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姑又不是石頭化的，怎會沒有過往？</p>
有道是哪個少女不懷春。梅三姑恍忽中，依稀看見一張黝黑的麵龐，咧開嘴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p>
她回過神來，心情有些沉重：“說這些做什麽？左右都後悔不了啦。”</p>
“那可說不準，我現在可是神仙，能辦到許多事兒呢。”</p>
符芸昭仰著小臉，笑容很是燦爛。</p>
梅三姑一指頭點在其額頭：“胡說八道。神仙可是住在天上，哪裏會跟你一樣到處亂跑？好啦好啦，知道你修為高，別姐姐強，行了吧？”</p>
“說實話怎麽就不信了呢？”符芸昭癟癟嘴：“好吧，攤派了，不裝了，實際上景庭哥哥得道飛升了。”</p>
“費先生飛升了？”梅三姑隻是略微訝異。費景庭修為很高，她自然是知道的。前次路過其家門，還送了其不少猖兵。那聲名遠揚的邪道水師更是一個照麵都沒走過，便被其滅殺。</p>
想來，這樣的人得道飛升也是理所應當吧？</p>
她疑惑的看向符芸昭：“既然飛升了，怎麽也不帶著你？”</p>
“帶了，我是下來溜達玩兒來著。”</p>
梅三姑搖搖頭，這下徹底不信了。從沒聽過飛升之後還能下來溜達玩兒的。</p>
鋤過草，梅三姑順帶著摘了不少新鮮的菜，而後留符芸昭看顧家門，自行去鄉鄰家裏割了一塊豬肉，又用自家的臘肉炒製了三樣菜。</p>
米飯蒸出鍋，立刻引得符芸昭湊過來吸鼻子。</p>
梅三姑沒好氣道：“你呀，將來要是成了神仙，一準是饞嘴仙。”</p>
“誒嘿嘿，還是梅姐姐了解我。這臘肉看著就好吃，我先來一塊。”她也不用快子，蔥白般的手指掐住一塊臘肉，吹了兩下便丟進了嘴裏，隨即眯著眼極為享受。</p>
“快去洗手，都成婚的人了，還這般頑劣。”</p>
或許關熙怡的手藝更好，可關熙怡是土生土長的津門人，做菜偏向魯菜風味，符芸昭更喜歡吃辣的。這頓飯算是對了她的口味，於是連續吃了三大碗米飯。</p>
吃了個肚圓，符芸昭幹脆挺屍在柱椅上，哼哼是了無生趣。</p>
“哎，要不梅姐姐跟我一起上天得了。”</p>
“上天給你做飯？”</p>
“嗯嗯嗯！”符芸昭大點其頭。</p>
拌嘴幾句，符芸昭看著夕陽，終於鄭重起來：“說真的，梅姐姐，你後悔嗎？”</p>
後悔什麽？自然是當這缺一門的水師。</p>
梅三姑索性說了真心話：“有些後悔吧。這轉眼就三十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有時候真覺得挺無趣的。”</p>
符芸昭眼睛一亮：“那我幫你解了可好？”</p>
“說的輕巧。我這一門因著修習了不少魯班法，所以才會缺一門。莫非你還能找到祖師爺魯班頭上，現巴巴給我解了困厄？”</p>
符芸昭笑眯眯道：“天界廣闊，找人可是麻煩事。再說，誰知道這魯班法究竟是不是魯班傳下來的呢？”</p>
符芸昭看似身形沒長，可到底不是當初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了。天下間假托前人之名，行今人之事的多了。</p>
就好比茅山一脈，原本隻是上清派，如今江湖上衍生出來多少門派？很多邪門的術法，人家上清派根本就沒有，全都是融合了巫蠱之術弄出來的。</p>
再說這魯班法，符芸昭估量著也是術士假托魯班之名才流傳下來的。</p>
魯班法中不少術法不用真氣，隻損施法之人的運道。於是就成了缺一門，鰥寡孤獨殘，非此等缺一門，一旦修習，必有大禍發生。</p>
符芸昭微微眯著眼睛，她天目術不過剛剛入門，本身人仙巔峰的修為，卻讓其清晰感知到麵前梅三姑身上糾纏的雜亂氣機。</p>
這魯班術，看起來更像是邪牲祭，以運道化信力來奉養神明。隻是符芸昭修為有限，找不到源頭，但這並不妨礙其斬斷氣機勾連。</p>
“是吧？再說，不做水師，我以後靠什麽過活？”</p>
“嫁個漢子好咯。”</p>
“多嘴！”</p>
“誒嘿嘿，梅姐姐，你且看看我。”</p>
“嗯？”</p>
梅三姑扭頭看過去，卻陡然發現笑嘻嘻的符芸昭目光深邃起來，內裏好似蘊含星辰宇宙。她略略有些失神，而後就見符芸昭緩緩探出手，在其頭頂猛的一揪。</p>
瞬間，梅三姑先是感覺若有所失，心裏先是一沉，跟著便豁然開朗起來。過往曾經壓抑的情感，有如火山一般迸發出來。憂愁與哀怨，瞬間衝擊得她鼻頭微酸。</p>
她吸了吸鼻子，恍過神來，說道：“你，你做什麽了？”</p>
“梅姐姐，你以後都沒法施展魯班法了。”</p>
梅三姑也是有修為在身的，當即自行檢驗。丹田裏駁雜的真氣還在，與猖兵的感知也在，唯獨試驗魯班法，卻再也沒有往日陰霾壓在心頭之感。</p>
“芸昭，你……你真修成神仙啦？”梅三姑這會兒才發現，曾經的小丫頭，不知不覺已然修為高深到無法看透的地步。</p>
能憑空斬斷魯班法加諸在身上的黴運，這手段，想來也唯有神仙才能做到吧？</p>
符芸昭更得意了：“早就跟你說了，我現在是人仙，下一步就是地仙……嗯，要是走運，早晚會追上景庭哥哥。”</p>
一朝束縛解除，不用再缺一門，梅三姑心情激動，上去就將符芸昭摟在了懷裏。</p>
符芸昭好似小大人一般，輕輕拍打著梅三姑的後背：“好啦好啦，不哭不哭，以後想嫁人就嫁人，再也不用怕了。乖~”</p>
梅三姑破涕為笑：“拿我當小孩子哄？”</p>
符芸昭嘿嘿笑道：“習慣了，我哄小安鼎可有一套了，三兩下保準就不哭了。”</p>
梅三姑擦了擦眼角，起身道：“今天是好日子，必須得喝兩杯。你等著，我去打酒回來。”</p>
“好啊。”</p>
梅三姑起身去打酒，回來的時候，發現院子裏空空如也。</p>
“芸昭？”</p>
喊了兩聲，不見應承。她快步走到桌子前，便見桌麵多了個盒子，打開來，裏麵是一些金條。</p>
梅三姑心裏頓時空蕩蕩的，歎道：“這丫頭，真得成神仙了啊。”</p>
………………………………</p>
鷹潭。</p>
邵先生看著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群眾，看了眼當地負責人。</p>
負責人略有些尷尬道：“邵先生，形勢不對，有不少同伴都被抓了。”</p>
邵先生點點頭，當即站在高台上，振臂高呼：“老鄉們，我這次來，是帶領大家打倒張天師……”</p>
話音沒等說完，下頭就鬧開了。</p>
“莫提這事，張天師撒豆成兵，呼風喚雨，跟張天師鬥那就是跟天鬥，萬一惹怒張天師，那就遭了殃了。”</p>
邵先生樂了：“什麽撒豆成兵，呼風喚雨？他真要那麽厲害要那麽多護衛看家護院幹嘛？往年旱災的時候他家的地不也沒有收成嗎？”</p>
這事兒倒是真的，再說就是趕上旱災，靠著曆代的積攢，張天師一家照樣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費勁去祈雨？</p>
“長期以來張天師一直坐在你們頭上，不打倒張天師，你們永遠翻不了身。隻要打倒張天師，他的那些地都是你們的。”頓了頓，邵先生又加了砝碼：“不要怕張天師的法寶，我們的隊伍已經同意派兵協助我們，還帶來了洋槍洋炮支持這次行動。”</p>
下頭又是一陣鬧哄，終於有忍不住的嚷道：“洋槍洋炮都來了，那還怕什麽？”</p>
大家熱情高漲，恨不得立馬衝進天師府。</p>
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一支長長的隊伍舉著火把向天師府走來。</p>
有的人拿著槍，有的人拿著鋤頭、砍柴刀……總之什麽樣兒的武器都有。</p>
隊伍離天師府還有七八裏，天師府就得到信兒了。去歲北伐軍占據贛江之時，就來過這麽一出。那時候張道恩真是什麽準備都沒有，直到被一群人圍在天師府，這才慌慌張張從後院的狗洞鑽了出去。</p>
</p>
這貨跑進山裏，被叮了滿頭包，直到碰到打柴的才知道人已經走了。等回了家一瞧，重金聘請的護衛一哄而散，不但如此，還卷走了家中不少錢財。</p>
可把張道恩氣壞了，若是還有修為在身，何至於淪落到如此田地？</p>
他恨得咬牙切齒，幾次造訪大上清宮想要拿回祖傳的天師印，可惜全都無功而返。於是這貨就開始破罐子破摔，眼見風頭過了，故態複萌，每日裏遛鳥逗狗、欺男霸女，尤其樂意幹的就是帶著一堆家丁四下巡視自家的田產。</p>
可這貨到底被嚇著了，就留了個心眼，自家最高的建築頂上，每日都十二個時辰有人留守。</p>
這不，這回終於是用上了。</p>
聽聞夜裏有打著火把的隊伍開過來，張道恩立馬跳下床來，三兩下胡亂穿了衣服，指使家丁將兩口大箱子放在馬車上，帶上最寵愛的小妾立馬就出了門。</p>
等隊伍開到上清鎮的時候，偌大的天師府早已人去樓空。一幫子人衝將進去，砸爛天師神像，四下沒找到張道恩，倒是找出來一堆符咒、法器。</p>
一把火付之一炬，而後四下找尋，卻哪裏還有張道恩的身影。</p>
馬車疾馳，張道恩神情陰沉，小妾害怕得直掉眼淚：“老爺，這，這可如何是好啊？”</p>
張道恩都囔道：“這天師府是不能待了啊。”</p>
去歲一次，今年又來一次，指不定日後怎麽鬧騰自己呢。那些田產估計是沒了，幸好值錢的都在兩口大箱子裏。</p>
“啊？不能回天師府，那去哪兒？”</p>
張道恩道：“放心，我早計劃好了，咱們先去滬上。華夏這般大，好歹我也是第六十三代天師，總會有容身之處。”</p>
張道恩原本就不想繼續待在天師府了。沒了天師印，龍虎宗與大上清宮全都不鳥他，自身修為也被費景庭給廢了，這幾年下來，再也沒有二傻子上門求符籙，好端端的天師硬生生成了擺設。</p>
還好他老子臨死前幾年在滬上開拓了一片基業，這道協統合了正一各派，雖說個中能修行的沒幾個，可就算是十方叢林，那也是不小的影響。</p>
再者說了，上清鎮實在偏僻，哪裏有滬上繁華？他老子活著的時候，一年倒有大半年待在滬上，想來滬上要比上清鎮好上許多。</p>
便在此時，車夫呼喊道：“天師，前麵有人攔路！”</p>
“什麽？”</p>
張道恩嚇了一跳，趕忙挑開簾子看將過去。就見上清鎮出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關卡。十幾個火把來回晃動，這明顯是防著他逃跑啊。</p>
“老爺——”</p>
張道恩如喪考妣，都囔道：“不一定是他們，沒準是民軍，千萬是民軍……”</p>
便在此時，忽有狂風吹起，飛沙走石，馬車頓時騰空而起。馬嚇得胡亂嘶鳴，車夫嗷嗷亂叫，車廂裏的張道恩與小妾更是嚇得發出不似人的聲響。</p>
這是龍卷風啊！</p>
這要是被卷上天，掉下來不得摔成肉餅？張道恩隻道‘我命休矣’，卻不想這風停將下來，馬車卻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p>
張道恩略略思索，隨即狂喜：“祖宗顯靈了！多謝祖宗庇佑！”</p>
外間傳來清脆的女聲：“誒嘿嘿，張道恩，我頂多算是你姐夫的正妻，喊聲姐姐就行了，祖宗什麽的……太客氣啦。”</p>
聲音耳熟，張道恩麵色一變，挑開簾子，撥開車夫跳將下來，就瞧見馬車不遠處立著個較小的身影。</p>
略略辨認，張道恩道：“符芸昭？”</p>
“可不就是我。”</p>
“你怎麽會在這兒？”張道恩神色大變，生怕費景庭也來了。隨即四下環顧：“我姐呢？”</p>
雖然心裏恨極了費景庭與張樂瑤，可這時候該慫就得慫。</p>
“他們啊，都在天上呢。”</p>
“開什麽——額，你是說——”</p>
符芸昭負手而行：“老早就飛升了。想不到吧？”</p>
“飛升了？”張道恩略略失神。張家是兩年前的世家，族譜裏記載的好看，什麽羽化飛升，實際上真正能飛升的實在有限。</p>
自宋以來，除了張繼先是真正羽化飛升，其餘人等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p>
“那你怎麽不跟著上天？莫非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p>
符芸昭牙尖嘴利，笑道：“你？你本身不就是個笑話嗎？”</p>
“你——”</p>
“真有你的，事到臨頭隻想著錢財小妾，卻將親生母親丟在家裏。罷了，左右你是個人渣。好歹之前承過你的情，這次出手救了你一回，算是兩清了。”</p>
有道是哪個少女不懷春。梅三姑恍忽中，依稀看見一張黝黑的麵龐，咧開嘴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p>
她回過神來，心情有些沉重：“說這些做什麽？左右都後悔不了啦。”</p>
“那可說不準，我現在可是神仙，能辦到許多事兒呢。”</p>
符芸昭仰著小臉，笑容很是燦爛。</p>
梅三姑一指頭點在其額頭：“胡說八道。神仙可是住在天上，哪裏會跟你一樣到處亂跑？好啦好啦，知道你修為高，別姐姐強，行了吧？”</p>
“說實話怎麽就不信了呢？”符芸昭癟癟嘴：“好吧，攤派了，不裝了，實際上景庭哥哥得道飛升了。”</p>
“費先生飛升了？”梅三姑隻是略微訝異。費景庭修為很高，她自然是知道的。前次路過其家門，還送了其不少猖兵。那聲名遠揚的邪道水師更是一個照麵都沒走過，便被其滅殺。</p>
想來，這樣的人得道飛升也是理所應當吧？</p>
她疑惑的看向符芸昭：“既然飛升了，怎麽也不帶著你？”</p>
“帶了，我是下來溜達玩兒來著。”</p>
梅三姑搖搖頭，這下徹底不信了。從沒聽過飛升之後還能下來溜達玩兒的。</p>
鋤過草，梅三姑順帶著摘了不少新鮮的菜，而後留符芸昭看顧家門，自行去鄉鄰家裏割了一塊豬肉，又用自家的臘肉炒製了三樣菜。</p>
米飯蒸出鍋，立刻引得符芸昭湊過來吸鼻子。</p>
梅三姑沒好氣道：“你呀，將來要是成了神仙，一準是饞嘴仙。”</p>
“誒嘿嘿，還是梅姐姐了解我。這臘肉看著就好吃，我先來一塊。”她也不用快子，蔥白般的手指掐住一塊臘肉，吹了兩下便丟進了嘴裏，隨即眯著眼極為享受。</p>
“快去洗手，都成婚的人了，還這般頑劣。”</p>
或許關熙怡的手藝更好，可關熙怡是土生土長的津門人，做菜偏向魯菜風味，符芸昭更喜歡吃辣的。這頓飯算是對了她的口味，於是連續吃了三大碗米飯。</p>
吃了個肚圓，符芸昭幹脆挺屍在柱椅上，哼哼是了無生趣。</p>
“哎，要不梅姐姐跟我一起上天得了。”</p>
“上天給你做飯？”</p>
“嗯嗯嗯！”符芸昭大點其頭。</p>
拌嘴幾句，符芸昭看著夕陽，終於鄭重起來：“說真的，梅姐姐，你後悔嗎？”</p>
後悔什麽？自然是當這缺一門的水師。</p>
梅三姑索性說了真心話：“有些後悔吧。這轉眼就三十了，一個人孤零零的，有時候真覺得挺無趣的。”</p>
符芸昭眼睛一亮：“那我幫你解了可好？”</p>
“說的輕巧。我這一門因著修習了不少魯班法，所以才會缺一門。莫非你還能找到祖師爺魯班頭上，現巴巴給我解了困厄？”</p>
符芸昭笑眯眯道：“天界廣闊，找人可是麻煩事。再說，誰知道這魯班法究竟是不是魯班傳下來的呢？”</p>
符芸昭看似身形沒長，可到底不是當初那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了。天下間假托前人之名，行今人之事的多了。</p>
就好比茅山一脈，原本隻是上清派，如今江湖上衍生出來多少門派？很多邪門的術法，人家上清派根本就沒有，全都是融合了巫蠱之術弄出來的。</p>
再說這魯班法，符芸昭估量著也是術士假托魯班之名才流傳下來的。</p>
魯班法中不少術法不用真氣，隻損施法之人的運道。於是就成了缺一門，鰥寡孤獨殘，非此等缺一門，一旦修習，必有大禍發生。</p>
符芸昭微微眯著眼睛，她天目術不過剛剛入門，本身人仙巔峰的修為，卻讓其清晰感知到麵前梅三姑身上糾纏的雜亂氣機。</p>
這魯班術，看起來更像是邪牲祭，以運道化信力來奉養神明。隻是符芸昭修為有限，找不到源頭，但這並不妨礙其斬斷氣機勾連。</p>
“是吧？再說，不做水師，我以後靠什麽過活？”</p>
“嫁個漢子好咯。”</p>
“多嘴！”</p>
“誒嘿嘿，梅姐姐，你且看看我。”</p>
“嗯？”</p>
梅三姑扭頭看過去，卻陡然發現笑嘻嘻的符芸昭目光深邃起來，內裏好似蘊含星辰宇宙。她略略有些失神，而後就見符芸昭緩緩探出手，在其頭頂猛的一揪。</p>
瞬間，梅三姑先是感覺若有所失，心裏先是一沉，跟著便豁然開朗起來。過往曾經壓抑的情感，有如火山一般迸發出來。憂愁與哀怨，瞬間衝擊得她鼻頭微酸。</p>
她吸了吸鼻子，恍過神來，說道：“你，你做什麽了？”</p>
“梅姐姐，你以後都沒法施展魯班法了。”</p>
梅三姑也是有修為在身的，當即自行檢驗。丹田裏駁雜的真氣還在，與猖兵的感知也在，唯獨試驗魯班法，卻再也沒有往日陰霾壓在心頭之感。</p>
“芸昭，你……你真修成神仙啦？”梅三姑這會兒才發現，曾經的小丫頭，不知不覺已然修為高深到無法看透的地步。</p>
能憑空斬斷魯班法加諸在身上的黴運，這手段，想來也唯有神仙才能做到吧？</p>
符芸昭更得意了：“早就跟你說了，我現在是人仙，下一步就是地仙……嗯，要是走運，早晚會追上景庭哥哥。”</p>
一朝束縛解除，不用再缺一門，梅三姑心情激動，上去就將符芸昭摟在了懷裏。</p>
符芸昭好似小大人一般，輕輕拍打著梅三姑的後背：“好啦好啦，不哭不哭，以後想嫁人就嫁人，再也不用怕了。乖~”</p>
梅三姑破涕為笑：“拿我當小孩子哄？”</p>
符芸昭嘿嘿笑道：“習慣了，我哄小安鼎可有一套了，三兩下保準就不哭了。”</p>
梅三姑擦了擦眼角，起身道：“今天是好日子，必須得喝兩杯。你等著，我去打酒回來。”</p>
“好啊。”</p>
梅三姑起身去打酒，回來的時候，發現院子裏空空如也。</p>
“芸昭？”</p>
喊了兩聲，不見應承。她快步走到桌子前，便見桌麵多了個盒子，打開來，裏麵是一些金條。</p>
梅三姑心裏頓時空蕩蕩的，歎道：“這丫頭，真得成神仙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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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潭。</p>
邵先生看著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群眾，看了眼當地負責人。</p>
負責人略有些尷尬道：“邵先生，形勢不對，有不少同伴都被抓了。”</p>
邵先生點點頭，當即站在高台上，振臂高呼：“老鄉們，我這次來，是帶領大家打倒張天師……”</p>
話音沒等說完，下頭就鬧開了。</p>
“莫提這事，張天師撒豆成兵，呼風喚雨，跟張天師鬥那就是跟天鬥，萬一惹怒張天師，那就遭了殃了。”</p>
邵先生樂了：“什麽撒豆成兵，呼風喚雨？他真要那麽厲害要那麽多護衛看家護院幹嘛？往年旱災的時候他家的地不也沒有收成嗎？”</p>
這事兒倒是真的，再說就是趕上旱災，靠著曆代的積攢，張天師一家照樣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費勁去祈雨？</p>
“長期以來張天師一直坐在你們頭上，不打倒張天師，你們永遠翻不了身。隻要打倒張天師，他的那些地都是你們的。”頓了頓，邵先生又加了砝碼：“不要怕張天師的法寶，我們的隊伍已經同意派兵協助我們，還帶來了洋槍洋炮支持這次行動。”</p>
下頭又是一陣鬧哄，終於有忍不住的嚷道：“洋槍洋炮都來了，那還怕什麽？”</p>
大家熱情高漲，恨不得立馬衝進天師府。</p>
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一支長長的隊伍舉著火把向天師府走來。</p>
有的人拿著槍，有的人拿著鋤頭、砍柴刀……總之什麽樣兒的武器都有。</p>
隊伍離天師府還有七八裏，天師府就得到信兒了。去歲北伐軍占據贛江之時，就來過這麽一出。那時候張道恩真是什麽準備都沒有，直到被一群人圍在天師府，這才慌慌張張從後院的狗洞鑽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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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貨跑進山裏，被叮了滿頭包，直到碰到打柴的才知道人已經走了。等回了家一瞧，重金聘請的護衛一哄而散，不但如此，還卷走了家中不少錢財。</p>
可把張道恩氣壞了，若是還有修為在身，何至於淪落到如此田地？</p>
他恨得咬牙切齒，幾次造訪大上清宮想要拿回祖傳的天師印，可惜全都無功而返。於是這貨就開始破罐子破摔，眼見風頭過了，故態複萌，每日裏遛鳥逗狗、欺男霸女，尤其樂意幹的就是帶著一堆家丁四下巡視自家的田產。</p>
可這貨到底被嚇著了，就留了個心眼，自家最高的建築頂上，每日都十二個時辰有人留守。</p>
這不，這回終於是用上了。</p>
聽聞夜裏有打著火把的隊伍開過來，張道恩立馬跳下床來，三兩下胡亂穿了衣服，指使家丁將兩口大箱子放在馬車上，帶上最寵愛的小妾立馬就出了門。</p>
等隊伍開到上清鎮的時候，偌大的天師府早已人去樓空。一幫子人衝將進去，砸爛天師神像，四下沒找到張道恩，倒是找出來一堆符咒、法器。</p>
一把火付之一炬，而後四下找尋，卻哪裏還有張道恩的身影。</p>
馬車疾馳，張道恩神情陰沉，小妾害怕得直掉眼淚：“老爺，這，這可如何是好啊？”</p>
張道恩都囔道：“這天師府是不能待了啊。”</p>
去歲一次，今年又來一次，指不定日後怎麽鬧騰自己呢。那些田產估計是沒了，幸好值錢的都在兩口大箱子裏。</p>
“啊？不能回天師府，那去哪兒？”</p>
張道恩道：“放心，我早計劃好了，咱們先去滬上。華夏這般大，好歹我也是第六十三代天師，總會有容身之處。”</p>
張道恩原本就不想繼續待在天師府了。沒了天師印，龍虎宗與大上清宮全都不鳥他，自身修為也被費景庭給廢了，這幾年下來，再也沒有二傻子上門求符籙，好端端的天師硬生生成了擺設。</p>
還好他老子臨死前幾年在滬上開拓了一片基業，這道協統合了正一各派，雖說個中能修行的沒幾個，可就算是十方叢林，那也是不小的影響。</p>
再者說了，上清鎮實在偏僻，哪裏有滬上繁華？他老子活著的時候，一年倒有大半年待在滬上，想來滬上要比上清鎮好上許多。</p>
便在此時，車夫呼喊道：“天師，前麵有人攔路！”</p>
“什麽？”</p>
張道恩嚇了一跳，趕忙挑開簾子看將過去。就見上清鎮出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關卡。十幾個火把來回晃動，這明顯是防著他逃跑啊。</p>
“老爺——”</p>
張道恩如喪考妣，都囔道：“不一定是他們，沒準是民軍，千萬是民軍……”</p>
便在此時，忽有狂風吹起，飛沙走石，馬車頓時騰空而起。馬嚇得胡亂嘶鳴，車夫嗷嗷亂叫，車廂裏的張道恩與小妾更是嚇得發出不似人的聲響。</p>
這是龍卷風啊！</p>
這要是被卷上天，掉下來不得摔成肉餅？張道恩隻道‘我命休矣’，卻不想這風停將下來，馬車卻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p>
張道恩略略思索，隨即狂喜：“祖宗顯靈了！多謝祖宗庇佑！”</p>
外間傳來清脆的女聲：“誒嘿嘿，張道恩，我頂多算是你姐夫的正妻，喊聲姐姐就行了，祖宗什麽的……太客氣啦。”</p>
聲音耳熟，張道恩麵色一變，挑開簾子，撥開車夫跳將下來，就瞧見馬車不遠處立著個較小的身影。</p>
略略辨認，張道恩道：“符芸昭？”</p>
“可不就是我。”</p>
“你怎麽會在這兒？”張道恩神色大變，生怕費景庭也來了。隨即四下環顧：“我姐呢？”</p>
雖然心裏恨極了費景庭與張樂瑤，可這時候該慫就得慫。</p>
“他們啊，都在天上呢。”</p>
“開什麽——額，你是說——”</p>
符芸昭負手而行：“老早就飛升了。想不到吧？”</p>
“飛升了？”張道恩略略失神。張家是兩年前的世家，族譜裏記載的好看，什麽羽化飛升，實際上真正能飛升的實在有限。</p>
自宋以來，除了張繼先是真正羽化飛升，其餘人等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p>
“那你怎麽不跟著上天？莫非是專門來看我笑話的？”</p>
符芸昭牙尖嘴利，笑道：“你？你本身不就是個笑話嗎？”</p>
“你——”</p>
“真有你的，事到臨頭隻想著錢財小妾，卻將親生母親丟在家裏。罷了，左右你是個人渣。好歹之前承過你的情，這次出手救了你一回，算是兩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