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漸漸暗淡,丁逸用手一抹那布滿灰土的臉頰,麵上掛滿了疲倦。


    這守靜堂經由他悉心清理了一番,倒也幹淨了起來,那炕頭上的草席雖然仍散發著濃濃的黴味,不過上邊的灰塵已是被他仔細的打掃了幹淨。


    丁逸隻覺渾身脫了力,立時便倒在了炕上,窗外那隱隱的流水聲好似演奏著天籟之音,輕輕撫慰著他那疲倦的心。


    一股暖暖的氣息驀然自他丹腹內緩緩流出,隻順著他周身血脈慢慢的流淌直至全身。


    他頓覺渾身好一陣舒泰,先前的疲憊感竟也是一掃而空,丁逸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殊不知他體內的九轉天龍心法已自行衝破了丹田氣海關,此時正緩慢的打通他周身的經脈,使得丁逸整個人如沐春風,神清氣爽。


    他茫然不解的翻坐了起來,仔細查看自己的變化,隻感到原本隱約傳來的水聲,忽然在他耳邊如萬馬奔騰,隆隆轟鳴。


    他趕忙拚命的搖了搖頭,自己也被這個巨大的響動嚇了一大跳,“難道出現了幻覺不成?”


    丁逸一陣慌亂,一顆心也自嘭嘭狂跳不已,當即勉強使自己鎮定下來,雙目微微閉起,用心的感受著體內那湧動不息的奇特氣息。


    他的心中雖然萬分的疑惑,可是卻也隱隱約約知道些細節,自己體內的氣息一定是那位邋遢道人傳入我的體內,“可是不對啊!”


    丁逸尋思一陣,“我記得那位道爺爺應該是受了重傷才對,難道是他忍著傷痛將我不遠千裏送到這裏,並且又將自己的仙法傳給了我,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他豈不是……”


    丁逸不敢再想下去,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虛弱的身影,那一雙堅定深邃的目光竟是那樣的慈祥。


    一時間,心亂如麻,他再也無法靜下心來,隻任憑那股氣息於自己體內自由流淌,一聲喃喃的“師父!”隨即脫口而出,隻可惜他已經聽不到。


    窗外的山風吹過那成片的樹叢,響起一陣陣安詳的沙沙聲,似是在低低的回應著他,刹那間,莫名的孤獨與惆悵襲上心間,深深的侵擾著少年。


    “為什麽你們都要一個個的離我而去?”


    那一張張熟悉的容顏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孤獨的少年無法停止對他們的思念,誰可曾看到或者聽見?


    …………


    翌日,煦暖的朝陽化不開山澗的寒霧,天色剛亮,丁逸便聽到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他揉了揉通紅的雙眼,近乎一宿沒睡,隻是卻並不覺得十分困倦。


    他趕忙起身打開了破朽的房門,卻見一個湖藍的倩影正自盈盈立在門外。


    隻見林月瑛臉上流露出些許怒容,剛看到了丁逸便不滿的嘟噥道:“這也太欺負人了,徐師兄竟把你安排在這樣荒涼的地方,剛才要不是我挨個去找,差點以為你沒在鬥雲峰呢,不行!我得去找小師兄評評理,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嘛!”


    看到林月瑛轉身便走,丁逸心中一急,趕忙下意識的一拉林月瑛的衣衫,焦急道:“林師姐,別……,我已經給這裏的師兄們添了不少麻煩了,道謝還來不及,怎還敢胡攪蠻纏!”


    “什麽嘛!”林月瑛嘟起了小嘴,盯著丁逸望了半晌,忽看到他的臉上被灰土抹的五馬六道,一時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隻伸出蔥指輕輕點了下丁逸的額頭道:“小師弟倒是心地善良,記得在紫竹峰上時我聽到了小師弟先前的經曆,也是佩服的緊呢!”說著做豪邁狀,一拍丁逸肩頭道:“丁師弟,你放心,一切有師姐在,就算徐師兄他們怠慢你,也不要緊,從明天開始,你每天跟我下山去采摘草藥,順便找些好吃的鮮果,嚐一嚐我的手藝!”


    丁逸聽罷心中立時湧起一陣暖意,隻望著她那秀美逼人的容顏,臉頰上莫名的一熱,低下頭道:“多謝師姐!”


    “哎呀!我差一點把正經事忘了!”


    林月瑛驀然纖手一拍自己的額頭,忙道:“話說昨天大師姐和掌門師伯那齊雲峰中的宋師兄傍晚時分便去了你那青義村了,這不一大清早大師姐剛才回來,我也是聽到了她和師父的談話,這才趕來給你說!”


    丁逸聽到此處,一顆心便立時狂跳了起來,隻定定的望著林月瑛的紅唇,等她說下去。


    卻見林月瑛的表情驀然顯得一片古怪,兀自沉思片刻,便道:“聽大師姐說,那青義村如今已是一片廢墟,隻因是一處偏僻小村,根本沒有誰來過問,到處都是死人,根本沒有一個活人,後來他們在一間房舍的廢墟裏發現似乎有鬥法的痕跡,大師姐說他們一接近那裏便感到異常的寒冷……”


    丁逸聽到此處,一顆心近乎要跳出了喉嚨,顫聲問道:“後來呢?有沒有發現什麽人?或者……”說到此處他再也說不下去,“屍體”的字眼他實在不敢說出口,心中也是一陣陣的抽痛1。


    看到丁逸雙拳緊握,臉色煞白,林月瑛趕忙扶著他坐在了門檻上,關切道:“丁師弟,你沒事吧,大師姐說了她在那片廢墟中並沒有看到任何人,連個鬼影也沒有!所以我肯定那位柳妹妹一定還活著!”


    “這是……真的?”丁逸感到自己差點便要昏厥了過去,聽到了林月瑛如此一說,終於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林月瑛嗔了他一眼道:“這都是我親耳聽到的怎會有假?隻是……”她說到此處表情更加的古怪,心中似乎在猶豫不決的做著什麽決定。


    丁逸見她欲言又止,內心中早已焦灼萬分,那一雙布滿血絲的眼驀然圓睜,兩手用力的攥住了林月瑛的雙肩,大力的搖晃著她道:“隻是什麽?隻是什麽?”


    林月瑛被丁逸那失常的表情驚得呆了半晌,這才一咬紅唇道:“小師弟,我知道你的家中突遭橫禍,心中難過萬分,可你一定要堅強下去!”


    丁逸卻渾然不為所動,握著林月瑛肩頭的手竟是更加的用力,“你說啊!請你快點告訴我,隻是怎樣?”


    林月瑛幽幽的歎了口氣,沉聲道:“好吧,我告訴你,我聽大師姐說,那青義村之事絕非瘟病!”


    此言一出,丁逸隻感到兩眼一黑,攥著林月瑛的手也好似觸電一般倏然收回,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幾大步。


    卻見他臉色瞬間一片慘白,雙唇竟也無血色,顫聲道:“那究竟是……”


    林月瑛臉色凝重,緩緩道:“大師姐和宋師兄兩人方到師弟的村落中就覺得大不對勁,若是瘟病所致,死人絕不會七竅流黑血,而且據宋師兄說那些村民俱都是中毒而死,絕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青義村中那一幅幅淒慘的場景不斷在丁逸腦海中盤旋,那每一個慘死的村民生前都是那樣的鮮活和開朗,僅僅在短短一夜之間近乎全部變成了一具具腐爛的屍體,而更令他感到擔憂的是自己的爹娘,如果這件事真是人為的話,那爹娘二老恐怕也是為了保護自己而離開家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林月瑛看到丁逸沉默不語,臉色陰沉,渾身抖如篩糠,心中好一陣擔憂,一時竟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勸,隻諾諾揉捏衣角,過了良久毅然說道:“丁師弟,你也不要太著急了,掌門師伯也對此事也極為重視,相信他一定能夠查個水落石出,還師弟一個公道!”


    “是嗎?”丁逸驀然抬起了頭,雙眼中充滿了一股仇恨的火焰,隻淡淡的說道:“這是我的家事,我一定要親自為爹娘報仇!”說著霍然站起身來,望著山下踏步便走。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靈蠱仙的身影來,“一定是他!”丁逸雙拳緊緊的握住,眼中的血絲急速的蔓延開來,使得他雙眼竟是一片血紅,從此刻起他再也不是那個隻會哭泣的孩子,在短短的時日裏,他經曆了太多太多,令他一顆原本幼稚的心變得漸漸成熟,讓他明白了真正的愛與恨。


    丁逸疾奔如飛,頭也不回,他隻覺心中那燃燒著的火焰好似要將他完全吞噬殆盡,九轉天龍心法似是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波動,驀然間順著他周身的脈絡急速的湧動開來。


    此時的他狀若瘋癲,整個人在那玄妙心法的催動之下,竟是疾跑如風,好似一道殘影,掠風而過。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替爹娘報仇!”


    丁逸的腦海中此刻隻有這一個聲音,不斷的縈繞著,在他耳邊回蕩,一股無名的力量在不斷的驅使著他瘋狂向前奔去。


    驀然當空之上,一道藍色的倩影如影隨形,緊緊的跟在丁逸的身後,隻聽林月瑛當空中一聲輕叱,秀足上那裹著的水藍絲帶宛如九天之上的水瀑,奔瀉而出,徑直將丁逸團團裹住,丁逸竟一時間摔跌於地,掙不起身來。


    林月瑛按落身形,來到丁逸身前,卻見他額頭竟也被摔了個大口子,血流不止,芳心大為不忍,隻是明白此刻絕不是心軟之時,當即俏目瞪著丁逸,嬌斥道:“你這是幹什麽?你以為這樣就能為家人報仇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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