


    趙大關看了眼身後的那老太,苦笑道:“行吧,死馬當活馬醫,那就看看。”


    倪秋鳳又回身攙著那老太進到房裏,趙大關要去沏茶,那老太卻徑直說道:“不用麻煩了,你那邪病給我瞧瞧。”


    “趙伯伯,還請您褪去衣服。”


    “好。”趙大關應了一聲,解開扣子褪去上衣,露出了左側胸口的骷髏鬼頭。


    那鬼頭似有生命一邊,立刻將一雙黑洞洞的雙眼看向那老太,嘴巴開闔,發出莫名的聲響,跟著整個屋子便臭氣熏天。


    那老天眼睛一瞪,道:“果真是邪病!你是從哪兒沾染上的?”


    趙大關說道:“實不相瞞,我早年是倒鬥的。二十年前跟家中兄弟、長輩去了一趟齊魯,盜了一王侯之墓,得了不少明器。我四叔貪心,到底開了棺槨,結果從棺槨中飛出無數小蟲,徑直從口鼻鑽入身體。


    我那幾個叔伯、兄弟全都死在了墓裏,隻有四叔跟我跑了出來。我帶著四叔去了縣城,找了大夫看病,結果沒三天四叔也去了。第四天晚上,我身上就長了這鬼東西。


    不瞞您說,我曾經用刀子剜過。”


    他指著胸口另一側碗口大的傷疤道:“結果什麽用都沒有,過不了幾日,這鬼東西又會從別的地方長出來。”


    那老太點了煙袋鍋子,抽了幾口,眯著眼道:“找一間屋子,我要換衣服。”


    倪秋鳳連忙道:“哎,老太太我扶著您過去。趙伯伯您在這兒等著,我們一會兒就好。”


    倪秋鳳扶著那老太進到正房臥室裏換了衣服,出來後,那老太開始做法。手中皮鞭不停抽打鼓麵,渾身抖若篩糠。


    倪秋鳳與趙大關肉眼凡胎,自然看不見隨著那老太的動作,幾縷陰煞之氣慢慢匯聚、環繞,那陰煞之氣時而化作巨狼,時而變作猛虎,時而又成了蒼鷹。


    那老太嘟囔著難懂的滿語,陡然身形一定,皮鞭揮舞間,一道陰煞化作巨狼,一口咬住那鬼麵骷髏。


    鬼麵骷髏頓時發出淒厲的叫聲,趙大關剛開始還能忍受,片刻後額頭沁出冷汗,忍不住嚎叫出聲。


    “啊……快,快停下……我受不了啦!啊……”


    那老太趕忙皮鞭抽擊鼓麵,召回了巨狼,隨即立在那裏沉吟不語。


    倪秋鳳瞥見趙大關胸前的鬼麵骷髏上隱隱有深深的牙印,又見趙大關疼得滿地打滾,當即湊過去問道:“老太太,怎麽樣了?”


    那老太歎息道:“另請高明吧……我怕我繼續治下去,這鬼麵骷髏還沒除,人就先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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